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除去门口那俩睡死过去的丫鬟,眼前这个秃驴还是孟夜蒲穿过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见那秃驴收了法器正要告辞,孟夜蒲挡住他去路,问道:“尔为何人?为何在此诵经,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是这么说的吧?孟夜蒲从肚子里抓了几个古文出来,就怕穿帮。不过这和尚看起来也与世无争的模样,且在寺庙中什么怪事没听过见过,就算孟夜蒲有什么非常举动,这和尚大概也见怪不怪了。
只听那和尚一五一十道:“贫僧为施主诵经祈福,祝施主早日苏醒,免受灾厄烦扰。既施主已无碍,贫僧告辞。”
“这样。”孟夜蒲根本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想来那镜中女子这几日更是一无所知,眼下了解来龙去脉最快的办法就是问这秃驴。
反正他长得这般养眼,多看几眼有助身心健康,再看几眼能够延年益寿,总之,多多益善,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思来想去,孟夜蒲拦下和尚,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
那和尚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言不发着坐在那里,不理会孟夜蒲的无礼。
“和尚大师,我问你,你可知我为何一直昏睡不醒?”镜中女子是个傻的,毫无缘故便下了地狱,却不知晓自己为谁所害,所因为何。
“施主门前开了口新塘,这新塘坏了房舍风水,也便害施主犯了灾厄之难。”
就这样?孟夜蒲不信。恐怕远远不止。单是口塘就让人下了地狱,别说可信度了,可笑度倒是高些。
孟夜蒲没话要讲了,可刚穿越让她持续兴奋,此时也就只有这个和尚能解解她的闷。
可那和尚却闭目养神起来,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顿时让孟夜蒲失了兴致。
她小声骂了句:“光头哑巴,秃驴和尚。”
谁知这和尚竟突然睁眼,道一声:“阿弥陀佛。”
把孟夜蒲吓一跳,这可真真是罪过罪过了,只好连声回敬:“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和尚大师可是饿了?”
“施主刚醒,须注意安神修养。”和尚慢条斯理道:“贫僧已把调理药方交给秦夫人,祝施主早日安康。”
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了,孟夜蒲装听不懂他的告别之言,自顾自道:“天还未亮,大师回去山高路远,何不用完早膳再走?”
和尚站起来行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意。贫僧从不用早膳,先行告辞了。”
这就尴尬了,怎么能不吃早饭呢。孟夜蒲到底没当过和尚,难辨真假。不过这人这般古板端正,说的估计不是假话。可哪有人一直不吃早饭的,这都不得胆结石?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眼看着天就快亮起来,孟夜蒲也就不再纠缠,放他走了,临走前还故意大声打趣般喊了两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须知这两句话在孟夜蒲口中说出来更显滑稽,不过那和尚听后居然全无反应,只顾出府。
见和尚高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孟夜蒲小声嘀咕:“这么帅真的安全吗。”
在大厅站定片刻,孟夜蒲拿出镜子问镜中女子:“你确定你什么也没干就下了地狱?这阎王这么任性?”
“我的确未做任何非常之举。昏迷之前还去定谭观了拜佛。”
“你房间门口那口塘是干什么用的?”孟夜蒲问。
镜中女子一提这塘便委屈起来:“这塘修来我还没用过呢。原准备在家中体会喂鱼钓鱼之乐,谁曾想,新塘刚开,我便与它地人两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你家刚来了个和尚,说你昏迷的古怪就藏在新塘里。这新塘犯了风水大忌,才让你昏睡过去。”
“这……可…可这就只是口寻常池塘,何至于此?”要知道,她如今是食也不能,动也不能。每当食物递于嘴边,就会化为炭火,无一例外。这般酷刑往往只有作恶多端之人才会遭受。
“算了,一会儿再说。天快亮了,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家的情况。”孟夜蒲往大厅另一侧走过去,穿过长廊,远远便见到秦夫人的院子。
正准备往里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老媪的声音:“小姐!”
这声音饱含惊喜和欣喜,孟夜蒲转身便见那老媪疾步而来,红了眼眶沙哑道:“小姐!我的小祖宗心肝肉,终于是醒了呀!”
