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刘自止刚走出老宅那条胡同便被昌平侯家的庶子堵了个正着。
观其言行举止此人当真气度不凡,不愧能让刘小妹春心萌动。
刘自止自觉理应尊重对方,遂没有欺瞒讲明个中缘由。
他脸上带着苦笑,显然也知道,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沉默片刻后他并未多做纠缠,只是让刘自止转告小妹:“唯愿令妹此生幸福安康!”
对于小妹错过这个美好的人,只能说现实如天堑,两人有缘无分。
遗憾或许会有,但,“往前看吧,也愿孙六公子日后万事如意!”
刘自止后来将话带给刘小妹,也算成全了这段情谊。
刘小妹当时嘴唇微张,面部的笑容僵硬,眼中不知何时泛出点点泪花,之后再未提及此事。
七月份中旬是庶吉士考试,仅从三百多进士取三十个名额,在各大学霸面前刘自止和于海自知无望,果断选择放弃。
最终李信和赵辉二人倒是如愿进入翰林院。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中规中矩地混日子,偶尔跟着上堂,或上几道无关痛痒的折子。
处暑之后没几天便来到八月,此时炎热的天气便会逐渐减退,他本人却是没有感觉出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见他提着个篮子进了家门,卫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身旁的小人身上。
“爹爹!”蹲蹲大半天没见着人,乍一看见顿时兴激动地迈开腿往前冲。
“当心点!”卫琅本来牵着他的一只手练习走路,这会快速将人抓紧护住。
索性被牵着没走几步路,便牢牢抱住了他爹爹的大腿。
“临时有个案宗耽误了时间,明日三司会审,我和陶兄两个跟着上堂。”
“三司会审可不多见,死刑犯?”
对上卫琅疑惑的眼神,刘自止解释道:“嗯,是个谋杀案。刑部复核时,发现此案尚有疑点,约莫还要过几次堂。等判决下来,我再给你详细说说。”
“可别忘了!”
“京区的案子,估计那会你不提醒我,街坊四邻都得传遍。”
腿上拖着个孩子,让刘自止无法行走,他干脆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卫琅,之后一把将胖包子抱了起来。
“举高高喽!”蹲蹲兴奋地大叫起来。
卫琅双手接过篮子,一眼看见上面几个青中泛红的桃子:“蜜桃这会刚出来,应当比平常贵个几文。”
“40一斤,21个花了两钱银子。”刘自止回道,“都是清脆甘甜,我给阿娘拿了十个。”
“咱阿娘的牙口好,就当尝个新鲜。”卫琅点了点头,又道,“桃子过几天放软了,也好吃。”
“嗯,咱爹的海棠果熟了,阿娘让我给你拿了一些。”
老宅的海棠果每到处暑前后成熟,红彤彤地挂在树梢上,十分喜人。
海棠果酸甜浓香,鲜果子能存放个十来天。
果树已经种了不少年,每年能有几十斤的果子。
除了自家吃以外,也会分给街坊邻居一些,其他都被刘母制成果干,偶尔泡茶喝。
“前几天我还想着呢,没想到竟给忘了!”
卫琅素日无烦恼事,自然也没留意时间流逝,他拿起篮中表面上的一个蜜桃,果然看到下面的海棠果。
“哎,咱家的柿子下个月也能吃了,漤好送过去!”
刘自止闻言抬起头望了望院中的柿子树道:“每年也就吃几个漤柿子,剩下的咱们还是做成柿饼。”
闲聊这会,他便感受到手臂上的份量,不禁掂了掂。
“重了!”
“这没到一天,你就抱不动了!”卫琅好笑地看着父子俩,见蹲蹲口水流了出来,熟练地用手帕擦干净。
“蹭到公服上,明天带着你儿子的口水印上衙吧!”
“看你阿姆嫌弃喽!”刘自止抱着蹲蹲换到肩膀另一边,“这臭小子绝对有30斤!”
“不可能,过年那会才不到15斤!”
见卫琅一脸的不信,刘自止立马道:“要不咱们待会拿秤称称!”
卫琅想着蹲蹲也有大半年没称重,于是同意道:“行,也不知这半年涨了多少?”
“筐筐!”蹲蹲被卫琅抱着放进藤筐里。
他坐在筐中,新奇地用手抠着筐壁,身子一扭一扭的,还想上嘴啃一啃,被卫琅手快制止。
“蹲蹲,坐稳喽,不要乱动!”
用秤钩钩好藤筐上的麻绳后,刘自止和田大两人,一人抬起木棍的一头,将秤杆和小孩挑了起来。
“32斤,去掉筐,差不少29斤。”刘自止将藤筐放下,仔细看着秤杆上的准星。
“刚出生那会才五斤二两,一眨眼就长这么大!”卫琅这时才发觉时间过得飞快。
“谁让咱们家臭小子能吃能睡像个小猪仔!”刘自止的口吻看似嫌弃,望向两姆子的眼神却充满柔情。
“哪有这么说的!”卫琅不好当着下人面教训他,只是浅浅地斜了他一眼。
“老爷,小少爷能吃是福,俺看着就跟年画上的童子一个样!”田大挠了挠脑门说道。
刘自止脸上带着笑意摆了摆手:“比不上,这小子也就这会儿看着讨喜!”
