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回到陈府,却发现府门大开,进去一看,陈老爷歪着身子倒在椅子上,已然断气,死不瞑目,陈府上上下下也死了个遍。
陈老爷身上有着魔气的痕迹,并无内力不曾练武,大概率是被魔修附体,才做出了为儿子接二连三地配冥婚这样荒唐的事。
魔修的修炼手段隐含毒辣,千奇百怪,其中就有利用少女,提炼少女的精气辅助自己快速提升境界。
了结了桃庄一案,回到门内,又恢复了日复一日的生活。
逍遥宫内弟子轮流负责每日的洒扫,谌拭雪借着轮值,再次悄悄进入了藏书阁顶楼,那个被称为禁地的地方。
众多书架中间有条宽敞的走道,半空灵气充裕,一本古籍虚虚托在其中,书页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灵气。
那就是忘情诀,为逍遥宫提供经久不衰的灵气。
“别碰!”凤涿光低声呵道。
凤涿光拉住谌拭雪的手腕,可惜慢了一步。
忘情诀近在眼前,可谌拭雪有些心虚,她怎么总是能精准无误地找过来?
谌拭雪指尖萦绕着一缕灵气,浮向空中,刹那间化为一面明镜,立在他面前,映出一张稚嫩空洞的脸,那个谌拭雪最讨厌的自己。
“宿主,快抓住谌拭雪,和他一起进入过去!”
凤涿光抓住了谌拭雪的一片衣角,空间开始扭曲,灵魂正在剥离。
孤辰劫煞,性格孤僻,无缘六亲,男主克妻,女主克夫,无子相伴,注定孤独一生。
〝挑断他的手筋,废了功法,抽去灵根,扔到山下吧。”
说话的人身着祥云纹,长须白发,眼睛细小,额头一颗痣,没有菩萨像,倒颇显得贼眉鼠眼。
这不是男主他爹,简德裕简宫主么?只是这衣服形制还是长老,十几年前他还没当上宫主。
凤涿光想出声吐槽,发现说不了话,想走近些看个仔细,发现迈不了步。
怎么回事???她怎么不是人了啊!
凤涿光振了振翅膀,耷拉下来的触角都能看出一只蝴蝶的无奈。
难以置信,她变成了一只蝴蝶。
凤涿光原地打了几个转,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平复下来,仔细打量了十岁的谌拭雪。
此刻衣料破损,全身都是血啊土啊,小脸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出奇,和长大以后如出一辙,好似所有的星星都落入了他的眼睛,一闪一闪。
简德裕废了谌拭雪的经脉,甚至把修真者最重要的灵根给抽了,那么谌拭雪认识逍遥宫现任宫主,他本就是为了忘情诀来这里,导致谌拭雪黑化的根源竟然是逍遥宫?
什么孤什么煞的,我呸!凤涿光重重地扇了扇翅膀,她才不信,事情定没有如此简单。
一团迷雾聚在凤涿光面前,她看不清,拨不开。
手臂撕裂般的疼痛,全身的血液好似被抽干,灵台一片漆黑。
简长老,简德裕……
谌拭雪趴在地上,手指无力地抠着泥土,新仇旧恨,来日他必报。
他日复一日地听树叶作响,听野兽嘶吼,听小雨淅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逐渐愈合,手腕渐渐能转动,恢复了力气。
奇怪的是,一只蝴蝶从第一日便萦绕在谌拭雪身边,有时落在他的肩膀,有时停在他的指尖。
蝴蝶总扑动着它黄色的翅膀飞来飞去,却又哪也不去。
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久到挑断的筋自我黏合,谌拭雪撑着土地站起来,手臂一抖又摔了下去,肩膀重重地着地。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摸了摸眼角,眼泪顺着眼角留入耳朵,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凤涿光想做些什么,在谌拭雪看来,身边的那只蝴蝶的翅膀又闪烁了几下,然后轻轻地落在他的眼睫,亲昵得好像一个吻。
谌拭雪兀自笑了,他,谌拭雪,还是活了下来。
见谌拭雪笑了,凤涿光欢快地绕着他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指尖。
“你在高兴么?”
变成蝴蝶的凤涿光飞去半空,挥舞着翅膀上下飞动。
凤涿光在心里点点头,当然啦,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高兴不了一会儿,凤涿光开始懊恼,要如何让谌拭雪走出这片迷宫一样的森林,继续活下去呢?
想不到办法怎么办……
系统!
