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工业厅那边想做什么市场化，想让企业自己找订单。想想看，你们机械厂那些精密的传动设备，还有我们生产的变压器，哪是寻常百姓能轻易买得起的？这订单又从何而来呢？就说住咱们附近一车间的郑水根吧，他媳妇的妹妹可是嫁给了工业厅的一位干事。听那意思，上头打算对部分厂子进行整合，精简人员，同时还要引进新技术。想想以前，咱们不也引进过新技术吗？那时是为了扩张，现在怎么反倒要裁员了呢？“
时强沉吟良久，终是开口对时大明说：“老大，你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和老二去拜访一下你们周伯伯。”时大明有些迟疑：“爸，周伯伯现在位高权重，怕是不好见吧？”时强摆了摆手：“想什么呢？咱们又不是去走后门，我只是想去见见老领导，听听他的意见。他虽然不直接管工业，但总比咱们消息灵通。现在局势不明，咱们也得求个心安。万一真有什么动荡，咱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时大明听从了父亲的安排，第二天一早就向车间主任请了假，说是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主任倒也通情达理，知道时家老爷子来了省城，便爽快地批了假。
回到家中，时强已经收拾妥当，一个简单的布包里装着几盒上好的香烟和两瓶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时大明看着父亲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兄弟俩都知道，这次去见周伯伯，不仅仅是为了打听消息，更是为了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仿佛只要周伯伯说一句“没事”，他们就能安心许多。
一路上，父子三人沉默不语，各自怀揣着心事。时强偶尔抬头望向远方，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忧虑。时大明则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有什么变动，自己该如何应对，毕竟作为家中的长子，他有责任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周昀海的家位于省城的一个中心小区，虽然房子不算宽敞，但布置得却十分温馨且井然有序。周婶婶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张罗着泡茶。时强笑着寒暄道：“石大姐，我们来得匆忙，打扰了！老首长最近身体还好吧？”时强曾是周昀海的警卫员，后来回柳城机械厂也是多得周昀海相助，因此与石大姐也十分熟络。石大姐笑道：“还是老样子，那么大年纪了，还整天忙碌个不停。”
没过多久，周伯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时家父子三人，脸上露出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哎呀，时强，你怎么来了？还有大明、大钢，快坐！”他一边招呼着，一边脱下外套交给勤务员，显然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拜访感到意外。
客厅里，周伯伯和时强面对面坐着，时大明和时大钢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
“老首长，我这次来，其实是有点事情想请教你。”时强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听说工业厅那边最近在搞什么改革，要市场化，还要合并厂子，裁减人员，引进新技术。我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是福还是祸。”
周昀海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老时啊，这事儿我确实有所耳闻。上面的意思呢，是想通过市场化改革，让企业更有竞争力，淘汰一些落后产能，引进先进技术来提高生产效率。至于合并厂子、裁减人员，这也是改革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环。但具体怎么实施，会影响到哪些厂子，目前还不好说。”
说到这里，周昀海转头看了一眼时强旁边的时大明：“大明是在电机厂吧？是在哪个车间？”“周伯伯，我在三车间做副主任，主要负责变压器的技术这块。”周昀海闻言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然后说道：“我听说工业厅那边打算把变压器这块业务单独剥离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厂子，选址应该就在省城郊区。大明既然已经坐上了副主任的位置，也算是厂里的骨干了，可以好好争取争取。”
时大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期待。他没想到周伯伯竟然会提到这样的内部消息，更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进一步。这时周昀海说道：“这事已经定下来了，文件应该已经到你们厂里了；有能力的人总会有机会的，就像你老子，当年那是一个英雄。现在我们要改革，你也要一马当先。”时大明像个毛头小子那样用力点点头。
“老首长在我们心中，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时强语气坚定地说道。周昀海闻言，爽朗大笑：“咱们都这把岁数了，就不必互相吹捧啦。你难得来一趟，中午可得陪我喝上两杯。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走回头路。改革嘛，终究是为了人民的幸福。虽然会有不少变化，但也会带来新的机遇与挑战。你们机械厂的产品，那可是经受过市场考验的，有着雄厚的技术积淀和一群经验丰富的工匠。上级部门定会考虑到这些的。”接着，周昀海与时强又聊起了曾经的老部队，共同回忆往昔岁月。
中午，周昀海的二儿子周宇刚好出差回来。他在省外事部门工作，平日里忙得不亦乐乎。周宇听说时强是来自柳城机械厂的，眼睛一亮，说道：“时叔叔，我听说下个月有个外商代表团要来大江省进行交流，他们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寻找汽车零配件的供应商。你们机械厂有没有这方面的业务？”
时强闻言，心中一动，这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连忙说道：“我们厂主要以生产传动设备为主，主要是供工程机械和矿山那边，如果做汽车传动也是有基础的。”
周宇闻言，点了点头：“那不错，我觉得你们厂里可以好好准备一下，争取在这次交流中给外商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知道工业厅那边也在积极推动这件事，希望能通过这次交流，引进一些外资，同时推动咱们省内的企业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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