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刚出生的那几天江郁和林洄总是处于一种恍惚之中，时时刻刻惦记着，生怕忘记了这么个小家伙。
林洄：“吸出来了没？”
“还……还没有。”江郁忍声嘶着气道，“他弄得我好疼。”
林洄在外面急的团团转，“不然我还是去星月那里要一点芒硝吧，至少能消下去一些。”
屋子里哇的一声哭出来，林溯因为吃不到奶急的嗷嗷叫，江郁因为奶汁堪顿淤积涨得发痛，父子俩都不好受。
林洄等不住了，推门而入，江郁坐在床头衣衫半敞，微露胸前那点突起若隐若现。
哥儿因为身体构造问题，孩子出生后吃奶总是不那么容易，加之新生儿的吮吸能力不强，才到了如今谁都不好受的局面。
“还是得给溯儿找一个乳母才行。”林洄抱着哭闹的儿子哄说。
江郁耳鬓一红，“……那我怎么办？”
林洄不答，出门把孩子交给邑奴并吩咐好找乳母的事情转身回屋，关紧门扉走到床前：“为夫代劳一下。”
“白日宣淫，成何……”他还没说完就被人从上压了下来，江郁以为会弄着弄着就变了样，奈何有人正人君子的很，一点都不干别的。
当他羞赧迎合着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却见林洄起身将衣服整理好。
江郁一顿，去拽林洄的衣角，“又要走啊……”
林洄反握住他的手，亲昵地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得入一趟宫，傅野从西北回来了又带回一摊子烂事，你好好睡一觉，我晚上就回来。”
江郁瘪瘪嘴，心里烦躁更甚，却也只能放人离开。
虽说那档子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们之间孩子都有了，但江郁心里始终有一个放不下的结。
他坐在院外等了一晚上，林洄果然没回来，江郁让所有人都不要打扰他，一个人对着月亮安静地坐着，刚生完孩子的人月子都没出，下人们想劝又不敢，猜测郡公是在等是在等林大人回府，也不敢去催也不敢离去，一群人就这么守着不说话。
直到四周泛起濛濛晨光，快至天明的时候，林洄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郡公府门口，他大步流星的进门，直奔卧房而去，还未走到跟前，质问的声音先响起。
“邑奴说你一夜没睡就在院外坐着。”
林洄此刻显然是脸色不太好，一夜的疲惫不说，他得到消息就片刻不停的往回赶，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慍怒，但到了跟前蹲下还是不自觉的又放缓了几分：“睡不着么，怎么一个人在院外坐着，月子还没出不能受凉吹风你不知道么，诚心让我担心是不是。”
林洄一边说一边拿过邑奴递来的小毯子，把人围住抱起来往屋里走。
江郁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受训听着，不反驳也不认错，被林洄抱起后手臂环过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隐忍着情绪，结果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伏在他肩头低低地抽泣起来。
他哭得急，喘气都是一下一下的，眼泪跟不要钱的珠子一样很快打湿了林洄的肩，邑奴知趣的关上房门，遣走了所有下人。
江郁攀在林洄身上不愿下来，林洄也不恼抱着他坐在床上，用指腹拂去挂在他眼角的泪珠，语气轻柔至极：“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么？”
明明中午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江郁不答，哭的更伤心了。
其实情绪不是没来由的变化，林洄向来是责任大于天的人，是好事也是坏事。他们的感情波折至此，从宁云起就是他一直在亏欠林洄，直到今天也没能还清，要说曾经林洄对他没有怨恨是假的，林洄自己也承认过，后来在各种势力和权利的逼迫下林洄也是身不由己才留在盛京，有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越来越了解也越来越冷漠生疏，孩子也算是意外才有的。
江郁已经分不清林洄到底是因为爱他才留在身边还是因为孩子才留下的。
而且现如今连碰他都不碰了。
标准答案不说话，林洄只能自己一句一句的猜，怀里抱着人像哄儿子时那样轻轻拍江郁的背，“是因为我中午走了晚上没回来同你用晚膳？”
江郁啜泣：“不是……”
林洄：“那是因为溯儿吃奶弄疼了你？”
江郁：“不是……”
林洄：“那是因为什么，江郁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郁：“没事。”
林洄：“……”
小孕夫的情绪都是不稳定的，尤其是刚生产完的，林洄什么都不怕就怕江郁得了产后抑郁症，没能及时察觉万一出了事追悔莫及。
又过了很久江郁的哭声渐渐平复下来了，在林洄怀里就这么睡着了，林洄把人弄上床自己也睡了个囫囵觉，一早起来又去上朝了，临走时嘱咐邑奴，“一定照看好你们郡公的情绪，不可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有什么事立刻去找我。”
幸好，江郁一觉睡到了林洄上朝归来都没醒。
醒来时他的双眼红肿，模糊看到一个蓝色身影坐在床前，为避免让林洄看见他肿得跟铃铛似的眼睛翻了个身闷闷地问：“几时了？”