在系统的外挂下,森林的地图在凤涿光脑中徐徐展开。
凤涿光先是停在谌拭雪面前,接着飞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最后又栖在半空等着他,不能说话真是太费劲了。
来回试了几次,如此抽象的领路方法,没想到谌拭雪能踉跄着跟上。
只是问出口的话果然非人哉。
“你是谁?”谌拭雪捏住凤涿光的翅膀,低声道,“你是妖?帮我有什么目的?”
凤涿光挣扎着想飞走,拜托,不要恩将仇报啊小变态。
“你不怕我捏死你。”谌拭雪的手指渐渐收紧。
如纸一般薄薄一片的翅膀,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捏个粉碎。
就在凤涿光以为英明一世就要死于这个破幻境,谌拭雪突然放开了手。
“蠢蝴蝶。”
怎么不是人都要被骂蠢啊!
凤涿光颤抖着翅膀栖在一旁的树叶上,心里的小人瞪着眼喘着粗气,如果能变回原样,她一定要扯着他的脸,好好教训这个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臭小子。
谌拭雪讪讪伸出手,试探着轻抚着她的翅膀,轻声道:“你不许走。”
给个巴掌再给颗枣,谌拭雪真有你的……
走出了森林,下方就是一座村庄,村里大多是一些老人和孩子。
谌拭雪不善交流,好在面貌生得玉雪可爱,在村里人的帮助下,盖起了一间小草屋。
待草屋建成,凤涿光挥了挥翅膀在门前徘徊。
“你怎么了?”
在逍遥宫外的不知哪个山头,长大后的谌拭雪和凤涿光也有一间小草屋。
据系统说,幻境要由幻境的主人来结束,幻境的主人也就是谌拭雪了,可如何才能结束,系统却是闭口不谈。
凤涿光叹了口气,于是一人一蝶在这里定居下来。
虽然灵根被抽,但武功底子还在,谌拭雪以接衙门里的门令为生。
凶险的门令给的银子多,却鲜少有人接,怕的就是有命接,没命回。
谌拭雪专挑那些个门令接。
村庄安宁,所谓凶险的门令也不过杀几个头脑愚笨四肢发达的山贼罢了,或是哪一块地方出了盗贼需要抓捕,又或是调查悬案,对谌拭雪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的。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谌拭雪很强,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谌拭雪做得最多的就是杀人,开始也会犹豫,也会害怕,只向凶徒腹部四肢出刀,断气了就好。
也许时间真的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谌拭雪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最利落的方法,一刀割喉,鲜血喷涌而出,淌到地上,滴滴答答流个满地。
歹徒的求饶声,鲜血四处喷涌,刀刃划开皮肤,利器搅烂皮肉,所有的声音像海啸一般在谌拭雪脑中呼啸,最后化为一波静谧,化为宁静,化为麻木。
凤涿光最讨厌血,不喜欢血的刺眼夺目,不喜欢血的气味。
每每谌拭雪提着沾血的剑回来,她都会扇着翅膀,离他十米远,直到看不清,闻不到。
谌拭雪走近一步,凤涿光就后退一步,走进两步,她就后退两步,落在屋门口的腊梅树上。
正值隆冬,腊梅花傲立于风,琥珀似的花瓣紧挨在一块,凤涿光一只黄色的蝴蝶恰好一同融入了其中。
谌拭雪皱了皱眉,垂着头停了下来。
村子里挂起了红灯笼,爆竹烟花声也从未断过,新年悄然将至。
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逍遥宫不过年,谌拭雪过的第一个除夕竟还是出门接门令。
村子后有一方湖泊,天气冷,结了冰,飘着的小雪摇摇晃晃落到了冰面上。
完成任务后,谌拭雪将银子塞进胸口,砸破了冰面,拿湖面当镜子,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可惜衣袖上点点干涸的血迹洗不掉。
谌拭雪马尾轻晃,这样蝴蝶便不会害怕他了。
只是凤涿光看不到了,感受到灵魂从蝴蝶身体里脱离,浮在空中,依然说不了话,现在连东西也碰不了。
在幻境里死去并不会造成真正的死亡,灵魂会变成游离态继续处于幻境,等待幻境结束,灵魂才能归位。
那天蝴蝶安静地躺在桌案上,案上摆者一幅灯会烟火图。
昨晚,谌拭雪在画卷的右上角落下名字,嘴里却念叨着看烟火是件无聊透顶的事。
凤涿光那时高兴地绕着画飞了几圈,嘁,口嫌体正。
可是真的太冷了,它死在了除夕,没有熬过第一个冬天。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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