早知道要拼演技,孟夜蒲简直后悔了没带眼药水。虽然不知道这老媪跟自己什么关系,但:“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装病就对了。
嬷嬷一听,哪里敢再多说,生怕说两句话就让小姐乏力,扶她回了房。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行至院内,嬷嬷便呵斥青环红梅二人偷闲,害两个丫头低头不敢多言。等嬷嬷急着把小姐苏醒的消息报给秦夫人时,那俩丫头简直如跟屁虫般黏在孟夜蒲身边。
青环和红梅你一句我一句追问孟夜蒲什么时候醒来,为何不唤醒她们,此时感觉如何。吵得孟夜蒲就是没病也要得病了。偏偏此时还不能说自己累了乏了,说得多了麻烦也就多了,天晓得这俩傻丫头还有多少话等着问她。
急得孟夜蒲只好说自己要如厕,让她们都离自己远点。
原以为净房会滂臭无比,毕竟古代人不能冲厕所,没有现代方便。出乎意料的,这净房居然无甚异味。孟夜蒲便蹲在净房角落,拿出镜子问那女子:“一会儿就要见你妈……娘了。你生完病后都怎么做?还有,你家与你相熟的亲戚都有哪些?你好好想想。”
女子道:“生完病,最好莫过于躺在娘亲怀里撒娇了。”
孟夜蒲听完就一阵恶寒,要她撒娇还不如要她去死:“知道了。别的呢。”
“我体质不好,感染风寒是常有的事,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出门。阿娘必然不准你出门去,这段时间只好在屋内休息。”
“什么?!”孟夜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没有信号刷不了微博发不了微信的,让她在这破地方待半月之久,比要她撒娇还困难百倍。这入地狱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镜中女子没听到孟夜蒲的惊呼,还在滔滔不绝道:“我爹和我大哥在西北边疆打仗,已是三年未归家了。家中还有两房妾室,二房育有一对儿女,三房只得一儿。”
这个家庭结构还算简单,比起十八房妾室成群儿女,这几个还算容易对付。
镜中女子事无巨细地把家中几口,姓甚名谁,年芳几许,长相性格都告诉了孟夜蒲。
待孟夜蒲出了净房,已是天光大亮。查完将军府的户口本后,根本无须装柔弱,瞧着面色就知晓此人定是旧病复发,再不济也是大病初愈,总之是万不可劳累到的。
青红二人见主子如厕完迈着虚弱的步伐走来,赶忙上前搀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无碍。让我静静。”
二人自不敢多说,可偏偏秦夫人火急火燎踏入内院喊:“蒲儿。我的蒲儿。你可算是醒了!”
无法。孟夜蒲只好虚弱道:“阿娘。”
秦夫人扑过来拥住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还有不适?”
想起那女子说的十天半月,孟夜蒲不敢再装虚弱,中气十足道:“娘。我好极了。从未如此好过。昏睡这些时日,可把我睡得四肢酸疼。娘,我是怎么醒的呀?”
“你啊。”秦夫人摸摸孟夜蒲的脸。
孟夜蒲的母亲从不这样对她,这种近乎陌生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想躲开,可又偏偏躲她不得。只好继续问:“这几日真是辛苦娘亲为我操劳,我见家中来了个和尚,可是这和尚救了女儿?”
“是啊。说来,还要好好感谢玄清大师。”
上钩了。孟夜蒲又道:“怪道我会看见黄光,那光就引我往前走,正走了进去,我就醒了。”
“此话当真?!”秦夫人果然当真了。
“自然无半点假话。”孟夜蒲道:“许是天意,我想着,该是要好好感谢那和…玄清大师的。”
秦夫人冷静下来,因问嬷嬷道:“那玄清大师是何时走的?”
“回夫人,守门小厮说是卯时末,天还未亮。”
说起这事,孟夜蒲倒是更清楚。那和尚真真是个无趣之人,左右不过一句“阿弥陀佛”,饭也不吃,难怪那般无趣。
待秦夫人伺候老夫人用过早膳后,孟夜蒲已是睡完回笼觉醒了。
自穿越以来,孟夜蒲未进一口水,此时饿得头晕脑胀,肚子像被人挖空了一块。下了床,孟夜蒲轻手轻脚走到木柜前,将帆布袋里的老坛酸菜拿了包出来,咽了口口水,又狠下心放回去。
还不知道古人的吃食是否合自己胃口,万一酸度过高,过辣,过甜,过咸,孟夜蒲总得给自己一个过渡期,去习惯和接受。来了这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眼下只有帮着镜中女子找明被害原因。
手机显示百分之九十二格电。一晚上掉了八格,真是有够烂的。打开微信,显示未连接,一点信号也无。好在还可以听歌,就当个mp4好了。
注意到门外人影移动,似是要进来,孟夜蒲赶紧把手机扔进去关掉柜门。
“小姐?”红梅端了一坨盘早点进来,一一摆上桌:馒头、包子、米粥、糕点、豆团、麻团。
孟夜蒲肚子叫了两声,听红梅小声道:“小姐,这酸馅儿可好吃了。青环却道这是发物,不让我端给你,她如厕去了,你赶快偷吃一口!”
