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正在头脑风暴,对面的人已经沿着人行道往T字路口走去。
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到处都是行人和监控。姜沐给自己吃了定心丸,她决心就在这死等。
然而,第一声迎宾铃响起的时候,她的心跳就要冲破胸膛。
她再也待不下去,做贼似的在便利店门口张望,然后继续沿着商铺往前走,最后找了一家隔了五个门市的文印店,拿门口的立式广告牌当掩体。
姜沐偷偷往回看,她怕那男人找过来,她也担心段新宇来了找不着她。
“哎呦!妹妹,你不冷啊?”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姜沐快速瞟她一眼,又继续盯着便利店门口,“阿姨,我没事。”
“你是不是等人啊?你可以去我店里等。”阿姨热情地邀请。
姜沐眼睛一亮,仰头看她:“阿姨,我可以借一下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可以啊!妹妹你可以进去打!”阿姨还在坚持。
“不不不,阿姨,我就在这儿打,我怕万一错过了。”姜沐缩着脖子,全身发抖,嘴唇都冻紫了。
“妹妹,你咋不听劝呢!女孩子最受不得凉!”阿姨一边责怪一边还是掏出了手机递给她。
“谢谢阿姨!”姜沐接过手机,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拨号键还没摁下手机突然被人抽走。
姜沐一头雾水,她仰头,明媚天光下,男人沐雪而立,眉目深邃,挺鼻薄唇,气质矜冷。
如果没有昨天的交集,姜沐大概会把他比作天神,但此刻她只觉得他好比地煞。
姜沐本来是蹲在地上的,被他一惊想往后退,站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啊——”
手腕被握住,一股反方向的力拽着姜沐往前扑,站稳的时候她几乎贴在男人身上。
“你放开!”姜沐忿忿地说。
她这只手腕本就隐隐作痛,被他这么一攥简直伤口撒盐。
男人粗鲁地甩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把刚才的手机还给那阿姨。
“不用了,谢谢。”
姜沐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谁啊?你说不用就不用?谁要你替我道谢?”
男人眉心紧蹙,神色不愉,他把羽绒服脱下,强硬地给姜沐穿上。
“谁要你的臭衣服!”姜沐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任他拉上拉链。她哈着气,终于感觉又活过来了。
“哎呦,小情侣吵架啦?和男朋友吵架也千万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哟!”阿姨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姜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阿姨,你搞错了,他脸这么臭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我根本——”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他眸光一敛,猝然打断姜沐的话。
“?”
追求姜沐的人有很多,但如此厚颜无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真是病得不轻!别再跟着我!”姜沐甩了甩手,往便利店方向走。
她没走出两步,身体骤然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去!”姜沐大喊,“救命啊!”
双脚离地的失重感让她安全感尽失,她拼命挣扎,毫无章法地捶打男人的胸口。
姜沐闹得动静很大,加上俊男靓女的搭配,引得不少路人都侧目看过来。
“大哥,求你帮帮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就是个变态,是个人贩子!”姜沐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围观的路人大哥。
那大哥不知是看戏还是正义感上头,他双手揣着衣兜,晃晃悠悠地朝两人靠近,不过他只走近两步就被男人一脸的戾气吓退。
姜沐泄气,“你到底要干嘛?”
男人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带你回家。”
“那个别墅?”姜沐拔高了声调,“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安澜!”
“那也是你的家。”他语气波澜不惊,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姜沐满头黑线,这男人还对她贼心不死。
“等等,你是不是早上没听清,我说了我有男朋友。”
“是他吗?”男人突然问。
“什么?”姜沐一头雾水。
他突然停在一颗白色的树花下,姜沐心有所感地随他视线望去,三米之外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段新宇!”姜沐惊呼。
周遭的路人变得模糊不清,段新宇突兀地站在时空的隧道中。
姜沐以前想象过段新宇毕业后步入职场的模样,和眼前的人出入不大,梳着利落的背头,白衬衫的衣领系着银色领带,最外面是一套灰黑色西装。
明明昨天还在过二十一岁生日的人,一夜之后青涩的脸变得棱角分明,那个刺猬头的少年永远留在了昨天。
“姜沐。”段新宇唤她。
他声音沉稳了许多,一下把姜沐拉回现实。
“你先放开我,我有话和他说。”姜沐声音在发抖,视线一直停留在段新宇身上。
男人难得配合她,他弯腰把她放下,面上云淡风轻。
姜沐没了束缚,小跑几步停在段新宇跟前。
“你的脸怎么了?”她声音不受控地带上哭腔。
段新宇用指节碰了碰嘴角的淤青,眼神飘忽,“没事,不小心摔的。”
“你今天——”
“你昨天——”
两个人同时开口,气氛有点尴尬。
“你先说吧。”段新宇轻笑。
“生日快乐——”姜沐顿了顿,“我昨天有说吗?”