林洄：“午时刚过。”
“溯儿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林洄：“我送去星月那里了。”
江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他还没满月，怎么能这么折腾呢。”
林洄与他对视道：“你也还没出月子。”
他垂下眼：“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一个大宝贝儿，一个小宝贝儿都是我的命。”林洄坐到他身旁，去勾他的手，“我们聊会天吧，这几天肯定闷坏了，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江郁抱膝在床上静默一瞬，闷闷出声：“兄长……最近如何？”
“好的不能在好。”林洄说，“昨日他还说等太子大些了让我去做太傅，以后让溯儿跟着太子一起读书。”
江郁问：“那你应了吗？”
林洄摇摇头，“我觉得我胜任不来。”
他对这个时代的文言文的理解只停留在日常事务来往之间，注经释文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而且那是未来储君他实在是不敢一口应下，日后若是辅佐辅佐尽他最大努力也就可以了。
得到答案江郁便再次回归沉默不再说话，林洄微微蹙眉：“就……不想问问我吗？”
江郁转头看他：“我知道，大云与西域各国恢复通商，下月你就要去那边做节度使。”
林洄挑眉，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转尔又笑：“那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把这件事推掉了。”
“推掉了？”
林洄点头：“大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多贤才无地可用也得给别人个机会不是，所以我今早推掉了陛下也同意了。”
这次江郁睁大了眼睛，“那意思是你不走了？”
“嗯，我也想留在家里多陪陪你和儿子。”
江郁望着他的眼睛，暗暗下定决心，情绪似乎好了一些，晚上他睡了一个整觉，天还没亮林洄还没起，一个人就偷偷摸摸起来去了皇宫。
楚江昭在寝殿随便披了一件外衫，人懒洋洋靠在榻上，困的直打哈欠，“你说你想干什么？”
江郁抱手：“赐婚。”
从黎明到清晨，楚江昭困的眼眶干涩看着他面前的弟弟，有些不解：“你俩连溯儿都有了还成什么亲，而且宁云的时候不是成过了么。”
江郁瘪嘴：“那不是被兄长搅黄了吗。”
“还怪我了？”
江郁垂眸：“不敢。”
楚江昭咂摸一下，想起林洄早上推掉节度使时说江郁最近情绪很不对劲，什么产后抑郁啥的，他也没听懂。
敢情不对劲都在这里。
“你跟我说实话，你俩吵架了？”
“没有。”江郁否认。
“那你给我一个赐婚的理由。”
江郁：“宁云的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我不想让这个心结成为我与他日后的一根刺，所以我想要一个婚礼，补全曾经的遗憾，也需要一个昭告天下人的机会。”
楚江昭：“我看这不像是他的刺，倒像是你的。”
江郁又不答算是默认了。
楚江昭对情爱的事一向爱答不理，但楚江郁想要，他便会给。靠在榻上懒懒地说：“知道了，明日我让人看观天象选日子，选定了便拟旨。”
“谢兄长！”江郁脸上终于一扫阴霾，喜笑颜开。
“惯的你，滚回去睡觉。”
离宫的路上江郁的心情随着天色大亮，连马车都没乘，走回去的。
郡公府内林洄已经醒了，他平时最爱赖床，每次休沐都恨不得在床上躺一天，这时人正站在门口等他回来。
“回来了？”院内声起。
“嗯。”
林洄：“那吃饭？”
“好啊，我去换一身衣服。”说完江郁便走了。
林洄看着他背影出神，拽住邑奴问：“有什么喜事么？”
邑奴觉得不应该由他来说赐婚一事，遂糊弄道：“应该是吧。”
“你不是跟着去的？”
邑奴：“我站在外面啥都没听到啊。”
林洄奇道：“那真是怪了。”
这次楚江昭竟然比他还管用。
皇帝一道命令下去，各司的办事速度都极快，朝堂上赐婚的时候林洄人都还是蒙的。
他被赐婚了。
林洄手里拿着圣旨还有点迷糊，回郡公府时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到处布置红绸彩缎。
“回来了？”江郁笑着走出来，看表情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嗯。”林洄微笑应声，拿出圣旨，“郡公大人，您的驸马就要过门了。”
“是了驸马爷。”江郁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化。
选定好的婚期在满月后，日子转眼就到，艳阳高照，江郁从先皇后的寝宫里由楚江昭送出，再接到郡公府旁边的林府。
这场婚礼几乎朝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到齐，林洄和季云礼在门口接客，恰逢白珩携夫人到场向他道喜。
男人们在前堂饮酒，女人们和哥儿在逗孩子，溯儿被星月抱着不明所以，只觉得人多热闹茫然盯着人看。
林洄应付在人群间，比平时还累，一刻都没闲着。
入夜人群散去，林洄才得以有时间去婚房看他的夫郎，房门口隔着薄薄的一层窗纸，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他推门而入江郁一身红绸罩来红盖头端坐在房内。
