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眼睛一亮：“是火油！为了省钱我抹的是油加水，味道不会那么重。”
姬均忱脸色一沉：“这帮畜生！”
“火油不仅关系到民生，还牵扯到军队，所以国家严禁走私火油，这帮人为了一己私利置国于不顾，该死！”姬均忱看见慕容怜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你久居深闺不知这些也正常。”
慕容怜却摇了摇头：“不，我是在想这和于强的死有何关系？”
姬均忱一愣，他倒是忘了，最开始他们来这就是为了查于强之死来着，他转头叫人将李山带了出去，然后拉着慕容怜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你怎么看？”姬均忱问道。
慕容怜手里把玩着茶杯，浓重墨绿在她白皙晶莹的指尖跳跃，卷着跳动的烛光一时间让人沉迷。
“太巧了。”慕容怜忽地的开口，“刚有点线索昱村就发生了天灾，真的是天灾吗？还是人为？”
“人为的目的是什么呢？若是火油，它只在昱村出现过，春繁城从没有过火油的案件。”姬均忱顺着她的思路展开思索。
“我们顺着铁钉的线索查到昱村，又顺着昱村查到火油，这个时候天灾，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湮灭证据。”慕容怜思索道。
“火油与于强的证据，于强与懈长的证据。”姬均忱说，“所以懈长和于强都参与了私运火油！”
慕容怜摇了摇头：“我直觉于强不是参与者而是被害者。”
“为什么，你很信任他？”姬均忱又喝了口茶。
“和那个无关，如你所说私运火油是重罪，于强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以说无法为他们那个集体带来丝毫利益，如此亡命天涯之人怎么会拉于强入伙，我猜测于强应该是撞到了他们的交易现场所以被杀！”
姬均忱放下茶杯：“需要证据。”
慕容怜笑了笑：“那太好了，我正好有证据。”
抽丝剥茧，理智分析，大胆判断，小心求证。
这一刻的慕容怜身上的明媚自信张扬热烈，在姬均忱眼里好像在发光，他倏地笑了笑，无论慕容怜和从前有多么不像，这个瞬间已经足够让他再一次爱上她。
—
深夜县衙内灯火通明，为首的姬均忱官威十足坐在正中央，慕容怜隐匿在侍卫中，桌案上一把惊堂木重重一拍。
“堂下何人？”
年过古稀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跪在堂下，一副中正清直却无辜受到迫害的样子：“回大人，草民花露懈懈长李怀颜。”
“今晨于强尸体觅于十里崖下，有人密报凶手是李懈长，你如何解释？”
慕容怜不由得点了点头，姬均忱这手审问功夫还是不错的，此话一出不但隐藏了自己的杀手锏，没准还可以顺藤摸瓜抓出其他同伙。
此话一出就见李怀颜顿时抖得如风中落叶，可声音却是高亢中带着被诬陷的委屈。
“大人冤枉啊，于强一直是懈里公认的老实人，老夫从未与他有过过节，怎么会去杀他？”
“大人您不能找不着杀人凶手就逼我认罪啊，老夫从未离城，不信大人可问巡城士兵，老夫一直为花露懈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点私人之心，也从未与任何人结仇，缘何要去杀那于强，请大人明鉴啊！”
“大人，我李怀颜对天发誓，绝无杀人之意，请苍天，鉴忠奸！”说完便‘砰’地一声磕在了地上，血迹缓缓流了出来。
声声真情，字字泣血！
慕容怜心里冷笑，这个李怀颜到真是心机深沉，平日里正直待人，百姓口碑极好，如今被他以弱凌强倚老卖老这么一下，围观群众定会站在他那边。
果然李怀颜此话一出，还没等姬均忱问话，县衙外花露懈百姓就先喊了出来
“姬大人是不是抓错人了，李懈长为花露懈劳心劳力，怎么会是杀于强的凶手。”
“就是，于强就是个卖鱼的，李懈长什么身份怎么会去杀他？”
此时突然有人看到了坐在堂上的慕容怜，“县长大人平日里待人极温和，今日还没拿出证据就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受了那慕容怜引诱，报今日落雪湖之耻？”
众人顺着那人的目光一看，果然，慕容怜正端坐于侍卫身后。
“可是我听说她已经跳了湖证明自己没有偷情。”
“什么跳不跳湖的，有人亲眼看到她与人苟合，即便雪停又能证明什么，碰巧罢了！”
众说纷纭间慕容怜又变成了今晨与他人苟合被捉奸在床的形象，她冷笑一声，本来今日只想当个观众，没想到总有人要招惹她，她忽略了姬均忱表达让他来的眼神，一步步携着极强的压迫力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人生有些仗总要自己打，即便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即便今天姬均忱帮了她，只要她没有亲手抓住真凶证明是别人栽赃了她，这个污名她都要背一辈子，况且如今姬均忱也被传言和她有了旖旎，让他出面只会落人口实。
慕容怜冷着脸，漆黑的瞳眸散发出渗人的寒意，她向外瞅了一眼，刚才污蔑慕容怜的男人顿时闭了嘴躲进了人群中，她站在县衙内凉得刺骨的地板上，低头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李怀颜。
一高一矮，一站一跪，女子身上流露出的气势严严实实压在了李怀颜的心上，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懈长，我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怀颜不知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如实答道：“老实，本分。”
慕容怜点了点头：“是啊，一个卖鱼的本分人跟李懈长就是天上地下，那为何在失踪前三天一直去李懈长家里喝酒呢？”