段新宇沉默两秒,嘴角是苦笑,“我很高兴,谢谢你还记得。”
原来昨天真的是他生日。
姜沐很想问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分了手的恋人?还能送祝福的朋友?
她问不出,她只怕会说出一些疯言疯语,她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段新宇皱着眉上下扫视她,“你电话里说你手机丢了是怎么回事?”
“我……”
姜沐突然找不到立场让他帮忙了,找他帮什么忙她也说不清了,事态变得扑朔迷离,她内心生出不可名状的恐惧和不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姜沐看着眼前熟悉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他曾经是姜沐在这个城市最亲密的人。
段新宇的手滞在空中,想碰又不敢碰。
“谢谢你来找我,我没事,你走吧。”姜沐垂下眼睑,眼泪滴滴落下。
“姜沐,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段新宇往姜沐身后随意地看了一眼,从口袋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
姜沐愣愣地接过,上面印着律师事务所的名字,她脑子有点发懵。
“你——”她迟疑地开口,手上的名片却猛然被人抢走。
姜沐侧过头看向罪魁祸首,这男人一言不合就抢人东西,和猴子似的。
男人勾起一侧唇角,单手把名片揉成一团,直接塞进了段新宇的衣襟。
姜沐大惊失色,眼泪都吓得止住了。
“池彦!”段新宇不再沉稳自持,他脖子上的青筋因暴怒而突起,“你如果不爱就早点放手!”
“原来段大律师还有插足别人婚姻的癖好,你的同行和委托人知道你这么没品么?”池彦哂笑。
段新宇气急,揪住池彦的毛衣领口,咬牙切齿地说:“池彦,你不是个男人!”
“滚开!”池彦甩开他的手,理了理变形的领口。
姜沐红着眼,视线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打转。
“看够了吗?”池彦冷冷地说。
姜沐愣愣地摇头,看池彦表情不对,又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看够了就回家。”池彦语气冷淡,姜沐却听出几分哄人的意味。
姜沐正愁这个“家”该往哪儿回,下一秒她已经落入池彦怀里。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没有大喊大叫,她开始相信这个陌生男人真的是她名义上的老公。
像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池彦抱着她过马路的时候,她偷偷往回看,昨天的恋人站在他们今天约定好的便利店前。
姜沐把脸埋进池彦的胸口,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想哭。
-
池彦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姜沐是被他抱进副驾的。
刚才她一直埋着头,这会儿终于没了遮挡,姜沐有点儿手足无措。
车门没关,池彦气定神闲地站在路缘石上面,姜沐心里打鼓,转着眼珠偷瞟他。
视野里池彦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姜沐感觉右脸烧得慌,她心虚地收回视线。
不知何时池彦弯下了腰,姜沐抬眼的时候他已经欺身而上,眼神对视,呼吸纠缠,姜沐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池彦漆黑的瞳孔像黑洞一般,姜沐几乎要跌进其中,她睫毛慌张地乱颤,干裂的唇抿了又抿。
“你离太近了……”
池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拉下副驾的安全带卡扣插入插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姜沐脑子空白一瞬,后知后觉池彦可能误会她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姜沐看到池彦打开了后车门,不知道找什么东西,她头转了一圈往左后方看,才注意到车顶的星空顶。
姜沐扫视一圈车内豪华的装饰,咽了咽口水,这便宜老公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后车门被关上,姜沐听到声音又往右转头,她看到池彦手里一捧厚厚的毛毯。
姜沐直愣愣伸手去接,池彦不理会她,直接将对折的毛毯搭在姜沐下身,然后裹在她双腿上。
姜沐愣愣地放下手,一双腿被他一通操作弄得僵直。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姜沐忍住!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这点接触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花容失色,池彦突然握住她脚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了她袜子……
