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漫进院子时，陆远川的军靴踏过门槛的声音惊起了檐下的麻雀。
四个小身影立刻从不同角落扑过来，像一群归巢的雏鸟。
“爸爸！赵红星带我们看了训练场的单杠！”
“陆叔叔，东边菜地的西红柿红了！”
“我今天认识了刘婶家的小花！”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地交织在一起，陆远川弯腰接住冲在最前面的安安，军功章被卫国好奇的小手摸得发亮。
苏晚站在厨房门口，围裙上沾着面粉，嘴角噙着笑看他们。
晚饭后的西屋亮着温暖的灯光。
保国和陆睿头碰头地研究一本故事书，偶尔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
卫国趴在桌子上画坦克，连最顽皮的时候都记得把衣角掖在裤子里。
妈妈说过，洗完澡的衣服要穿到明天。
安安抱着布娃娃坐在小床上，突然指着窗外：“妈妈，星星出来了。”
苏晚顺着她的小手望去，深蓝的夜幕上果然缀着几颗疏星。
陆远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军装外套已经脱下，露出里面熨得平整的白衬衫。
他的目光扫过四个安静的孩子，最后落在苏晚身上，眼底有温柔的笑意流淌。
东屋的灯光昏黄，苏晚坐在梳妆台前，檀香与茉莉的气息在发丝间萦绕。
刚解开的麻花辫垂落肩头，泛着微微的波浪，衬得镜中人眼角眉梢都染着水汽氤氲的柔。
木门“吱呀”轻响，陆远川放轻脚步走进来，军装袖口还沾着安安睡前攥出来的褶皱。
苏晚对着镜子梳头发，从镜面里看见陆远川正在解军装领口的扣子。
她唇角抿出浅浅的梨涡：“今天在部队感觉怎么样？”
苏晚从镜子里看见他在解领口的扣子，嘴角微微弯起：“今天回部队还适应吗？”
陆远川把军帽挂在门后，发出轻轻的“嗒”声。
三年没回来，好多新兵都不认识他这个团长了。
早上他去训练场，有个新兵蛋子居然拦着要看他证件。
陆远川不但没生气，反倒觉得这小战士挺负责。
“还行。”
他走到苏晚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木梳。
“到底是老部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梳子轻轻梳过头发，发出沙沙的响声。
苏晚从镜子里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张政委还在。”陆远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就是白头发多了不少。”
陆远川放下木梳，挠了挠头：“齐师长让我负责尖兵营。”
他停顿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上辈子那些先进的训练方法，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这个年代用上。
“你肯定没问题的。”
苏晚转过身来，头发扫过他的手背。
她太了解陆远川的本事了，再加上他在部队的老关系，重新站稳脚跟根本不是事儿。
“你那些训练方法，”
她压低声音，“慢慢来，别太着急。”
陆远川点点头，伸手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我知道分寸。”
“对了，我想，”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紧急集合的哨声。
陆远川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三两下就套上了作训服。
“我去看看。”
他系好腰带，在门口回头，“你先睡，别等我。”
苏晚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轻轻叹了口气。
她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写着“训练计划”四个字。
“牛嫂子在家不？”
苏晚领着四个孩子站在牛美兰家院门口。
“在呢在呢，快进来！”
牛美兰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是苏晚，明显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在食堂一起包韭菜盒子之后，两家就开始有来往了。
牛美兰最近可没少受其他军嫂的闲话。
那些同级的家属们都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巴结团长爱人，就是想让她家赵大勇能进陆团长的尖兵营。
部队里都传开了，陆团长回来不但没受冷落，反而更受重用了。
听说是交了什么训练方案，能提升部队战斗力什么的。
这些军嫂们也不懂这些，就知道陆团长现在可了不得，要组建一支精锐的尖兵队。
那些有本事的营长、排长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这不，看牛美兰跟团长爱人走得近，那些军嫂们就眼红了，说话都带着酸味。
苏晚走进牛美兰家的小院，果然跟牛美兰本人一样，收拾得干净利落，处处透着股爽快劲儿。
“苏同志，喝杯水。”
牛美兰端着碗温开水放在堂屋的四方桌上。
“红星，快出来！陆睿他们来了！”
牛美兰站在院子里喊自家孩子。
“来啦！”赵红星一听是陆睿他们，立马跑了出来。
“陆睿、保国、卫国、安安妹妹！”
赵红星跟陆睿几个处得特别好，打心眼里喜欢他们。
“红星哥！”
陆睿和保国带着弟弟妹妹迎上去。
陆睿和保国也挺喜欢这个新朋友的。
卫国就更不用说了，难得遇到一个跟他一样活泼好动的大哥哥。
平时在家，两个哥哥都太文静了。
至于安安，只要哥哥们喜欢的，她都喜欢。
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往赵红星屋里去了。
这边，牛美兰招呼着苏晚：“苏同志，快坐。”