李怀颜觉得慕容怜就是个脑子里没三分墨水的笨女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我几天前去他的摊贩上买过几条鱼，很鲜，于是让他收了摊去我那送几条顺便喝了几杯酒。”
“好，请问我丈夫当晚何时抵达？”
“亥时三刻。”
“当时可有其他宾客？”
“有。”
“吃的什么？”
“家禽。”
“喝酒了吗？”
“喝了。”
“何时离开？”
“寅时。”
慕容怜调整了审问节奏，一大串问题问得又快又急，李懈长本就年老，许多问题又和命案毫无关联，等他刚反应过来下一个问题又来了，直到最后慕容怜已经整好以瑕地抱臂看着他了。
慕容怜不管这些，只是向李懈长确认：“所言属实吗？”
李怀颜重重点头：“当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杀于强的凶手。”
“好。”慕容怜冷笑一声，躬身向姬均忱行了个礼，“我问完了，请大人定夺。”
姬均忱脸色沉了下来，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于强头顶被插入抹上秘药的棺材钉延缓了死亡时间，故而根本就不是今日的寅时三刻，而是三日前的丑时初，李懈长声称三日前亥时三刻至寅时于强都在你府上，你还敢说于强之死与你无关吗？”
李怀颜强自佝偻着的身形猛地直起：“你...你你们怎么？”
沉顷摇着扇子花花绿绿地走了进来：“怎么，只允许你们一家会医术啊？”
慕容怜没搭理他的崩溃，乘胜追击道：“跟你们交易火油的是谁？”
李怀颜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他诧异地看着慕容怜，马上又转头看向姬均忱：“你...你们...”
“看来李懈长终于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了，说吧，也许可以戴罪立功饶你不死。”慕容怜暗声引导。
哪知李怀颜却像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怜皱眉，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李怀颜这么害怕？
姬均忱倒是不意外：“说出你的作案过程。”
李怀颜心如死灰：“半年前有人用钱财向我买花露懈的运输路线，这关系到整个花露懈的生死，所以我最初没有答应，却没想到他们抓住我的妻儿威胁我，后来我发现帮助他们运些东西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我便彻底加入了他们。”
“我并不知道我每次运输的是什么，也没有见过这个组织里的任何人，只知道每个月初一我都要去城外的十里崖拉一车东西回来，然后放在院子里存三天，再在第三天的夜里送到十里崖。”
“有一次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拉回来的当天我藏在树后，结果就看到有人往我拉回来的车里倒了火油，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但第二天早上我的小儿子就死了，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有任何好奇心了。”
“三天前我家里有宴，于是让人告诉于强晚上留两条鱼送到我府内，但那天很巧，运输的时间提前了，我午后便收到消息要去十里崖拉东西，于是我又派人告诉于强晚上不用来了，更巧的是于强鱼篓里的鱼都卖完了午后正好去抓鱼没收到我的消息，所以于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组织里的人在倒火油。”
“我将从昱村买的铁钉抹上秘药插入于强的脑袋，延缓了他的死亡时间，并将他藏在我府里三天，第三天夜间我将火油送到十里崖时一并将他扔了下去。”
李怀颜抬起浑浊的眼看向慕容怜：“但我怕你怀疑到我，所以找人将你迷晕，污你偷情。”
县衙内外一片寂静，突然‘啪’一个鸡蛋砸到了李怀颜的头上。
“去死吧你，亏我们还这么相信你！”
“你...你枉为懈长，运输路线是战时躲避敌人用的，你怎么可以为了钱就这么堂而皇之告诉别人？”
“慕容怜多好的一个女子，就被你这么下三滥的栽赃差点丢了命，你去死吧！”
李怀颜维持了一辈子的爱民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小心躲避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鸡蛋。
慕容怜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也没有再说话。
沉顷不顾姬均忱的冷脸和慕容怜在旁边咬耳朵：“你的污名彻彻底底洗清了，你怎么不高兴？”
慕容怜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姬均忱说他不着调真是说对了。
“首先，我很高兴，其次，李怀颜对花露懈可以说是尽心竭力，可出了事大家还是一边倒地将所有不满发泄在了他身上，最后，运输火油的人没查到，炸昱村的人也没查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她转头看向位居高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姬均忱，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吧，火油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啊。
“李怀颜污脏偷情，滥用私刑，为一己之利草菅人命，危害国家。来人！将李怀颜押入大牢，上呈罪状，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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