“竹笋下来了?” 晚食的时候,看到汤盆里的香菇鸡汤竟然有竹笋,他疑惑地问道。
“早着呢,泡的笋干。”卫琅接过鸡汤,随口说道,“我想着秋日要进补,干脆让陈娘子买了只老母鸡煨着。”
“秋日进补,开春打虎。给我们小少爷好生补补,来年打只大老虎!”一旁照看蹲蹲吃饭的田嬷嬷笑着开口道,“好不好?”
自从蹲蹲满周岁后,他吃饭家里人一般不让人给喂,都是让他自己用勺子吃。
蹲蹲的小短手别看肉乎乎的,拿勺子倒是实稳,他那小碗鸡汤已经撇去大部分油脂,被他呼呼往嘴里送。
田嬷嬷弄成小丝条的鸡肉和蘑菇,被他用小乳牙咬来咬去。
汤汁洒到围兜上也没关系,饭后重新换上一条便是了。
“嬷嬷,倒是看得起他。”卫琅用饭向来不急不忙,这会也没有停箸,“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主子,小孩子都是迎风长。你看大爷家的两个小的昨儿还是小不点,今儿便能跑能跳!”
刘自止听着他俩的话,瞅了一眼两耳不闻的儿子,突然想起下午忘了的事情。
“说得也是,我看蹲蹲正是人来疯的时候,你们下次直接放学步机里让他自己走,也好省事省力。”
“前几日还稀罕极了,如今根本待不住。”
卫琅岂会不知,不过将蹲蹲放学步机里没多久,他便吵闹着张着双手,要是不抱出来,就会号啕大哭。
他嘴上说着认他哭,一旦蹲蹲真哭起来,便又心疼起来。
“老婆子,有的是一把力气,也没觉得累!”田嬷嬷干惯了活计,“小少爷最是亲近主子和老爷,一天里还是主子照看得多。”
小孩子十分难缠,卫琅无奈嘟囔了一句,“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随我!”刘自止马上接收到卫琅传递的信号,小声侧过去表现,“辛苦琅儿了!”
“知道了!”卫琅当即敷衍一句。
“真鲜美!”刘自止一碗鸡汤下肚,热汗开始不断冒出来,他拿出汗巾擦了又擦,“天气还是太热!”
“秋老虎还要一段时间,等白露到了气温自然会凉下来!”卫琅也跟着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随意地聊着家常。
“你的生辰快到了!”
“嗯,我就说嘛,我的生辰如此好记,琅儿肯定记得!”见田嬷嬷抱着吃好的蹲蹲出去,刘自止开始变得黏黏糊糊。
“二十八岁一过,赶年奔三十。琅儿比我小那么多,等我老了,琅儿依旧貌美如花!”
卫琅比刘自止小了五岁,生辰在十一月份。他已经习惯这人时不时发下神经,没做理会,否则这人越来越起劲。
“男人四十还一枝花呢!”刘自止的脑海中冒出这句,立刻重新振作起来。
“琅儿,别忘了准备礼物!中秋正好放假三日,十三那天咱们两人过过二人世界呗!”
“偏你开口要,少不了你的!”婚后两人生辰都是他们独处,卫琅嘴上不说,内心也十分喜欢。
“今年阿娘说自家烤月饼,十四咱俩一早过去帮忙。”
“好!”
翌日,距离刘自止点卯后不到五分钟,陶仁也准时来上值。
“刘兄,对于昨天的案子你怎么看?”陶仁刚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刘自止的看法。
昨日散衙后,他本想托人去宁安县打听打听,可惜时间来不及。
“死刑犯一年顶多十几、二十几个,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大人们再谨慎也不为过。”刘自止放下手中的那卷大齐刑律,抬起了头。
与古装电视剧里演的杀人偿命情节不同,实际上对于死刑历朝历代都格外重视,杀死一个死囚并不容易,况且不同的刑名对应的结果也不同。
光是杀人罪就有七种,此次谋杀便是其中之一。
众所周知《水浒传》中打虎英雄武松连杀两人绝对是故意杀人,应该被判死刑,最后只被判刺配孟州。
第一,武松有自首行为。
第二,在县令觉得武松是义气烈汉,招状认定中,武松是斗殴杀人,就是所谓的斗杀,不是故杀,无疑帮助他减轻了罪行。
《水浒传》中写道:“武松因祭献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争:妇人将灵床推倒,救护亡兄神主,与嫂斗殴,一时杀死。次后西门庆因与本妇通奸,前来强护,因而斗殴,互相不伏,扭打至狮子桥边,以致斗杀身死。”
先不说个人的私心,案子确是经过层层上报,这才判决下来。
大齐朝对于死刑犯同样有多次复核环节,关系到自己的前程官员们也会加倍小心,最后承给圣上勾决。
此次案子经过在县、府、省等流程到了刑部这里。
由于地点发生在京区,所以由三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会审。
“韩县丞尸身上没有外伤,确实是死于砒霜中毒。仆人李大石也承认自己在酒中下毒,大夫也证实酒中的砒霜足够致死,何况在其他地方没有发现毒物。如今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
陶仁认为本次犯罪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地点、犯人以及手段等信息,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仅凭毒发时间早了些,不算疑点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