“好。”苏晚坐下，顺手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
“是这样的，我上次听说你家后院种了菜。我刚来，什么都没准备，想跟你换点蔬菜。”苏晚说明来意。
部队家属院这儿，家家户户都自己种菜，所以供销社根本不卖蔬菜。
苏晚在这儿就认识牛美兰一个，看她为人爽快，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其实她空间里物资多的是，就是找不到借口拿出来。
刚来大院，既没种菜也没买菜，这蔬菜来源总得解决。
苏晚琢磨着，不如用空间里的东西跟人换些蔬菜或者其他日用品。
“哎哟，换什么换，你直接去后院摘就是了。我家种得多，根本吃不完，随便拿！”牛美兰爽快地说。
这大院里的军属们都种菜，又不能卖也没处换，除了自家吃，确实没啥用。
“那可不行，一次两次我厚着脸皮收下，次数多了哪好意思。”苏晚坚持道。
见苏晚这么坚持，牛美兰也明白她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就笑着说：“行吧，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随便给点啥都成。”
苏晚早就想好了，这次特意带了肥皂来。
她知道牛美兰家有两个半大孩子，衣服换洗得勤，肥皂用得特别费。
“这是上海产的肥皂，”
苏晚从布兜里掏出两块用油纸包好的肥皂，“洗衣服特别去污，还不伤手。”
牛美兰眼睛一亮，这可比供销社卖的那种黄肥皂好多了。
她接过来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味：“这...这也太贵重了。”
“我娘家寄来的，家里还有呢。”
苏晚笑着说，“正好你家两个小子整天在泥地里打滚，用得着。”
牛美兰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那...那我可不客气了。后院菜你随便摘，以后要啥尽管来拿！”
苏晚点点头，心想这肥皂送得值。
既解决了自家的蔬菜问题，又帮到了实在人。
她盘算着，下次可以带点红糖来，听说牛美兰家婆婆有老寒腿，喝红糖水能缓解。
到了牛美兰家的后院，只见一片绿意盎然的菜园子。正值盛夏，各种蔬菜长得格外水灵。
“你看，这边是黄瓜，那边是西红柿。”
牛美兰热情地介绍着，顺手摘了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用水给冲洗一下，递给苏晚，“尝尝，可甜了。”
苏晚接过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立刻溢满口腔：“真好吃！比城里买的强多了。”
“那是，我这可是用羊粪肥的。”
牛美兰骄傲地说，弯腰拨开茂密的叶子，“你看这茄子，紫得发亮。还有那边的豆角，一天能摘一篮子呢。”
阳光透过瓜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注意到角落里还种着几陇韭菜和小葱，绿油油的特别精神。
“要不我给你摘点茄子豆角？”
牛美兰说着就要去拿篮子。
“我自己来吧。”
苏晚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翠绿的菜叶，“这菜种得真好，我都舍不得摘了。”
牛美兰哈哈大笑：“尽管摘！这季节长得快，明天又能蹿一截。”
她利落地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这个拌凉菜最爽口，你家陆团长肯定喜欢。”
苏晚看着牛美兰麻利的动作，突然注意到菜地边上整齐地码着一排粗陶罐子：“这是？”
“哦，那是腌的咸菜。”
牛美兰擦了擦手，“等会儿给你装点回去，配粥吃最香。”
微风吹过，带来泥土和蔬菜的清香。
苏晚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才叫过日子。
她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该用什么来交换这些纯天然的蔬菜了。
就在苏晚牵着孩子们准备离开时，牛美兰突然喊住她：“苏同志，你还有东西没拿呢！”
她快步从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正是苏晚带来的花生酥。
“你看你，这么金贵的东西都忘了。”
牛美兰把油纸包塞回苏晚手里，“这花生酥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苏晚连忙推辞：“这是我特意给你家做的，怎么能拿回去？”
“哎呀，我们家那个皮小子哪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牛美兰执意不肯收，“再说了，你都已经给了那么好的肥皂！”
两人正推让着，安安突然扯了扯苏晚的衣角：“妈妈，牛阿姨家的红星哥哥说，他从来没吃过花生酥。”
苏晚和牛美兰同时愣住了。
牛美兰叹气：“这孩子！”
“那更得留下了。”
苏晚蹲下身，把油纸包递给安安，“来，你亲自送给牛阿姨好不好？”
安安接过油纸包，迈着小短腿跑到牛美兰跟前，仰着圆圆的小脸：“牛阿姨，妈妈说这个可香了，您和红星哥哥一定要尝尝！”
牛美兰的手微微发抖，终于接过了油纸包：“好...好，阿姨替红星谢谢安安。”
回去的路上，陆睿小声问：“妈，咱们以后还来牛阿姨家吗？”
苏晚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温柔地笑了：“来，当然来。下回妈教你们包饺子，咱们请红星哥哥来家里吃，好不好？”
夕阳把母子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装着新鲜蔬菜的篮子里，不知何时被牛美兰悄悄塞进去两罐她最拿手的腌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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