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都星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先是有雌虫在网上语无伦次地表明他住的小区所有居民都感受到了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精神力,忽然被雄虫的信息素来了场精神洗礼。没料到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网友纷纷表示自己也感受到了那股震荡的精神力。
“就像是把我的脑袋摁进积雪里,用被冻得冰凉的耳朵倾听火山活过来的声音”——受到精神力冲击的某个网友这么说,获得了大量的认同。
而当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他们便发现了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几乎整个利都的民众都感受到了那股精神力的扫荡,这得是多么恐怖的精神力等级,才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
更恐怖的是,有医科大的学生和去中心医院脑科治疗过的患者,以及在《星际野望》游戏中购买过香薰的玩家都站出来表示,他们闻到过的乌舍出手的香薰气味以及乌舍本人的气味,和这股在瞬间弥漫了全利都的信息素味道一致。
可是依照官方的说法,乌舍是个没有虫纹、顶替雄虫的亚雌,他身上的信息素完全依赖从雄虫身上提取的信息素制成的香薰进行伪装,这股信息素真正的主人、真正的雄虫阁下已经失踪,很大可能是被乌舍囚禁在某处。
难道被囚禁的这位阁下其实并非E级?或者是在折磨下二次进化,突破时造成了精神力暴动?
在震惊、猜测、争论间,来自索玛终端的录制视频自动上传各大网站,画面以幽暗扭曲的地下通道为起始,伴随着暴力和杀戮,中段出现网友们都熟悉的身影。
乌舍躺在实验台上,手术刀的刀刃几要触碰到他的皮肤,虫群破墙而入救出了他。接着是蜂拥来的警卫队和闯出大门后无尽的弹雨。被护在虫壳内的终端受到导弹冲击后发生画面的模糊和声音的畸变,然而,在这样凌乱、嘈杂的画面与声响里,镜头仍然忠实地记录下了从雌虫脊背上站起来的乌舍。
记录下他的衣袍翻飞,裸露苍白的皮肤。左肩处初生的虫纹如有生命般越过肩膀爬向心脏,他高高地站在那儿,目睹战火与牺牲,投向镜头的视线透着难以言说的悲悯。
他看着的是终端的所有者,目光不曾落向镜头,镜头却恰好对准他,好像一支从硝烟中悄然竖起的旗帜。
画面中断在乌舍带领虫群离开的那刻。
整个利都星网络因为这个视频有短暂的死寂,查阅过视频的观众都感受到一种震撼,死寂过后是反扑的沸反盈天,政府盖棺定论的“假冒雄虫”犯罪论不攻自破,视频说明一切,现场残留的战后废墟做不得假,乌舍就是乌舍,是个真正的雄虫。
而且还可能是,极为罕见、未成年就二次进化,难以评估精神力等级的雄虫。
舆论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条直线,政府污蔑乌舍,羁押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他的潜力,想通过解剖和实验挖掘出他精神力等级的秘密?
质疑声高度凝聚,如刀锋架在当局脖颈上。然而,群众没能等到解释和谢罪,网络上的视频被封禁,相关词条也被禁言。有网友迫切地想和其他星球的网友分享这个惊天事件,却陡然发现无法发送消息,利都对外网的链接已经单方面中断,只能使用星球内的局域网。
舆论浪潮更高,雄虫联合向政府施压,雌虫和亚雌民众上街游行抗议,横幅飘扬。
在放逐区,乌舍站在了所有暴徒面前。
通过来接应的泰勒斯和陈林口述,他知道了留在这里没参与救援行动的暴徒都是没接受过他的信息素的,他们或是购买了太阳花,或是买不起香薰。而在乌舍身后,跟着他回来的幸存者为数无几。
泰勒斯本来想用乌舍的血液利诱剩下的暴徒参与救援,但当乌舍的精神力从远方直抵放逐区的那刻,他知道不再需要任何手段,没有雌虫能对拥有这样精神力的雄虫说不。
他将装在试管里的血液递给乌舍,询问:“我们是否能为您做些什么?”
乌舍沉默着摇头,接着,他让泰勒斯和陈林将索玛埋葬在放逐区的边界。再往外走一段距离,就是高高耸立的电网围墙,再后面是通往城区的列车。
他踏进放逐区遇见的第一个雌虫是索玛,送他从放逐区离开坐上列车的也是索玛。他怀抱着利用的心思,走出围墙的时候刻意放慢脚步捕捉身后雌虫的脚步声,也在围墙之内与雌虫四目相对,收获对方宣誓的忠诚。
乌舍静静注视着索玛的身体消失在地表,新翻出来的泥土掩埋了他的皮肤。
他走上前,把原本给对方预备的血从左往右横浇了下去,拉出了一条极富警告意味的腥红线条。隔着浩大的空间,千里之外在会议室中争执不休的政客们忽然噤声,某种巨硕的压力兜头而下,他们在恍惚间对上了乌舍漆黑的眼睛,看到了那条隔开放逐区与外界的红线。
政客们在这个瞬间明白:这里禁止侵入。
与此同时,在浓稠的精神力渗透下,埋入地底的雌虫尸体忽然恢复成虫形。伤痕累累的巨形大刀螳螂骨架破土而出,焦黑残破的虫壳上染着渗进土壤的鲜血,仅剩的一柄前肢历经硝烟仍然锋利无比,弯刀似的矗立地面,插在血线正中,如同静默的守碑。
乌舍望着反射寒芒的雌虫骨架,眼前一黑,大脑阵阵眩晕,鲜血同时从口鼻涌出,喷溅到地面上。
一直紧挨着兄长虫形站着的何慈林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身后传来真情实感的、担忧的惊呼,乌舍转过身,面朝着带给他金钱,又救回他一条命的暴徒们,哑声说。
“我要走了。”
巴拉太和泰勒斯怔怔地望着他,陈林忽然问:“我们还能再见到您吗?”
