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是发生在一瞬间。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树叶保持着飘落的姿势定格在半空,水流凝固着不肯前行,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原杪杪眼睁睁地看着通话时间停留在1分32秒的手机一点点地脱离了手掌,而自己的身体却不可控地向下坠去……
直至被淹没。
……
原杪杪感觉自己跌进了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宇宙飞船悬浮在虚空之中,周身萦绕着数不清的白色光点与开启了防御状态的战舰。
然后,“轰”的一声。
绚烂的星体在旋转中爆炸,无数碎石跟随着彩色的光芒迎面而来。
恍惚中,她似乎还听到了嗡嗡的虫鸣。
【当死亡速度足够快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原杪杪在身体爆裂的那0.01秒,脑海里突兀地蹦出这句话。
她眼中的画面定格在纷飞的炮火与一闪而过的巨大黑色翅膀。
奔腾的血液如同千军万马般叫嚣着冲出体外,被撕裂成粉末的躯体淹没在黑暗之中,原地只留下了一团微弱的光芒——那些遵循着特定回路的粒子失去依托之物,开始逐渐向外扩散……
突然,一只体长数十米浑身披着锋利刀片的异形生物飞过。
一口吞下了那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光芒。
原杪杪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从梦中醒来。
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海浪声。
身体不知被谁晃了一下,但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振动幅度,像是有人在摇晃一个鸡蛋,壳里的蛋液轻微晃动着。
起来。别睡了。
她迷糊着想睁开眼睛。
但眼皮就像被黏在了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正常成年人绝对无法做到的诡异姿势蜷缩在一个极狭小的封闭空间内,有一种黏腻的液体毫无缝隙地包裹着她。
这种液体既不是乙醇水溶液,也不是福尔马林。
原杪杪想,她不会是在一个女人的子宫里吧?
她尝试着伸出双手,却触摸到了一个圆弧形的“屏障”,不柔软,也算不上坚硬。
比起子宫,这倒更像是……一颗蛋。
蛋?
原杪杪昏昏胀胀的脑袋还未来得及思考都发生了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虫鸣声。
“嗡——”
“嗡——”
“嗡——”
脑袋像是要爆炸开来。
原杪杪忍不住伸手将耳朵捂住。
可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弱,在安静的环境中,依旧清晰可闻。
不,不是耳边。
这声音像是从脑海深处发出来的。
有一只虫子爬进了她的脑袋?!
惊吓之下,原杪杪四肢挥舞着想要爬出这个黑暗封闭的空间。
而她所处的这颗蛋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晃起来,“蛋液”晃到她的脸上,又被一层薄膜挡住。
挣扎间,脑袋里的声音停止了。
四周再次变得安静。
她双手相贴,摸到了手背上稀稀拉拉分布着的一些鳞片,手指关节处长出了锋利坚硬的锐刺,指甲也变成了钩状的圆锥形覆盖在整个指尖——或许比起手,这更像是一双爪子。
而她的下肢也是。
鳞片从腿部蔓延到脖颈,直至耳侧。
更可怕的是,她摸到自己居然长出了一条尾巴!
! ?
冷硬冰凉的骨骼触感,从她的脊柱下方,尾椎的上方开始,一节一节,摸到尾端,是像鱼的尾鳍一样的扇形。
很薄,只是轻轻的一碰,便划破了手指。
……
总而言之,她现在应该是勉强还有着点人样,只是身体额外长出了一些东西。
还好,还好。
原杪杪扯着嘴角尬笑了两声,妄图以此来安慰自己那饱受刺激,可怜柔弱又无助的小心脏。
只是嘴一张开,原本覆盖着她脸的薄膜却忽然裂开了一个小口子,酸涩黏腻腥味十足的液体瞬间涌入她的口腔。
她呛水了。
窒息感也随之而来。
出去。
要出去。
“啪——”
她的尾巴重重甩在了蛋壳之上。
可四周太黑,她并不清楚那一处有没有产生裂缝。
她只能反复地朝同一个地方击打着。
可打着打着,她发现似乎蛋壳的外围还有一道坚固的屏障。
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突破。
缺氧的大脑让她很快失去了力气。
她感到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
强烈的窒息感消失,她看见了下方她蜷缩着的身体,然后是那颗“蛋”,再是一只庞大而又丑陋的“昆虫”。
犹如刀锋般的“六肢”与翅膀全部断裂,由脖颈处蔓延出的大片墨绿色的液体凝固在黑色的躯体上,一根微弱的光线从它的腹部伸出,与原杪杪相连。
它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
视线扩散开。
原杪杪看见了一片荒芜的土地——尸横遍野,断壁残垣。
人类与虫子的尸体堆积如山,飞船的碎片嵌入了每一块焦土。
昏暗的光线透过触目可及的小行星带照射下来。
原杪杪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
