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昨日你去二婶家，到底有没有拿她房中田契与其他值钱的东西？”江氏满脸疑惑不解。
“拿了。”柳妙言大胆承认，“不过，我拿的可是娘你给我的银簪子，二婶婶的女儿宝翠看到了，不信的话尽管叫她来问话。”
二婶婶与二叔面面相觑。
坐在主位上的祖母发话：“快去，把宝丫头叫来。”
没过一会儿，宝翠从木门外边走进来，眼神到处乱瞟止不住的慌张流露出来，尤其是看到柳妙言朝她微微一笑，面色一惊后便低下了头。
而她那便宜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抑制不住激动地喊道：“宝翠，你尽管说，莫怕莫怕！”
宝翠紧张地看了看她娘，对着祖母说道：“昨日是柳姐姐逼我让我带她去的，我拦着她没有让她进母亲房中！定是她自己偷偷跑去的！”
她爹激动过后就傻眼了，这哪是什么救命稻草！分明是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耳鸣嗡嗡，两眼一黑。
“妹妹为何冤枉我呢！若是我逼你，为何我能正大光明进你家中寻那银簪，又为何昨日你要了我的玉容膏？”柳妙言见招拆招立马演起来。
“若是不信，大可去看看那玉容膏在不在她房中。”
说到玉容膏之时，宝翠脸色煞白慌张再也止不住，当她看向宋喜春之时又被那阴狠之色给吓得瑟瑟发抖。
“你胡说！胡说八道！是你颠倒黑白……”宝翠着急忙慌跑向一旁，躲到她爹身后。
柳妙言却并未理会，一字一句往下接着说：“二婶婶不妨说说，是什么样值钱东西值得您五更天便带着外人来家中叨扰？”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妙言倒在地上撞到墙角，左脸偏向一旁，深红的巴掌印迅速蔓延开来，嘴角慢慢渗出血珠，而她后知后觉得吃痛起来，撕的一声捂着脸。
离得最近的江氏一把抱住她，眼泪又忍不住掉落。而他爹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喜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辈分最大的祖母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
她看向祖母那双凉薄又历经风霜的眼睛，心中十分清楚祖母是不会帮她的。那份摆在明面上的偏心显而易见，人情冷暖在这一刻，让她觉得心寒。
二婶婶宋喜春弯起嘴角，得意道：“外人？那今儿个就让我这个外人来管教管教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有娘生没娘教的贱人，今日便是打了你，你爹娘也管不了！”
说完便撸起袖子，常年劳作的缘故，二婶婶小臂的腱子肉看着比男子还要结实，更别说一身彪悍的体格。
柳妙言心中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大，抬头无所谓的冷笑一声，继续添油道：“那二婶婶的爹娘没告诉过您，没有证据就是血口喷人，对女骂父就是有违道德吗？何况您的女儿还在身旁，怎么，是想树个榜样？”
看着她那双坚韧的眼神，宋喜春忽然像是被什么刺到。
“反了你了！”她狰狞着脸喝道。
正当宋喜春要将巴掌落下之时，巨大的破门声响彻院内。县衙的衙役破门而入，高举火把虽只有五六人，可那气势却也胜过五六十人。
为首的人看向院内群人，随后抬手示意，“将聚众斗殴之人拿下！其余的带回去审问。”
柳妙言则松了一口气，无力瘫坐着。
还好她的救兵也到了，得亏系统提醒了她。于三日前她便想了对策留了后路，找了人。若看见家门紧闭人不出入，就立马去衙门报案。
公堂上威武庄严，牌匾刻着‘明镜高悬’二字，摆设陈旧，暗藏灰尘，看得出为官者清正廉洁。
柳妙言抬头看天，卯时旦日初升，公鸡打鸣。农户将开始一日的劳作，路过衙门门前的人群纷纷攘攘，对于柳家上公堂，嘈杂间更多流露的是好奇。
她……好渴啊，生无可恋地舔了舔龟裂的嘴唇，垂着头丧气，那一巴掌，让她人已经累到快虚脱了，到底还要跪到什么时候啊！
有人大步流星掠过身旁之时，她惊愕地抬头。
