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思再睁眼醒来,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看到的仍是这被撕成几片的床帐,确定以及肯定她没有穿越回去,“玉儿!”身边有人喊着,她扭过头,发现昨天那些人齐刷刷地围在她的床边。
“表妹?”青年忐忑地看着她。
赵小思已经领教到了言多必失的教训,至少在弄清楚这个小姐的身份之前她绝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子义,玉儿好像好起来了。”这个阿爹惊喜地看着她。
本尊难道是个哑巴?不说话才正常?赵小思猜测着。
“表妹应该无碍了,姑姑、姑丈可以安心了。”青年说。
“那就好!那就好!子义,你去忙吧。”男人点点头,青年又看了一眼赵小思,转身走了出去。
“玉儿!”妇人紧紧握住赵小思的手,“苏苏,快去让厨房做小姐最喜欢吃的菜过来。”
“玉儿这才两日,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男人怜惜地说。
“一定要给玉儿好好补补。”妇人说。
两个小丫鬟很快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取出做好的菜放在小方桌上端到床前,妇人将赵小思扶了起来,“玉儿,都是你喜欢吃的。”男人说。
五花肉、大猪蹄、油炸鸡腿,竟然一个青菜都没有,以赵小思的饮食习惯应该对这些油腻的食物完全没有食欲,可是她却感觉一下子饿得发慌,想将面前的东西全部塞到嘴里。
“玉儿,你最喜欢吃的猪脚。”男人将猪蹄递过来,赵小思知道自己此时的饥饿感应该是这个玉儿身体本能的反应,而不是她真的想吃,咽了一下口水,她强忍着没让自己伸出手去接猪蹄。
“玉儿,吃块五花肉。”妇人又夹起一块肉递过来,赵小思低下了头,再多看一眼她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玉儿,你想吃什么,阿娘亲自给你去做。”赵小思头垂得更低了。
“夫人,我们哄一下玉儿,她高兴了自然会吃了。”男子对妇人说。
哄?赵小思抬起头,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玉儿。”男人将脸凑到赵小思面前,握起她的手,将自己的胡须递到她的手中,“你不是喜欢揪阿爹的胡须吗?快点揪啊!”看赵小思不动手,他还主动揪下来两根胡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赵小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算是明白这个阿爹的胡须为什么如此稀疏了,原来都是被自己的女儿揪掉的。
“还是我来吧……”妇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丫鬟就递上了沾着墨汁的毛笔。
“玉儿,你不是喜欢在阿娘脸上画画吗?”阿娘将毛笔递给赵小思,赵小思这才明白她的脸上洗不掉的颜色是哪里来的,原来又是这个本尊的杰作。
“你们快趴下!”男人对两个小丫鬟挥挥手,两个小丫头扑通跪在地下,一个汪汪叫着,一个喵喵叫着。
“玉儿,阿娘帮你撕,你听听这声音好不好听!”妇人拽住床帐,将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床帐嘶啦一声扯成碎片。
“玉儿,阿爹给你敲,你看像不像敲核桃?”男人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小木棒,在床头雕花的部位重重敲了一下,木屑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赵小思目瞪口呆地看着像疯子一样的几个人,“STOP!”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玉儿……”男人和妇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丫鬟半张着嘴,他们都惶恐地齐齐看向她。
“快……快……”男人吓的声音发抖,话也说不完整了。
“快去叫子义!”赵小思替他将话接上,两个小丫鬟一人拽着妇人的一个袖子,好像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你,快去叫子义!”赵小思指着其中一个说。
“老.......老爷。”小丫鬟脸色惨白地看向男人。
“快去叫……子义!”男人哆嗦着说,小丫鬟转身跑了出去,青年随即又赶了过来,“姑丈.......”
“子义,玉儿她.......”男人指着赵小思。
“玉儿可否和表哥讲几句话?”赵小思看着青年说。
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但表现得还是比其他人沉稳了许多,他一步步向赵小思走过来,轻声开口,“表妹但说无妨。”
“表哥,玉儿之伤由何而来?”赵小思摸了摸脑侧的那块血肿。
“玉儿是被驴子踢伤的!”那个阿爹也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替青年回答了这个问题。
被驴踢伤?这个答案可是赵小思想都没想过的,她还以为这个大小姐是被人害成这样的,古言小说里不经常是这种套路吗?
