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院子不大不小,有五间屋子,屋内零碎的生活用品摆放的十分整齐,但略显寒酸。
姜莱不再细看,干坐着也很没意思,于是起身想要去找程家院子里面唯一的另外一个人,娃娃亲的对象。
毕竟,她此次来,是为了他而来的。
程家夫郎的态度是很愿意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娃娃亲对象的想法。
程家的院子并不算大,一眼看去就能望到头,整个院子里只有灶房还有个人影,里面站着的应该就是她的娃娃亲对象。
姜莱犹豫一下,走到灶房的门口并不进去,只站在门口问道,“我的来意你应该听见了吧........”
许知意站在灶房的空地上,愣愣的盯着被他失手扔在地上的木盆,本来是在发呆的,脸上的表情委屈又可怜。
等听到姜莱的声音,他忽然惊醒,委屈可怜的表情,一瞬间就收了回去,他板着脸像是重新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躯壳,恢复了精明冷静。
姜莱等了又等,以为屋里的人没听见她说的话,正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才听见那男子回了一声‘嗯’。
姜莱得到了回音,又站在原地不动了,她的耳根慢慢红起来。
这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跟男人纠葛,而且还是长得这么美的男子......
想起一进门看见的那张脸,姜莱在心中告诫自己,这个世界的男子都很柔弱,千万不要吓到他,于是姜莱把声音放柔了又柔,细声细气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是两家父母之前定下的婚约,但父母已经故去了,我也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可说出来,我不会纠缠的,我们今日就可以解除婚约。”
姜莱说完在原地站着,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反倒是许知意愣住了,他眼神里夹杂了一次错愕,脸上的怨愤消退一些,眼睛亮了起来,他动了动唇,正想要说些什么。
程家院子外忽然传来声音。
“贵客啊!贵客!”一个粗狂的女子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之走进来一个七尺高的身材健壮的女郎,她身上还穿着一身麻布衣服,隐隐可见汗水从里面透过,凑近了还能闻到汗臭味,她上来就握住了姜莱的手,“真的难得一见的贵客啊!”
这人就是程家姐姐了。
姜莱看出来之前她正在干活,还是某种粗活。
姜莱忽然有点明白了程家夫郎上午怒骂那个男子的原因。
程家的生计艰难,嗯......恐怕因为这个男子的到来更加艰难了,程家夫郎心中不快,于是找人撒气。
许知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灶房出来了,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交谈。
“弟妹!你可算来了啊!”程家姐姐毫不掩饰她的开心,紧紧握着姜莱的手表达自己的兴奋,甚至立刻做实了她的身份。
姜莱抽了抽手,没能抽出来,只好保持着被人紧紧抓着手的方式站着,“您早就知道我?”
程家姐姐脸上泛起一丝尴尬,手也跟着松了一点。
她也是在自家夫郎找上门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的,但程家姐姐脸皮厚,又重新把姜莱要抽出去的手重新握在手中,反而攥的更紧了,“之前一时没想起来,我一听说你来了,就立刻想起来了!”
程家姐姐边想边说,“我记得母亲说过,你比阿意小上一岁,今年十六了吧?”
姜莱略一点头,程家姐姐就立刻说了下去,像是在回来的路上都打好了腹稿,“阿意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想你姐夫十五就嫁给了我,十七岁已经当爹爹了!你们之间的婚事可不能再拖延了!!!”
姜莱,“啊?其实我来是为了.......”
解除婚约的.......
程家姐姐声如洪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个好日子!今日就举行婚礼吧!我已经让你姐夫去置办酒席了,今日姐姐就帮你们就把婚礼给办了!!!”
姜莱努力挣扎,“不是的,我........”
程家姐姐手盖在姜莱脑袋上,稍微一用力,就推着姜莱进了屋,翻箱倒柜的把她当年成亲的喜服找了出来塞给姜莱,“喏,现成的喜服都有呢!”
姜莱刚想说出解除婚约的事情,程家姐姐已经捧着另外一件大红色的喜服大步出去了,姜莱在里面听见她院子里叫阿意,“阿意,快去换喜服!”
姜莱在屋里捧着喜服犹豫,程家姐姐已经把许知意拽进了屋里,她现在的表情跟之前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同,她神思清醒,语重心长,“家里确实很穷,留不了你太久,若留你在家,恐怕日日不得安宁.......再说你已经十七岁了,男子这个年纪不出嫁已经有些晚了.......”
男子十八岁还未出嫁已经要给官府缴纳罚金了,十七岁确实是晚了,更何况.......许知意低下头,他并不是这家真正的儿子,他早就给政府缴纳过罚金,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可这人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他的娃娃亲对象.......