该死的县令终于来了！
柳妙言视线模糊，隐约看见那县令说了什么，随后便是她爹娘捧着一碗水喂给她，第一次离生那么近，大口喝着水终于恢复了点神志。
“县令，可否让民女站着？身上有伤，不便下跪。”她揉着膝盖问道。
在公堂上难得一见如此奇事，李少钦诧异抬眼，随即恢复冷静道：“那便站着吧。”
“把事情经过如实告知，切勿隐瞒。”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要洞察一切。
柳妙言弯腰行礼，眉眼低垂道：“大人明鉴，民女是本地的农户，以种田为生，家中婶婶今日卯时来访，不成想，婶婶因家中值钱物件丢失怪罪于我，争执不休下竟对我大打出手，无凭无据，我不知婶婶为何认定是我，还望大人为民女做主。”
“原告宋氏，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她所为？”
反观一旁跪着的宋喜春一脸胸有成竹，讥笑道：“她这个贼，拿了个玉容膏贿赂我女儿！小女心智不熟，定然是被这贱人迷惑了！叫宝翠来。”
不见被告急，倒是原告胸有成竹，他耐心道：“传证人宋宝翠。”
宝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与泪水伴随声音乍现出来：“大人！前日是柳妙言给了我玉容膏，求我让她去我家找她那银簪子，我并未看到她去西厢房，但是东厢房和西厢房外边是相连的！”
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以自己跑去。
她侧头看向宝翠，静静说道：“既然是值钱物件，那我又为何知道藏于何处？”停顿一刻又接着说，“二婶婶还没说是什么值钱物件呢，如此兴师动众。”
“宋氏你且说说看。”
李少钦看出其中猫腻，这一家子明争暗斗真有意思，闹到最后谁胜谁又败？
宋喜春脸色煞白，向外头的祖母投个眼神，片刻过后，忽然有了底气一般阴狠地笑道：“是我家的田契和地契。”
祖母对婶婶情深义重，那她爹娘算什么？
这一刻，柳妙言不装了。
她哭哭唧唧地演起戏来，“我不知婶婶家田契地契在何处，可我家的还好端端地藏着，如今执意万般冤枉人，婶婶若是怀疑那便叫官爷去找来对证，即便是死也不能让我爹娘蒙受冤屈！”
县衙门外如闹市一般，摊贩不售物件看热闹，就连劳作回来的村民也围了上来，纷纷议论着谁对谁错。辩论了许久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拿的是我家田契地契！她家没有。”
宋喜春得意一笑，抬头看着她。
柳妙言心中咯噔一下，难以察觉的慌张闪过。随后她便立马镇定起来，冷静道：“那便请官爷随我回趟家，我立刻去拿。”
“允了。”
事实上李少钦以为她太天真了，怎么可能玩得过一群老狐狸，还是老奸巨猾要成精的。
-
走在回桃花村的黄泥路上，不少人有所听闻。
对于她一人把他们家搅的天翻地覆，有人称其大逆不道，也有人拍手叫好出了恶气，柳妙言身后跟着衙门的衙役，她闭上眼缓缓思考。
倘若今日祖母咬定田契地契都是二婶婶的，名义上是她爹娘的，或多或少当年逼迫了她爹娘，这是她最担心的。可是要怎么才能赢回这一局？
看着风一吹就能刮走的屋舍，她轻轻推门而入。
直到又一次拿出那些田契地契，柳妙言忽然恍惚起来，缓缓靠在泥墙边坐下，愈发觉得十分挫败，眼中忍不住蓄满泪水。
“小主别哭，去找隔壁的李大娘！”
“你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系统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传来，它的话语像定海神针，让本在伤感的柳妙言破涕为笑，拂泪清醒过后，她坚定站起来拿起那根藏在枕头下的银簪，匆忙走出。
柳妙言双手奉上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演出诚恳的姿态，弱弱道：“官爷，能否给民女一字时间？去给邻舍交代些事情，求官爷成全。”
“唉，去吧去吧，快些回来！”衙役摆摆手说道，并未拿走她的‘诚意’。
她两眼放光，高兴收起银簪，“多谢官爷！”说罢便急冲冲地跑向隔壁，欢快的步伐像极了讨到糖的孩子。
