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铁,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平行时空的吗?
那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受害者呢?
“我能先问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吗?”
“不能。”
好的。
对无法得知来龙去脉的事保持沉默,是每个被题海战术磨平了棱角的理科生应当具有的基本素质。
我闭嘴,开始思考怎么让綦北星承认他还记得书生李一槿。
肯定不能直接问,要是能问出来,他也就没有装认不出来的必要了。
唯一的方法是旁敲侧击。
为了趁早从方士李一槿口中套出关于平行时空的信息,也为了证明我作为一个生长于21世纪的、品学兼优、善解人意的时代新青年的超绝洞察力,我决定,现在就出手对自己的猜想进行验证。
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耳听得我那嫌贫爱富的老父亲终于离开,我从榻上刚准备起身,忽然听见了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装睡了。
感谢宿管阿姨多年突袭查寝,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刻进我DNA里了。
平躺在硬如搓衣板的床上,我大气都不敢出。
不用睁眼,仅仅是闻到那股淡淡的、庙宇中特有的香味,我就知道是狐狸綦北星来了。
好家伙,怎么送货上门啊。
我努力通过听觉和嗅觉判断着綦北星的方位变化。
他蹑手蹑脚,从门口进来,先关上门略站了一会儿,应当是在观察我有没有被门的声响吵醒。
——如果现实生活中的綦北星有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想起了现实中某个窝里蹲且不分昼夜大声关门的室友。
见没有反应,綦北星又接着向屋内走来。
他在书案旁驻足。
他轻手轻脚地从纸张中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张。
听起来,他是在捧着看了几分钟之后,把这张纸叠了起来,轻轻放进了袖中。
我一时间忽然很好奇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努力回忆起来,那几张纸应当不过是方士李一槿在准备会试时临摹过的前人诗文,既没什么创新之处,也没什么能够上升到艺术鉴赏层次的书法水平——虽然比我的字还是强了不少,但远没有到足够收藏的地步。
天呢,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我在心中呐喊。
老铁,他记不记得你不好说,他现在喜欢你这绝对是真的。
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要继续装睡还是怎么样,綦北星已经缓缓走到了榻前。
很近,近到我能听清他的呼吸声。
糟糕,我怎么有点心跳加速了。
最近也没熬夜啊。
怎么办,感觉马上就要被看出来是装睡了啊啊啊!
被看出来可怎么办啊啊!怎么解释啊!
幼儿园时午睡装睡的体验终于在二十年后又一次袭击了我。
命运哪里是齿轮,明明就是轮回。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干脆装着一觉睡醒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边出现了一股微弱但清楚的、像是蜡烛火苗的温热力量。
这啥?
我正疑惑着呢,綦北星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事已至此,我略微把眼睁开一条缝,确定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我还是很做作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揉着眼翻了个身。
然后和一颗红色的丹药进行了一个友好会晤。
嗯?hello??
我靠,这又什么东西?
丹药还散发着那若有若无的热量,又是红色,摆在床头,颇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我想伸手碰一下,又不敢动。
果然,专业问题还是应当交给专人来解决。
你说是吧,方士李一槿。
“大专家,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我炼的丹药之一,但是加上了一点綦北星的妖力,功效应当是更强了。”
“什么叫更强了,那它本来的功效是什么?”
“补脑。”
“……那他给我干什么,不是他的脑子更应该好好补一补吗?”
“…他又没说让你吃。”
我把那颗红彤彤的丹药轻轻拾起来捧在手中,热热的,很有安全感。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把你以前给他的丹药送回来,就是想旁敲侧击地告诉你,他就是那条跟你约好了要一起参加会试的狐狸?”
“那你得问綦北星,我不知道。”
得,跟你聊个天是真费劲。
我从房间的柜子中,按照方士李一槿的指挥,找出一个小小的匣子,将丹药安放在其中。
“这好东西,不会引来什么别的东西吧?”
我颇为担忧地跟着他的指挥把匣子重新放回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什么东西,敢偷带着綦北星气味的东西?”
倒也是,不相信他我也得相信狐狸綦北星。
算算时辰,距离晚间用膳还有半个时辰。
我决定按照原计划,深入敌后,去探探綦北星的虚实。
结果一开门,綦北星一个趔趄差点摔我身上。
不是老铁,你偷听至于这么聚精会神的吗!?
没等綦北星站稳脚准备打个哈哈溜走,我一把提溜住他的衣服后领,把他拐进屋内关上了门。
“丹药,是你刚刚送我的?”
綦北星望天,好像天花板上有字儿似的。
“啊?丹药?啥丹药?我不造啊。”
“綦北星,你敢说得再没底气一点儿吗?”
这么大一个狐狸,怎么撒谎还不敢看人眼睛呢。
“我都送给你那么多年了,你没吃,还裹了一层妖力送回来了,綦北星,你是抠门儿到不舍得再给我准备别的礼物,还是嫌弃我炼丹的手艺啊?”
綦北星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然后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就一起露出来了。
“你你你…”
我看着他这窘迫得好像说话烫嘴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
“我什么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你你…你还记得我啊?”