程家姐姐接着把话说完,“我并非不知道这个娃娃亲,只是之前没记起来而已,姜伯母为人清正正直,平日热情助人,正是因为她帮过我娘,她们才定下儿女婚约的,她的女儿自幼识文断字,也是再好不过的人,姜伯母并非没有心计的,一定早早的就为女儿谋划好了一切,你嫁过去的日子一定比这里好,”
她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就仔细的为阿珍打听过这个娃娃亲对象,我本来十分满意,觉得就算是我自幼疼惜长大的阿珍嫁过去也是极好的,只是阿珍他心气极高,不愿嫁给平民,只愿攀那高峰,我虽然不赞同,却不能逼迫他嫁人.......”
许知意愣愣的抱着喜服,听程家姐姐往下说,“只是后来换你前来,我虽然想过这个娃娃亲对象,可你早已经十七岁了,我怕你早有心上人,可这些日子看起来,你不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不然她怎么可能放你在这里挨骂?”
其实在许知意来后,程家姐姐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个人,不过为了增强说服力说的更贴心了而已。
许知意,“我.......”
程家姐姐又直起身子,一改之前的态度,强硬地下了决定,“咱们农家没有那些讲究,今日你们就成亲!等完了礼,就跟你的小妻主回家去吧!”
许知意,“.........”
他已经知道,今日他不嫁那就是不知好歹,不嫁也得嫁了!
这位程家姐姐实在是个厉害人,有粗有细,关键点又十分强势,不容她人反驳。
她极为讲理的给两个人都说了一通道理,说动了许知意的心,又强而有力的压下他的顾虑,姜莱想要说出来意辩驳,又被程家姐姐一两句话就给怼了回去,姜莱说她母亲刚刚去世,程家姐姐说那正好趁着热孝未过赶紧成亲,姜莱再说想要解除婚约,就被程家姐姐有理有据的堵了回来,“你难道想要辜负母亲的遗愿吗?”
姜莱哑口无言。
两人被按头对拜,吃完了许家夫郎定的宴席,被送入了许知意的房间临时改成的喜房中。
姜莱被人灌了几杯酒推了进来,看着简陋的民房内,劣质的红烛摇晃,她想起这半日的迫不得已的荒唐事情,忽的轻笑一声,笑声中满是轻嘲与无奈。
许知意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听到这笑声顿了一下,挺直的脊背都僵了。
一时间心思百转转过念头,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到。
他只是借机脱离京城,同时借他人的身份用一用,怎么就被迫连别人的妻主也要一起用了呢?
而且,她进来的时候为什么忽然笑一声?那声笑可不像是开心的笑,反而像是在嘲笑谁似的?
她嘲笑谁?他?
她们两个被程家强逼着成亲,她一定很不愿意吧?若是在这种事情上让女子不愿意了,她们总会想方设法的在男子的身上找回来的。
许知意想起京城之中的那些或是传闻或是亲见的事情,心中慌乱如鼓擂。
他不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是......
许知意想起这些时日的隐忍。
若是今晚为此暴露,恐怕功亏一篑。
但若她因被迫成亲恼羞成怒,在那种事情上羞辱于他,该怎么办?
许知意脑子一团乱麻。
今天被程家姐姐劝说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他想着,他确实也应该嫁人了,反正在京城中找不到合心意的女子,听程家姐姐把姜莱说的这么好,他不如将错就错,等到回京之时,把这小妻主直接捆了回去,让她入赘他家,以后生的孩子就姓许!
正好解决了他的一大问题。
许知意眼前浮现姜莱那张单纯的小嫩脸,鬼迷心窍的想,一看就很好拿捏。
然而下一刻理智回笼。
他只不过是偶尔在此地暂留,如今这里的身份都是假的,留在这里的缘故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程家姐姐把姜莱说的再好,也掩盖不了她想要把自己从这里赶出去的事实。
再说一个农家汉子眼中的好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姜莱站在原地平静了自己的心绪,掩盖了心中的不愿,上前揭开了许知意的盖头,一张明艳的脸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姜莱的眼神却被他脸上的巴掌印再次吸引过去了。
一个下午过去,那个巴掌印已经消退了些,但是打的重的地方却由红转青,留下了淤青。
姜莱看着可怜兮兮的许知意,回忆起今日上午时他缩在墙角可怜兮兮挨骂的场景,心不可控制的软了下来,她叹口气,“罢了,明日你就跟我回家吧.......有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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