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风过檐角。
苏绾回到房中,心头仍悬着那道黑影。
她深知,在贾府这潭深水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风暴的前兆。
更何况,那封信极有可能牵涉到薛家与外头的联络——若真是如此,那便不只是黛玉的命运问题,而是整个贾府的安危了。
她没有贸然追查,只因身份所限,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自己“穿书者”的身份,反而弄巧成拙。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藕官。”她轻唤了一声。
小丫鬟从帘后探出头来,“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梨香院走一趟,告诉芳官,让她们留意那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夜里若有异常人影出入,务必及时报我。”
藕官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绾又在窗边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才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月满东楼,信落西厢。”字体清秀,笔锋利落,一看便是受过现代教育之人所写。
而最下方角落,赫然写着一个名字:沈知夏。
她心中一震。
新的穿越者出现了!
她迅速翻出前几日凤姐交办的采买清单,背面空白处用指甲轻轻划出一行小字:
午夜三更,东角门石阶第三块砖下见。
写罢,将纸条塞入一只空茶罐中,又命藕官送去梨香院方向,借口说是给芳官的旧物。
整个过程小心谨慎,滴水不漏。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荣国府已是一派忙碌。
厨房传来剁菜声,丫鬟们穿梭于廊下,各自忙着差事。
苏绾起身梳洗完毕,刚准备前往黛玉处问安,忽听门外一阵骚动。
“新来的周瑞家的堂妹来了?”有小丫头低声议论。
“说是原身病逝,临时补上的。模样普通得很,可做事倒是利索,一进屋就帮着收拾东西。”
苏绾心中一动,立刻明白那是谁。
沈知夏已经上线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潇湘馆去,远远看见紫鹃正端着药碗出来,忙上前搭话。
“今日妹妹喝药可还顺利?”
紫鹃点头,“比昨日好多了,宝二爷亲自配的药膳方子,加了些养肺润燥的食材,妹妹吃了脸色也好了些。”
苏绾心中微松。
宝玉虽未彻底觉醒,但在她和薛砚的引导下,已经开始对医理产生兴趣,这对黛玉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午后时分,苏绾回房小憩,刚合上眼没多久,外头便传来敲门声。
“姑娘,薛姨妈那边新来了个粗使婆子,说是周瑞家的堂妹,叫……沈知夏?”
苏绾猛然睁眼,披衣起身,“快让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眉目温婉却眼神坚定的妇人走了进来。
虽是仆妇打扮,但她一举一动皆带着训练有素的沉稳气度。
“你是……沈知夏?”苏绾试探性地问道。
“是我。”女人压低声音,“昨晚的纸条是你留下的?”
苏绾微微一笑,“正是。”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我已安排进薛姨妈身边,任务目标是混入今日王夫人举办的赏菊小宴。”沈知夏简明扼要地说,“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苏绾神色一凝,“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阻止‘金玉良缘’的舆论进一步发酵。”
沈知夏点头,“明白。我会配合。”
当日下午,王夫人果然在内厅设下赏菊小宴,邀了几位亲近的太太奶奶,薛姨妈也在其中。
沈知夏作为随行仆妇,自然得以入内伺候。
席间谈笑风生,菊花酒清香扑鼻。
王夫人忽然提起一句:“听说宝玉这几日总往潇湘馆跑。”
薛姨妈嘴角含笑,语气意味深长:“听说有个和尚说过,金玉为配,方是天命。”
众人闻言,皆露笑意,唯有坐在角落的苏绾,手指悄然收紧。
而她与沈知夏,必须在这场看似寻常的赏菊宴上,布下反击的第一颗棋子。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东厢灯火摇曳。
赏菊宴虽已近尾声,但厅中余温未散,笑声犹在耳边回响。
王夫人端坐上首,手中轻抚着一盏茶,眉目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她方才那一句“宝玉近日总往潇湘馆跑”,看似闲话家常,实则是试探之语;而薛姨妈那句“金玉为配,方是天命”,更是将这场谈话引向了更深的博弈。
众人皆知,这两位贵妇人之间,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早已悄然展开。
沈知夏低头立于帘后,手中茶盘稳稳当当,眼神却飞快地扫过众人的神色变化。
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亮相的机会,不能出错。
“奴婢听老家先生讲,五行相生相克,金未必只配玉,也可能是木呢?”她语气恭敬却不卑微,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此言一出,厅中空气骤然一滞。
王夫人眉头微蹙,金钏儿却是冷笑一声,厉声道:“你这贱婢也敢胡言?主子们说笑的事,岂是你一个下人能插嘴的?”
沈知夏立刻低下头,一副惶恐模样,“奴婢无心冒犯,只是听得多了,便想为主子们解忧,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恕罪。”
金钏儿还想再斥责几句,却被王夫人淡淡一句“罢了”止住了话头。
然而,就在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沈知夏悄悄靠近站在角落的香菱,压低声音道:“姑娘可曾听过‘金木水火土’皆可成姻缘的说法?宝二爷命中带火,林姑娘属兔,怕不是要配个属木的才好?”
香菱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之人,闻言怔了一瞬,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喃喃:“属木……那不正是黛玉姑娘?”
这一番话,虽未引起轩然大波,却像一颗种子,悄然埋入了人心深处。
王夫人看薛姨妈的眼神,已然多了一分审视。
这位素来低调寡言的掌权者,显然也开始思考:金玉良缘,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宴席渐渐散去,宾客们各自归去。
沈知夏低眉顺眼地收拾残局,心中却如鼓点般跳动。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在这场权力与舆论的漩涡中,布下了第一颗棋子。
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
她无意间瞥见,西厢房窗台上,竟静静地躺着一封信。
一角露出“金陵”二字,纸张泛黄,封口未合。
她刚欲上前查看,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金钏儿!
沈知夏心头一紧,迅速低头,故作慌乱地整理手中的托盘,心中却飞快思索对策。
“你怎么还在这里?”金钏儿冷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狐疑。
沈知夏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慌张笑意,低声答道:“我只是听人说起五行命理,想为主子们分忧……”
身后沉默片刻,接着是一声冷笑。
风穿廊过,信静静躺在那里,仿佛等待着某人揭开它的秘密。
而真正的风暴,也许才刚刚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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