“啊!你干嘛!”姜沐吓得尖叫,脚上乱踢。
“别动。”池彦握紧她脚腕,嗓音低哑。
姜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还在突突地跳。
这姿势实在太怪异了,姜沐瞪着圆眼看着池彦勾着腰,头低在副驾室前,从裤兜又掏出一双袜子给她穿上。
刚才冰冷潮湿的袜子现在变得温暖干燥。
姜沐脚底发热,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
“……谢谢你呀,你快起来吧。”
池彦跟没听见似的,姜沐看他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掏出暖宝宝贴,自顾自给她贴在脚底。
姜沐汗颜,她脚已经自发热,不太用得上暖宝宝了。
池彦做完这一切终于上车了,他发动车子,往湖岸别墅驶去。
姜沐还没适应车内的暖气,脸颊浮现两坨红晕,她望着快速倒退的街景,神情恍惚。
明明早晨拼了命也要逃跑的地方,现在她却认命地回去。
“迟……迟晏?”姜沐试探地开口,她听段新宇好像是这样叫他的。
“嗯。”池彦漫不经心从喉咙溢出很轻的一声。
“我手机呢?”姜沐问,“我早上没找着。”
池彦没反应,没听见似的一心一意地开车。
姜沐突然恼火,这男人今天一点笑脸不给,除了生气就是冷脸。
这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仇人呢……
等等!
姜沐突然回味过来,她好像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居然背着老公和初恋情人约会!
姜沐表情几番变幻,最后山崩地裂一般裂开了。
什么地域开局……
她鼓着嘴深呼吸几次,打好腹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老公!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的想法,今天的事一定是误会!”
“嗬。”池彦轻笑一声,“你叫我什么?”
姜沐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只觉他笑得可怖,扯着嘴角,眉眼却冷冷的,她心下一跳。
“啊,你不是我老公吗?”
“我以为你不知道。”池彦收敛笑容,语气森冷,“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姜沐语塞,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更懵逼好吗,谁能先给她一个前情提要?
“是偶遇!世界也太小了,没想到今天刚好碰到老朋友。”姜沐咧着嘴胡诌,妄图糊弄过去。
“老朋友?”池彦语气刻薄,“不是老相好吗?”
姜沐呼吸凝滞,她怀疑她在池彦面前根本没有秘密。
“呵呵,如果不是今天偶遇,我根本想不起这号人。”刀架在脖子上,姜沐现在是谎话张口就来。
“姜小姐真是忘性大。”池彦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他声音低沉,“昨天的事你难道一点不记得了?”
昨天?
要命,她哪儿来昨天的记忆!
姜沐乍然想到早晨的对话,池彦说她昨晚耍酒疯。
妙啊!傻子才和醉鬼讲道理。
“我昨晚醉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我现在头还钝痛,我一点都记不得了。”姜沐煞有其事地用手扶住额头,其实过了一上午她头痛已经差不多消退了。
“在我裤袋。”池彦突然冒出无厘头的一句。
“啊?”姜沐满头问号。
“手机在我右边裤袋。”池彦语气淡淡的。
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姜沐面色稍霁,这男人也不难对付嘛。
“哦。”姜沐稍微斜着身体左手插进池彦右边的裤袋,男人的体温瞬间从腿上传来,姜沐僵住两秒蓦地抽手离开。
“你耍我!”姜沐愠怒。
“哦,记错了,在左边裤袋。”池彦面不改色,仿佛真不是他捉弄人。
姜沐压住火气,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麻烦你屈尊纡贵帮忙递给我一下。”
“抱歉,手没空。”池彦双手扶住方向盘,转头观察车况。
姜沐挫败,她左手撑在池彦的车座上,右手往池彦的左腿靠近,被安全带束缚着她根本够不着。
“酒后失忆?昨晚我撞破你约会你不记得?你认错人强吻我……你也不记得?”池彦语气轻飘飘的。
姜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钉在原地,“你说什么——”
突然急刹,两人被惯性带着往前冲,慌乱中她紧抱住池彦。
惯性消失,安全带回弹,池彦带着姜沐靠回椅背。
“你疯了!”姜沐松开池彦,坐回副驾,她手捧着心口,惊魂未定。
“是,我是疯了,拜你所赐。”池彦闭眼,破罐子破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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