“林洄？”盖头下的人小声轻唤。
林洄未答声，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
“林洄……林洄？是你吗？”
他正要扯掉盖头时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掌心很热包裹着他的手背，心脏忽然就停住了。
盖头被人从下缓缓掀起，露出熟悉的脸庞。
屋外是银月，屋内闪烁的烛光映照着绝美的脸庞，凤冠珠钗在烛火下更加绚丽夺目，熟悉的轮廓，江郁闭着眼任凭林洄的指腹从额角轻抚而下，眼廓，鼻梁在至唇瓣下巴。
“醒来了，我的新娘。”
虽然这个叫法可能不太对，但是林洄很喜欢。
江郁睁眼的一瞬林洄感觉心尖都跟着颤抖起来，盈满水月的眼眸波光粼粼，那里面倒映的是自己的影子。
“好……好看吗？”江郁深吸一口气问。
“好看，很美很美。”
“那……和宁云那次比起来呢？”
他问完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宁云那次林洄并没有见到他盖头下模样。
但林洄却说：“都很美。”
“那……那……我们。”
“你先吃点东西。”
江郁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这无边的风月结果碰上这不解风月的人。
他“哦”了一声，吃了几个饺子垫肚子，林洄也跟着吃了几个，前厅的时候只顾着敬酒没吃多少东西，这会隐隐有点胃痛。
“江郁，你为什么突然想和我成亲？”林洄突然问。
江郁沉默一瞬，纠正他：“不是突然，我们之间我一直都欠你一场婚礼。”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洄：“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之间不存在欠不欠。是不是我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才让你想着用成亲的方式解决问题，我说的对么？”
他不习惯古人那种温吞虚徐，解决问题的方式比较直接，那就是开口问，他们先前的经历并不美好或许就是宁云事一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才促成江郁这种极度不安的心理。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厌烦了，毕竟溯儿的到来也是因为意外，怀孕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擅自留下溯儿的，我怕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我绑在这里的，所以我想……”他眼眶酸涩，边说着泪就在往下流。
林洄心疼的要命，轻轻抱住他温声安慰：“我怎么会厌烦你，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有了溯儿我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怎么会是因为孩子被你绑着。”
他所言句句属实，因为爱所以选择让步，以身涉险来到盛京，为了国家能够安定又去了凉州，甚至在得知溯儿的存在之后他才认定他们终于不会再分开。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碰我。”后半句他的声音很小很小，犹如蚊子般呢喃，以至于林洄没听清楚，抱着他安抚了好久。
两人终于把一切都说清楚，彼此之间再无隔阂，江郁才慢慢平复下情绪然后解了衣裳乖乖等待下一步，终于见林洄脱了衣服然后一翻身躺床上去了，还仰头问他你怎么还不睡觉。
这人刚夸完他美然后转身就要去睡觉。
江郁一瞬间被气笑了：“林洄！”
林洄满脑子问号坐起身。
江郁怒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咱俩成亲……”
是啊，成亲呢。
江郁：“你还知道成亲呢。”
谁家成亲跳过洞房直接睡觉啊。
林洄终于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存在，解释说：“可你刚出月子，会……很伤身体的。”
江郁羞的整个人跟煮熟的虾一样，羞赧掷出三个字：“我不管……”
我就要……三个字没说出来。
林洄蹙眉：“不是我不愿，是怕你……”
毕竟古代没什么防护措施，江郁的身体也尚未恢复好。
江郁抿唇不说话，但从耳朵红到脖根，最后在他的百般撒娇下，某人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一晚上。
算是补全了一点遗憾吧。
后续还会写几个番外，但都是以林溯为主视角，算是两个爹的日常生活见证吧。O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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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一：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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