“表哥,玉儿以前是个傻子吗?”赵小思用只有她和青年听得到的声音问。
青年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又转过来看着赵小思,欲言又止。
“表哥,但说无妨。”赵小思坚守地看着他。
“表妹只是异于常人而已。”青年轻声说。
异于常人?真是回答得太委婉了,说真话有这么难吗?赵小思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青年脸色涨红,向后退了一步。
“子义,玉儿是不是中邪了?”男人问。
“表妹她……她……”
“表哥,我还有话与你说。”赵小思对着不知所措的青年勾了勾手指,青年局促地又向她靠过来,“表哥,你且与阿爹阿娘说我痴病好了。”
“啊?”青年怔忡地看着她。
“表哥也觉得玉儿中邪了吗?昨天你不是说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吗?”赵小思循循善诱,“表哥,玉儿没有中邪,只有你的话才能使阿爹阿娘安心。”
青年脸色微红,他局促地轻搓了一下掌心,又看了一眼赵小思,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笑着对神色慌乱的几个人笑着说,“恭喜姑姑,姑丈。”
“子义,玉儿到底与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中邪了,这喜从何来?”男人问。
“姑姑、姑丈,表妹的痴病好了。”青年躬身行了一礼。
“啊?”男人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赵小思看着怔忡的中年男女,轻唤了一声,“阿爹、阿娘!”
“子义,你说的可是真的?”男人老泪纵横、妇人泣不成声,两个小丫鬟拍手雀跃。
“阿爹、阿娘,玉儿渴了。”赵小思娇嗔地说。
“快,快去给小姐沏茶!”男人擦了一把眼泪挥手命令着。
“玉儿……”妇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双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玉儿,娘不是做梦吧?”
“阿娘,玉儿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是大梦初醒、神思豁朗。”赵小思柔声说。
“玉儿啊,阿爹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男人涕泪横流。
“恭喜姑姑、姑丈!”青年说。
“恭喜老爷夫人!”丫鬟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头。
茶水送了进来,赵小思拿过来连喝了几盅,她是真的太渴了,就像跑了个马拉松却连一点水都没喝的那种饥渴,她大口喝着水,眼睛瞄见那个青年正在偷偷地打量着她。
“谢谢表哥这几日对玉儿的照顾,玉儿已经无恙,暂不劳烦表哥了。”赵小思看向他说,她才不想给他审视自己的机会,不过应该也看不出什么,在这样的时代,穿越对这些人来说等同于中邪,何必吓着他呢。
“表妹既已无恙,姑丈,子义先行告退了。”青年说。
“子义,这几日药堂诸事就全部托付于你了。”男人说。
“姑丈放心。”青年没有再看赵小思,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玉儿,你想吃什么,阿娘亲自给你去做。”
“阿娘,您昨日犯病,不宜劳累。”赵小思说。
“祖上有德啊!”痴女一下子变得如此善解人意,男人高兴得快疯了。
“玉儿,你昏睡这两日可是什么都没有吃。”妇人说。
“女儿不饿。”赵小思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阿爹,您为了女儿也连日操劳,就陪着阿娘回去歇着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好!玉儿,你好好休息。”阿爹重重地点点头,扶着妇人离开了。
“你们也下去吧。”赵小思对两个守在身边的小丫鬟说。
“小姐,老爷让我们守着您。”
赵小思不习惯被人如此侍候,而且这两个小丫鬟看着两眼发青,像熬了好几夜,“出去吧,你们在这里我睡不着。”她躺下来闭起了眼睛。
“小姐,我们就在门外,您有事便叫我们。”
随着关门声,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赵小思睁开眼睛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要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傻小姐,只是到妆奁也不过才三四步的距离,但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很吃力,坐到妆奁前已经出了一身大汗。
这个玉儿的阿娘四十多岁,容貌姣美,阿爹长相也算周正,从遗传学来说他们生下的女儿应该长得也不差,可当赵小思看到镜子里的人,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姐,怎么了?”两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赵小思呆呆地看着几乎占满整个镜面的如满月般的一张大脸,以及这张脸上那一双上下眼皮都快挨到一起的眼睛,谁会知道这双眼睛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
她向自己的下半身看去,双腿粗如象腿,再抬起手,哪还有什么纤纤玉指,这分明是熊掌,再看看腰,哪有什么腰线,完全就是水缸,她站起来目测了一下,傻小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但体重足有一百七八十斤。
“小……小姐,您怎么了?”