李大娘果然在家。
人送外号桃花村——李喇叭。她一定知道当年桃花村发生了何事！
柳妙言破门而入，不顾脏乱，冲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正在喂鸡的大娘身边，嚎啕大哭道：“李大娘，现如今我爹娘还在衙门等着我，我……长话短说，您能否为我做主？”
“当年桃花村还有谁知晓柳家分家产一事，您都叫来！如今祖母和婶婶不肯放我一条活路，您与各位父老乡亲上了公堂皆是证人，大恩大德，妙言来日双倍偿还！”
她这次没有再憋住眼泪，发自内心地放肆的哭了出来。她没有把握能够成功，但只要有一成，也要试试结果如何。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李大娘赶忙放下鸡食，将她扶起，拍着她后背安抚道：“柳姑娘先别着急，闹出心病可不好。唉，你太高看我老人家了……”
顷刻间，一颗心飞速跌落谷底。她自知，非亲非故哪怕邻居也不敢轻信话语中的真真假假，尽管事与愿违，但听到那些叮嘱，又忍不住抬头掉眼泪。
她刚想说“没事大娘，我另寻他法。”
话锋一转，出乎意料。
“大娘我呀，看不惯这些人很多年了！好好一家人何必闹得如此难堪，不光是田契要拿回，你也该好好教教你爹娘。做人难但要有良心，桃花村有的是人为你做主！你且记住，不必谢我。谢邻里乡里的村民，你快些走吧，辰时等着大娘噢。”
说罢，李大娘搂着她轻薄的后背往外走，她只是微微颤抖，一声不吭死死咬住下唇，安安静静地往外走。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直视大娘的眼睛。
只是跟着衙役毅然决然走向那条黄泥路，她的脊背挺得发直，双眼更加坚定，那些伤痕早已忽视了。
-
公堂上人未变，只是大家的眼神却心知肚明。
小姑娘玩不过人家的。
即便如此她也并未理会，只是双手奉上那几张皱巴巴的田契与地契，她比来时更沉稳。旁人或许没看出来，但不代表坐在堂上的李少钦眼盲……
这一次，或许能反败为胜也未必。
“原告宋氏，这上边可是柳家夫妇之名。何来你家田契地契这一说辞？”李少钦看向宋喜春。
只见跪着的宋喜春大笑不止，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就是我家的，只是这名不一样罢了，当年分家产，他们两夫妇自己不要的，怪得了谁！”
“不信？那便叫家中祖母来问话！”
柳妙言并未言语。
一直到拄着拐杖的祖母跪在身旁，说出那句“宋氏说得对，这田契地契本就不是柳家夫妇的，他们不知情。”
“是我，给喜春的陪嫁礼。”
衙门外群众议论纷纷，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传来，有谴责她不孝，也有破口大骂这对母女一唱一和，更多的则是看笑话与热闹，都秉持着事不关己的心态。
她的心凉得透透的，体会到心如死灰的滋味。
而她的爹娘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祖母，大声喊着质问着，却也无济于事。
李少钦垂下眼，问她，“柳姑娘无话辩解了么？”
柳妙言始终咬牙低着头不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心也随着起起伏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了。
已过辰时，她不再犹豫大喊一声。
“——县令且慢！”
收藏拜托啦~[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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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田契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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