第13章
三日前，长新阁。
“哎呀，小庄公子，好久没来啊，快来人，把二楼雅座留出来！”小二弯腰，对着眼前身着华丽，大摇大摆的人谄媚的笑。
庄齐摆手：“今日青莲姑娘的场子，一楼看得更清楚，懂不懂！”
“公子英明！”
两壶酒后，庄齐的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动作举止也带着醉意。
他身边还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三人朝着台上起舞的青莲不怀好意地打量。
狐朋：“还是第一排坐着近啊。”
狗友：“多亏了小庄爷，带我们吃香喝辣，一会儿，是不是得问问青莲姑娘有什么安排了？”
庄齐几人笑作一团。
庄齐：“青莲姑娘的舞步好是好，只是太过风俗，上不了大雅之堂，你们是没见过真正的舞。”说完，故作深奥地端起酒碗，等着两人凑近询问。
那两人也不负庄齐，像久未食肉的野狗，挤眉弄眼地打听。
“是谁呀，竟然能比得过小青莲在庄爷心里的地位。”
庄齐挤开脸上的肥肉，笑：“世人皆不知，最好的舞，乃是朝阳郡主的剑舞。”
“朝阳郡主？她还会跳舞。”
“啧你没看最近的画本吗，画上舞剑的人就是郡主。”
“还有那个穷鬼书生，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凑在一块。”
庄齐酒意上头：“切，什么狗屁的画本，那郡主舞剑怎么可能只想让一人看，明明就是想要给我们这些，嗯，有权有势的人看。”
他站起来，言行更加放肆：“哼，这大都也不过如此，郡主不用和亲，反倒要跳舞给我们看，这样算什么，朝堂和亲？哈哈哈哈哈！”
“我看那郡主跳舞，腰身极细，若是陛下将她许配给我，我定当，你谁啊？”
还举着酒碗吹牛的庄齐一转头，身旁多出一个人，看着好生面熟，但喝多了实在想不起来，身旁二人喝的不多，站起来。
“哟，这不是孟大状元吗？”
“孟，长风？”庄齐回过神，“就你啊，和郡主有一腿的那个小白脸？”
话还没落地，迎面上来的是一拳。
庄齐没反应过来，被打倒在地上，身旁的两个倒是迅速，抄起酒壶就往他身上呼。
孟长风虽是文状元，但武也还算不错，三两下把人都打趴下。
庄齐倒在地上，见周围多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心中不爽，呵斥：“你算什么玩意也敢打我，要不是郡主相中你，你以为你能站着和我说话！”
孟长风不语，但眉眼间已然多出几分戾气。
庄齐以为自己占了口舌便宜，更加放肆：“切，郡主也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么玩意，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自然也...啊！”
他的腿被落下的长椅打断。
孟长风扔掉椅子，上前拎起庄齐的衣领，庄齐才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味。
“你再对郡主出言不逊，信不信我当场可以要你的命。”孟长风眼神很平静，语调也没有起伏。
庄齐疼得龇牙咧嘴，不断挣扎，还不忘放狠话：“有种你杀啊！不就是被郡主看上，有什么猖狂！”
孟长风眼神暗了暗，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收紧。
边上两人连忙拉开他们，把庄齐夺下。
孟长风将手边的酒壶一饮而尽，敲在桌上。
“不是郡主，是我，是我缠着郡主，是我喜欢郡主，是我想做朝阳的驸马。”
“哇靠！太刺激啦！”宋明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堪堪将桌面劈出一条缝。
冯炳春：“陛下听得尽兴就好，哈哈哈。”
宋明咂舌：“啧啧啧，这孟长风居然敢说这样的话，有胆量啊！”
“其实，那日。”冯炳春低头轻声语。
“大声的，这里又没有别人！”宋明受不了悄悄话。
“陛下，那日郡主也在长新阁，只不过是在三楼。”
“朝云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吧。”
“听见了。”
“该死的庄齐，难怪他老爹不敢上本子，大逆不道的东西，迟早杀了你！”
冯炳春麻溜地跪下：“陛下息怒。”
啊，忘记自己现在是天子，不能喜形于色，要收着点。
“朝云没有下楼吗？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宋明有点担心，朝云看着大大咧咧，但其实心里敏感的很。
冯炳春：“郡主没有下楼，只是在三楼看着，没说什么，也没笑，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回去的路上，宋明还在仔细地思考，想半天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朝云不下去，要是换成她，不论如何她也要下去揍庄齐一顿，至少出出气。
小福子见宋明眉头紧锁，出动技能——关怀：“陛下可是为郡主之事忧心？”
“是，朝云不是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的性子，孟长风在下面大打出手，就算不出面，也会让别人插手，就看着，实在想不出来那种场景。”
小福子想了想：“陛下，郡主那么做，势必有她的道理。”
“我明白，唉，就是不想看见她难过。”宋明抱臂，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哎，不对啊，难过？听见自己喜欢的人当众告白，不该高兴吗？那这婚，她是直接赐，还是...