“我的天啊!”赵小思捂着脸不敢直视镜子中的人,难怪每走一步都会喘气,和以前的她相比现在等于背了好几袋子面在身上!
“快去叫老爷!”两个小丫鬟又被她吓到了。
“站住!”赵小思大喊,“我没事,只是牙有点痛。”她伸手扶住一侧脸颊。
“小姐,那我去厨房取来冰块您敷一下。”
“不用,已经不疼了。”赵小思说,“你们坐下来,我有话要问。”她觉得从两个小丫鬟嘴里更容易问出这个小姐的事情。
“小姐想问什么?”两个小丫头哪里敢坐,她们不安地面面相觑,一时间好像还不能适应突然间变聪明的小主人。
小丫鬟不能适应自己的主人,赵小思又哪里一下子能适应这个陌生的身体,从今天厨房准备的那些饭菜来看,这个玉儿的肥胖很可能就是暴饮暴食造成的。
在自己的世界里,赵小思一直都是很自律的,她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直维持在一百斤左右,每天五公里慢跑,饮食也控制非常严格,吃的大多是蔬菜和高蛋白,所以体脂率一直保持在标准范围内。
穿越后的这具身体比她矮了半个头无所谓,她也没有容貌歧视,但这一百七八十斤的体重,根据呼吸和心率判断,很可能患有高血压、高血脂等这些疾病,她可不想脑梗、脑出血发生在自己身上。
赵小思看着两个小丫鬟问,“以前的事情我有点不记得了,想与你们问一问。”
“小姐只管问便是。”
“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姐,奴婢叫苏苏。”白化症的苏苏指着唇裂的女孩说,“她叫佩佩。”
“你二人年方多少?”
“奴婢们今年刚满十四岁,四岁开始便在小姐身边侍候着了。”苏苏说。
四岁本该是被父母宠着的小孩子,赵小思内心不由得为她们的境遇感慨,
“我是否比你们大很多岁?”她问。
“小姐芳龄十八,比奴婢们大四岁。”
赵小思没想到这个傻小姐也还是个少女,但镜子里看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了许多,“既然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那就与我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小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苏苏迟疑地看着她。
“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我记得逼着你们学猫狗叫。”
“小姐没有逼奴婢,奴婢们是心甘情愿哄小姐开心的。”苏苏和佩佩说。
“心甘情愿,为什么?”赵小思问。
“奴婢因为长成这样被爹娘扔掉了,如果不是老爷收留,奴婢早就饿死了。”苏苏说。
“奴婢也是被爹娘扔掉的,听府里人说那天正下着雪,老爷回府的路上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便下车去看,发现了被冻得脸色发青的奴婢,便带了回去,如果没有老爷,奴婢就冻死在雪地里了。”佩佩说。
“我阿爹可真是个大善人!”
“老爷绝对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人,府里的许多人都是因为没钱或是有病被老爷收留下来的!”
“所以你们是为了报答我阿爹才心甘情愿为我做那些事情?”赵小思问。
“小姐也对奴婢们很好!奴婢们这个样子出去,旁人看到我们都躲着走,说我们有疫病,会传染,府里的人也不愿意接近我们,小姐却愿意和奴婢们一起玩,奴婢当然也愿意让小姐开心。”
她那是傻!赵小思觉得她们对于好的理解有点偏差,但她想两个小丫鬟也能够明白自己小姐是因为傻才对她们好,可是向来受够了冷落的她们,即使是这傻傻的好,也值得她们感恩了。
赵小思穿越前曾去过无数次福利院,在那里见到很多像苏苏和佩佩这样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对容貌有缺陷的人的歧视从古至今都存在着,时代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你们不是疫病,不会传染。”赵小思不能用现代遗传学给她们解释基因的复杂性,只能去宽慰她们,“苏苏,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女孩喜欢将头发染成你这个颜色,也是很美的。”
她又看向佩佩,“佩佩,你的病在那里也是能治好的。”
“那个地方在哪儿啊?”苏苏和佩佩问。
“很远很远。”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苏苏和佩佩不可能的未来,也已经成了她不可及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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