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树荫下,几个纳鞋底的媳妇磕着南瓜子,突然被一声惊叫炸开了锅。
“哐当!”
村民甲手里的搪瓷缸子直接砸在石磨上,瞪圆的眼睛活像见了鬼:“亲娘咧!你们猜我刚从大队部瞅见啥?苏晚!就那个带着仨拖油瓶的上海知青!人家要嫁陆团长了!”
她拍着大腿根,嗓门吊得比村口大喇叭还高,“就是那个肩章带星、津贴每个月200的陆团长!”
村民乙手里的鞋底“哧啦”划出道口子,酸水直冒:“嗬!那苏晚不就是个二婚头?前头老张坟头草还没三尺高呢!”
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陆团长在部队管着千把号人,家里三转一响齐全着呢!”
掐着指头数,“永久自行车、蝴蝶缝纫机、上海牌手表!”
“呸!”村民丙把纳鞋针往头发里狠狠一蹭,眼红得能滴血,“俺家翠花还是黄花大闺女呢!陆团长也不肯跟我家翠花相亲。”
一直闷头抽烟的村民丁突然阴恻恻一笑:“你们这群眼皮子浅的娘们儿。”
烟袋锅子往青砖房方向一指,“知道那三间瓦房值多少吗?去年公社来评估,”
她突然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百二十块!够娶五个媳妇!”
树梢上的大喇叭突然滋滋响起来:“社员同志们注意啦!陆远川同志与苏晚同志的结婚申请已获组织批准!让我们祝贺革命伴侣。”
“咔嚓!”村民丙手里的鞋撑子断成两截。
六月初六,黄历上说宜嫁娶。
青山大队简陋的队部院子里,一场简单却郑重的婚礼正在举行。
老村长站在中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原主丈夫张建业在这村里本就如浮萍无根,如今苏晚作为三个孩子的娘,要为自己、为孩子寻个依靠,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苏晚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绒布做的红花。
她身上那件红裙,并非村里常见的土布,而是从空间里悄然取出的,料子是极好的“的确良”,颜色是正正的红。
款式却含蓄得体,掐出纤细的腰身,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衬得她肤白如雪。
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那唇边一抹浅浅的笑意,藏着两世为人的沧桑,也盛满了新生的期盼。
陆远川就站在她身侧,一身笔挺的绿军装洗得发白,却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金色的领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他此刻坚定的眼神。
他没有戴军帽,露出利落的短发,额角那道淡疤在今日也显得格外柔和。
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却始终温柔地锁在身旁那抹耀眼的红上。
四个孩子,成了这场婚礼最鲜活灵动的点缀。
陆睿、保国、卫国,都穿着苏晚用空间里细棉布亲手缝制的新褂子,浆洗得干干净净,小脸兴奋得通红。
最小的安安,被苏晚打扮得像年画里的福娃娃,扎着红头绳,穿着小红褂,被陆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们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的“新爸爸”和“新妈妈”。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兴奋,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名为“家”的归属感在生根发芽。
生产大队办公室门前贴着红囍字,院里摆着几张借来的木桌
老支书敲了敲搪瓷缸子:“同志们静一静!现在给陆远川、苏晚同志举行革命婚礼。”
两人面向墙上主席像鞠躬,□□贴在胸前。
“第二项,拜谢父母养育恩!”
空着的长凳上放着两束野棉花。
“最后,新人互相鞠躬!”
他们隔着半臂距离相视而笑,围观社员们数着一、二、三,不知谁家的娃娃突然嚷着要糖吃。
孩子们的笑声像银铃般响起,清脆地撞碎了往日的阴霾。
保国和卫国一左一右拉住陆远川军装的衣角,陆睿抱着安安,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欢喜。
礼成的瞬间,陆远川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坚定地握住了苏晚微凉的手。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传递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苏晚抬起头,与他相视一笑。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有山一样可靠的爸爸,有温柔坚韧的妈妈,有互相扶持的兄弟姐妹。
那些“孤寡人家”、“没顶梁柱”的闲言碎语,那些暗地里欺他们孤儿寡母的算计目光,从今往后,都将被这堂堂正正、温暖坚实的家,挡在门外,碾得粉碎!