马车一阵晃动，在路上停下来。
小福子：“怎么了？”
车夫从外面撩开帘子，慌慌张张地说：“陛下，打起来了！”
宋明：啊啊啊啊什么什么什么！护驾护驾护驾！
小福子：陛下你快走！先杀我，不要杀陛下啊！
两人在马车里缩成一团，抱头瑟瑟发抖。
宋明睁开一只闭着的眼睛，小心地往外看。
没有刀剑的声音，再环顾四周，厉冬儿不见了，她壮着胆子向外挪了一步，小福子就挪两步。
“是厉冬儿。”宋明定下神。
车外是一排小巷子，在暗处，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没有用兵器，一招一式都隐在黑夜里，只有拳头挥舞时，掠过的风声。
“是谁？”宋明大声问。
小福子：“陛下。冬儿她不会说话。”
宋明：“我当然知道！嘿，歹徒，你是谁，谁叫你来的！”
厉冬儿身形较小，灵活地躲闪，出拳，但对手的招式却很板正，利落，带着很强的杀气。
厉冬儿侧腰抬脚，在间隙中踹上他的腰腹，只听一声闷哼，歹人抵挡迟钝一秒，被厉冬儿抓住，抽出短刀抵在他脖子上。
“押他上前来。”宋明看着歹徒被制服，心中的惊慌散去七分。
“陛下，小心。”小福子担忧，挡在宋明面前。
歹徒被押到车前，还笔挺的站着，被一脚踢在膝弯才不情不愿地跪下来。
宋明借着灯笼看清，是一个很高大的俊朗男人，左眼眼尾上有一道很浅的疤。
双开门大冰箱啊，宋明暗暗打量，干什么不好，要干匪徒！
“谁派你来的！”宋明厉声。
方才听见小福子叫了一声“陛下”，歹徒的动作开始有些僵硬。
他抬手行了一个礼，小福子一惊，“陛下啊，好像是军中的人。”
宋明更气愤，真是谁都敢来踩她一脚：“什么！军中要谋反！”
“陛下？”地上的男人终于出声，“军中对陛下忠心耿耿，方才不知是陛下的车马，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
男人不再反抗，跪着的姿势也变得松散起来。
没有扑面而来的威胁，宋明紧扒着车门的手松开，找回了一点理智。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劫车，军中出什么事情了？”宋明其实对大都军事方面一无所知，但是她知道，军队意味着话语权，和真正的权力。
现在这股力量不知道在谁手里，反正看来看去也不可能在她手里，不然这底下跪着的，怎么会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馍，就这样吃起来。
男人嘴里塞了东西，说话含糊不清：“臣乔昂，拜见陛下。”
宋明：“乔昂？”
他终于把嘴里的粮食咽下去：“乔朗。”
看见宋明一脸“没听说过”的表情，乔朗忍住爆粗口的冲动，低头答：“陛下，格黄大捷，行军回城，这件事情，兵部应该禀报过了吧。”
宋明眨眨眼，好像确有其事啊，之前不是就为这事闹过吗，还说什么贵妃和她当兵的乔大哥...
乔大将军，乔朗，特技是，是睁着眼睛睡觉。
我的天，是她名义上的大舅子啊！
“大舅子，哎呀快快请起啊，小福子，去把乔大将军弄上来，冬儿，刀放下啊，哎呀你看这事给我闹得，一家人一家人啊。”
宋明用夸张的笑掩盖心虚，完蛋，这亲戚都认不出来，该说是失忆还是脸盲呢。
她仰头看着天上被乌云掩盖的月亮，没错，是光线太暗，实在眼睛不行看不见啊。
准备开口寒暄两句，看向乔朗的时候，他捂着腰腹，闭眼靠在车上，呼吸有些重。
好浓的血腥味。
宋明去看厉冬儿：你踢的？
厉冬儿摇头，耸肩：不是我。
“乔将军，你这伤，要不要先就近找个郎中看看。”宋明小心开口。
乔朗闭眼答：“无碍，陛下龙体要紧，还是趁早回宫吧，在将军府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宋明有点害怕，她第一次见伤成这样的人，和平年代哪里看得了这样的场面。
“乔将军，不是打赢了吗，怎么还，这样啊。”宋明想笑，但是铁锈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让她觉得恶心，强忍住不吐就很强大了，笑得僵硬机械化，也情有可原。
乔朗的声音很虚：“回陛下，不是打仗，是内斗。”
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当着皇帝的面，说军中内斗，和直接打她宋明的脸有什么区别！关键好像确实是皇帝无能，军中人心才会不稳的吧。
宋明：“哦，是吗，太没有纪律了吧，小福子你说是不是。”
小福子：“嗯嗯，目无王法！”
乔朗没有说话，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里面墨黑的眸子，垂目低头看着脚上鞋子。
“今日臣遇险之事，还望陛下给臣一些时间，等臣抓住真凶后，一同处置。”乔朗挪动身子，想跪下，被宋明一把扶住。
“朕不会随便说的，你放开手脚去抓凶手，朕给你包着底啊，哈哈。”宋明原以为只是客气搀扶，没想到乔朗的伤势如此深，跪下去的力道已经可以将他带倒。
“...贵妃娘娘那里，也望陛下...”
“好说好说，哎呀朕都说了，谁都不说，天子的话，很有威慑力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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