“也许吧,也许我会回来。”乌舍淡淡地笑了笑:“总有一天。”
他和何家兄弟离开放逐区,去和菲拉洛汇合。之前他在考A类驾驶证,始终没能腾出手购买星舰,在被政府盯上之后,他就将星舰购买事宜全权委托给了菲拉洛,并早在一个月前对方就拿到了从利都飞往冥王星的通关申请。
虽然他们签了电子合同,但以乌舍目前的状态,就算菲拉洛违约了他显然也无法寻求法律的保护。把离开利都的退路交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雌虫手上,无疑是一场豪赌。
但乌舍别无选择,他以及何慈林、何冬塞都在政府的监管视线之内,放逐区的暴徒不能跨星球流动,唯一能合法拿到通关申请又不那么引人注目,且和他有点交情的只有菲拉洛。
好在这个知恩图报的雌虫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他们汇合后,菲拉洛带着他们迅速前往停着星舰的停机坪,星舰要比飞行器体积大。菲拉洛替乌舍买的这辆星舰价值一千二百万英吉,通体漆黑,在宇宙航行时带有“隐身”功能,实际上是依托外表的特殊涂层和反追踪系统形成的信号屏蔽。
菲拉洛用虹膜识别启动星舰,并现场录入了乌舍的身份验证信息,进入之后年仅5岁的亚雌幼崽墨菲坐在行李箱上望着他们,见到乌舍后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基于现在的形势,菲拉洛如果送他们出利都,他返回后势必要受到政府的压力。为此他和乌舍沟通过,希望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跟他们离开这个星球,不再回来。
菲拉洛当时在终端上说:“托您的福,现在除了小墨菲,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我和墨菲都是自由的,在哪里都能生活,希望您能让我报答您的恩情。”
星舰内部空间很大,墨菲却只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离操作屏幕和配备的椅子们远远的。
乌舍上前,尝试把他抱起来,但稍微用力的那刻立即眼前一黑。旁边目睹过他口鼻溢血的何冬塞接手,替他把墨菲抱到了椅子上。
菲拉洛并未察觉不对,他坐到主驾驶位上,快速而熟练地发动星舰。低低的震动声响起,他们周身骤然一沉,短暂的失重感后,星舰已然升上高空。
坐稳后,何慈林拿出乌舍在中心医院做义工时,打着“为医疗服务做贡献”名头拿来的信息素收集项链。当时乌舍拿了两条,交给了他保管,后来事态发展急剧变化,乌舍并没有归还项链,而中心医院也不可能找已经被羁押的乌舍索要回来。
戴上项链,乌舍周身失控般逸散的信息素骤然消失,何慈林身上的信息素也褪得一干二净。他们在脸上做了些伪装,看起来就是一对外貌较为出众的亚雌。
出境的星舰要统一从高空港口离开,在港口会有安保核对通关申请,菲拉洛在申请时写的是共五名乘客,两个雌虫、三个亚雌。申请只要求登记星舰所有者的信息和主驾驶者的信息,乌舍将这辆星舰登记在了菲拉洛名下,因此他只需要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
他们的这个出行组合非常大众,正常来讲不会引起安保的注意。但除了核对菲拉洛的身份信息外,安保还会对其他乘员进行面部扫描,确认不是在册的逃犯。
乌舍现在是否已经被利都政府通缉,脸上的伪装又是否能够瞒过扫描仪器,谁也说不准。
菲拉洛控制星舰滑入出境的排队轨道,掌心不自觉渗出汗水。何慈林前小半生困在政府分配的小房子中,陡然经历了在星球执行官眼皮子底下放血引路、见到大批聚在一起的暴徒,现在还要开始逃亡,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
但他看向坐在身边的乌舍,雄虫前不久喷溅满脸的血迹已经在路上擦干净,此刻面颊瓷白,面无表情,腿边还放着巴拉太从LE区扛回来的断了电的智能机器人。他目视前方,似乎丝毫不为外界的一切紧张动容。
何慈林的起伏不定的心不自觉沉静下来。
——港口大开,前面的星舰驶离,该轮到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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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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