她恶心得有些想吐,干呕了两下,没有实体的手抚上胸膛,又穿胸而过。
原杪杪:“……”
远处传来飞船停靠的声音。
有几个人类从悬梯上走了下来。
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原杪杪身下的这只“虫子”旁边。
手掌上射出的光刃顷刻间切开了这庞大虫子的腹部,一颗满是裂缝的虫蛋滚落在地上。
而在虫蛋滚落的那一秒,那根微弱的线拉着原杪杪的灵魂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体,熟悉的强烈窒息感让她原本已经一动不动的躯体又猛烈地挣扎起来。
蛋壳上的缝逐渐扩大,最后,“咔——”的一声,整个都碎裂开来。
半透明的液体流落一地。
原杪杪跌在了焦黑的土地上。
薄膜与黏腻的液体紧贴在她的脸上,让她一时无法睁开眼睛,她只能拿手腕去蹭,将它们都一点点的蹭掉。
四周没有人说话——
片刻的安静之后,她听见了人们的欢呼声。
热烈,昂扬,仿佛她是一个带来意外之喜的礼物。
他们说的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嘈杂的环境中,脑子里的虫鸣再次响起。
“嗡嗡嗡——”
好想,好想要,杀……杀戮……
血……人类……生物……陌生的,属于某种虫类的语言盘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杪杪捂着脑袋,头疼欲裂间,内心深处忽然产生了一种既恐惧又兴奋的矛盾情绪。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眼前的黑暗也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就在她即将要堕入黑暗的深渊时,一双带着手套的手抱住了她。
原杪杪睁开眼,看见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他的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但从那双浑浊沧桑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他应该至少四五十岁了。
四周围了一圈跟他穿的差不多的人类,有男有女。
“进化种!居然是进化种!”
“一只原始种体内,怎么会有一只进化种?”
“难道是被不小心吞噬进去的?”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进化种凌驾于原始种之上,是被编刻在虫族基因里的吗?一旦触犯原始种就会直接因精神紊乱而死亡。”
“谁知道呢这种东西。”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人类的语言与虫鸣声混杂着,像一个吞噬理智的漩涡。
刚压抑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并将她瞬间淹没。
原杪杪的头垂了下去。
“她怎么了?不会死了吧?”有人凑近了些。
“快把她放进防护舱吧,进化种婴儿的脆弱程度可跟人类差不多。”
话音刚落,一阵猛烈强劲的风伴随着“呲啦”一声响,他们口中“进化种”的尾巴已经划破离她最近那个人的手臂,厚重的衣服被割开,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血肉下的森森白骨上有一道深刻的划痕。
她的“爪子”也往前抓去——若不是抱着她的那个男人及时把她丢了出去,恐怕此刻他的心脏就不在他的胸腔里跳动了。
反应不及的人们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四散逃开。
几个跑得慢的,便被抽的抽,抓的抓,浑身都变得鲜血淋漓。
他们惊恐地看着原杪杪,她那双原本与人类无异的眼睛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样,没有眼白,没有瞳仁,也没有瞳孔,只有被分割成无数块的金黄色充斥着她的眼眶。
是一双犹如昆虫般的复眼。
但或许是因为年幼,她的攻击迅猛而没有章法,短时间内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致命性的伤害。
反应过来的人类拿出防身的武器,一边抵挡着一边拨通了求救讯号。
很快,一艘略大于飞船的战舰降临在星球表面。
一群身材高大,穿着防弹衣的雇佣兵跳下来,他们怀里抱着重型枪械,动作迅速地将原杪杪围在了中间,将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
但他们并没有开枪。
一张透明的防护网从天而降。
原杪杪的手脚瞬间被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摊开的“大”字。
“嘶——”她嘴里发出虫类的低鸣声,尾巴还在不停地摆动着,想要划破那无形的屏障。
眼见着她始终安静不下来,沈演拿下别在腰间的那把银白色的枪。
他靠近了些,瘦弱的手举起枪口,瞄准了原杪杪的脖子,扣动扳机。
一支麻醉剂准确无误地射在她的颈根部。
然后,被坚硬的鳞片弹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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