“废话,像你这么漂亮还这么傻的狐狸,全天下也没有第二条了吧?”
…不你等等,綦北星,我觉得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什么叫‘还记得’?綦北星,你凭什么觉得我已经忘了?”
“因为你刚看到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惊讶不雀跃啊!?”
稍一回忆,一条在佛像后睡着砸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狐狸在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来。
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狐狸是綦北星但是…
拜托,刚看到你的明明是方士李一槿而不是我好不好!
“你没惊讶没雀跃吗?”
我用同样的话质问方士李一槿。
“我惊讶了啊,没看出来吗?”
你惊讶了?我都没听出来。
什么超绝定力冰山男啊老铁,你这人设也太老了吧!
别说綦北星了,我都觉得方士李一槿在人际关系方面蠢得够可以的。
算了,还是先帮他把这事儿说明白了吧。
“我怎么没惊讶?再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呢?”
綦北星很委屈地撇了撇嘴。
“都十六年了,你要是真把我忘了,那我还找你,我多尴尬啊。”
尴尬?
你看看我尴不尴尬呢老铁?
我这又演戏又顺剧情线又跟人打赌的,就为了撮合你俩在一起,结果你俩告诉我,你俩两个双向暗恋的家伙在这儿兜圈子呢?
妈的,原来我这累死累活又科举考试又跟房东激情对线的,都是你们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那我呢,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呵呵,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很绝望,但是把綦北星送出门去、和方士李一槿践行诺言之前,我还得继续遭这个罪。
行吧。
“綦北星,再过几天就放榜了,要是咱俩都没考上怎么办?”
“那就接着考呗,一起考。”
…不对啊,剧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应该一起退出这场执念了吗?
顶着狐狸耳朵的綦北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他只是开心地在我的房间里窜来窜去。
“这怎么整?”
我问方士李一槿。
“没事儿,等你们用过晚膳,我再找个时间,履行诺言。”
“你履行完以后呢?我还得继续演?”
“我会重新获得这身体的支配权,但你应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
“为啥?”
“不知道。”
你听听你这戛然而止的口气像不知道吗?
我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行吧,至少接下来的内容用不着我演了。
“那为什么非得等用过晚膳呢?”
“因为綦北星只有用过晚膳才可能暂时不注意你——或者说我——的异常。”
好好好。
我看着那只满屋子撒欢的狐狸,一时间,竟然有种终于要结束了的释怀感。
不知道这一个月的时光,在我的世界当中,究竟是过去了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吧,我要是睡那么久,綦北星应当已经把我送火葬场了。
就是不送火葬场,旷工几天,我这工作也不用想要了。
天呢,那还不如让我死了。
不知道现实生活的时间如何流逝,我只知道,在我的感官中,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现实中的綦北星了。
突然好想再听一次他抱着吉他唱歌。
*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用过晚膳后,綦北星果不其然地打起了盹。
我趁机向方士李一槿说。
“是的。这场穿越的规则是,只有正确结束了我和綦北星之间的所有误会,才能脱离你在这个平行时空中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
“那我什么时候能完全离开?”
“在这个平行时空中,你必须要等到我和綦北星的关系走上正轨,才能完全离开。”
“等等,什么叫‘这个’平行时空?你的意思是,我还可能穿越到其他平行时空…?”
我难得听见方士李一槿笑,尽管很轻,但毫无疑问是笑声。
“不知道。不如回去之后,你自己试试吧。”
说着,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抽离感。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飘在了我自己——或者说方士李一槿——的身边。
“这一个月你就是这么旁观的我?”
“嗯。”
很神奇,有一种精神分裂的美感。
我愈发觉得我的穿越就是一场精神分裂的产物。
非常美丽的精神状态,使我的心态崩溃,恨来自21世纪。
“你预计你要用多久来让这段关系走上正轨?”
我百无聊赖地问他。
方士李一槿没理我,他在专心盯着左一个哈欠右一个趔趄的綦北星。
…好炙热的目光。
我感觉浑身发毛。
孩子不爱说话怎么办,哦,原来是个变态。
就在我被这炙热的目光烫得直翻白眼的时候,方士李一槿忽然道:
“綦北星,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道观吗?”
“当然记得啊。”
綦北星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想不想回去看看?”
哇老铁,你还能发出这么温柔的动静呢。
那怎么和我说话的时候天天爱答不理已读不回像埋在土里似的。
哼,渣男。
“好啊,回去看看那个整天板着张脸的老道还在不在了。他今年也得有八十多岁了吧?”
“也许吧。”
烛火飘摇,衬得方士李一槿面上的表情愈发温柔。
真好,显得我像个两千瓦的电灯泡。
看见自己的身体和平行时空中的合租室友搞暧昧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它诡异就诡异在,又膈应,又好嗑。
像吃了顿巧克力草莓馅儿的饺子。
提前预警:下一章又是方士李一槿第一视角哦~
一起感受下冷淡系方士1炙热的爱吧: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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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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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像吃了顿巧克力草莓馅儿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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