孟夜蒲心道:你可真不愧是你们家小姐的好丫鬟。
要是青环来了,指不定要叨唠多久,孟夜蒲赶快塞了一个进肚,一个人吃不完,分了半个给眼巴巴望着她的红梅。
去他的老坛酸菜!有此等美味,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吃那脚下之物。
待青环走近,只能瞧见好小姐乖巧地吃粥。
正是肚皮浑圆好睡觉的时机,却听院外有人传话,青环去听,回来道是老夫人要见小姐。
是了。把将军府最重要的人忘记了。
孟夜蒲换上褥群,梳妆完毕,故意让传话之人候在院外,待她整顿好,引她至老夫人院中。
进门,却是秦夫人、二房、三房,二房的女儿也在。
孟夜蒲一一喊过,到老夫人边儿上开始飙戏:“祖母……孙女不孝,害祖母担心了。”可惜眼泪还是落不下来。
老夫人横躺在榻上,看上去精神气倒是很足,只听她道:“醒了就好。我已听你母亲说明缘由。只是你从来不是个爱戏水的,怎会突然想到开塘?”
面对年事已高的老妇人,阿谀奉承是必不可少的,她听不听得出来是一回事,舒不舒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祖母,恕孙女愚笨。孙女想着祖母酷爱吃鱼,干脆在自己院里开个鱼塘,好让祖母吃个够,只是不曾想……”
“蒲姐儿有心了。”祖母招手示意她再上前来,脱下手腕翡翠递给孟夜蒲:“翡翠玉石乃是有灵之物,这次多亏了定谭观的玄清大师,说明冥冥之中自有神佛庇佑你。”
孟夜蒲心脏砰砰跳,这个朝代的翡翠,不知道会被炒成何等天价。若是有传送门该多好!
“孙女谢过祖母。”
那二房简直要把孟夜蒲的手腕盯穿,秦夫人出来责怪道:“母亲平时就是太过宠爱蒲儿,使她竟是连开塘这样费时费力的事也要做出来,害得府内人仰马翻。”
聋子也能听出明贬暗褒的意思来,这秦夫人哪里是在斥责女儿,分明是在炫耀老夫人对孟夜蒲的宠爱!
孟夜蒲自是不在乎这般拉仇恨的行为,反正她是嫡长女,又有秦夫人、老夫人庇护,怕她们做甚?且内院纠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个事。无非就是你来我往的陷害,麻烦了点而已。反正待着也是无聊,她倒是不介意二房出手给她解闷。
这二房看着就是个藏不住事的,多狠毒一眼就看穿,三房就更别提了,墙头草而已。只是二房的女儿瞧着文静柔弱,不知会是个什么路数。兔子急了还咬人,不知那位假兔子真疯子妹妹会做些什么。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关穿越的话题在网络上总是流行且经久不息,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是永恒的难题。孟夜蒲不打算解救天下女子。须知她不是武则天,没那个魄力,也不是孔圣人,没那个善心。
女子处境非一时形成,也不可能靠她一人改变。若她手握皇权,这事儿还能提上议程,可她就是个为了躲债宁愿穿越的小老百姓,就算到了古代,生存也是她的唯一目标,遑论生存以外的——比如救世。
东躲西藏的日子过惯了,眼下生在富贵人家,孟夜蒲没那份善心教丫鬟人人平等,若是孟夜蒲道一句“人人平等”,指不定一大家子人要恐慌到何种地步。
正想着,青环在门外道:“小姐,杨家小姐听闻您已恢复,请您前往阳东茶楼一叙。”
杨家小姐?哪个杨家小姐?
孟夜蒲开了门问道:“可有约好时间?”
“杨小姐说未时在茶楼等您。”青环说完迟疑片刻劝道:“小姐。这杨家小姐每回邀您喝茶都没什么好事,上次喝完回来便开塘养鱼,这次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害您呢!”
话音刚落,青环就见孟夜蒲变了变神色,却没再言语,吩咐她和红梅去院外守着,没有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门。
一刻钟后,房门传来孟夜蒲唤青红二人的声音。
“午饭后给我仔细梳妆,务必准时赶到阳东茶楼。”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杨念云又要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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