红烛在窗台上轻轻摇曳,暖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投下温柔的影子。
陆远川环顾这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新房。
除了一张木床和崭新的被褥外,几乎空无一物。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未擦净的灰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委屈你了。”
他声音低沉,他眼底有着婚礼简陋的愧疚。
他多想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可时间仓促得连新房都来不及好好布置。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她仰起脸,烛光在她眸中流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热闹的。”
苏晚:“等到了部队,我们去照相馆拍张结婚照,好不好?”
这间屋子,承载了太多属于原主和张建业的悲欢。
即便被清水冲刷过无数遍,那些无形的痕迹,那些记忆的回响,依旧固执地盘踞在空气里,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将这里视作她与陆远川新生的起点。
更何况,隔壁还睡着三个小家伙。
她怎么舍得让他们独自度过这个特别的夜晚。
陆远川的掌心温暖而粗糙,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
他低头凝视着她,“好,”
他的声音低哑而坚定,像最郑重的誓言,“都听你的。”
那句“都听你的”,像一片最轻柔的羽毛,带着滚烫的温度,不期然地拂过她最敏感的心弦,激起一阵细微而绵长的战栗,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苏晚抬眸,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白日里绾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松散下几缕柔软的发丝,慵懒地垂在颊边,衬得她烛光下嫣红的唇瓣愈发娇艳欲滴,如同初绽的玫瑰,散发着无声的邀请。
陆远川的呼吸猛地一窒,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像在极力压抑着即将决堤的洪流。
他再也无法按捺,缓缓俯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他的唇先是轻轻碰触她的,如同试探。
继而加深这个吻,带着两世压抑的思念,却又小心翼翼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窗外,一片树叶悄然落在窗棂上,转瞬即逝。
而小小的新房内,烛影摇红。
两颗饱经沧桑、各自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心,带着满身的伤痕与风尘,在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和无尽的思念后,终于在此刻,紧紧相拥,找到了彼此唯一的、永恒的归处。
夜深时,苏晚轻手轻脚推开孩子们的房门。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三张熟睡的小脸上。
保国的被子踢开了半边,她俯身替他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孩子柔软的发梢。
隔壁传来陆远川低沉的嗓音,正在给陆睿讲《小兵张嘎》的故事。
父子俩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一大一小,温馨得让人心头发烫。
这个由两个破碎家庭重组的新家,终于在这一刻圆满地走到了一起。
清晨,屋内,她站在木镜前,手指轻柔地抚过那条红色布拉吉的裙摆。
这条裙子,是她从三楼空间衣柜里精心挑选出来的。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它既符合朴素的风格,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着眉,动作轻柔而专注,随后又薄薄地涂了一层淡粉色的口红。
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乌黑的发辫垂落在肩头,愈发衬得脖颈白皙如玉。
苏晚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欢喜。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陆远川站在门口,当他看清盛装打扮的苏晚时,整个人瞬间怔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苏晚身上,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消失,只剩下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
苏晚缓缓转过身来,红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一朵娇艳绽放的玫瑰,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她看见陆远川的喉结上下滚动,紧接着,他哑着嗓子说道:“很漂亮。”
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深情。
苏晚抿唇一笑,睫毛垂下时,更添了几分娇羞。
她注意到陆远川今天特意换了崭新的军装,连风纪扣都系得一丝不苟,胸前的勋章擦得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在诉说着他的荣耀与担当。
“你也很帅。”苏晚轻声说道,
陆远川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那是一种干净而温暖的味道。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从弯弯的眉毛到涂了口红的唇瓣,最后定格在她明亮的眼睛里,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在心底。
“我的晚晚真好看。”
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手指轻轻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而细腻。
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像她裙子的颜色一样鲜艳。
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说道:“孩子们该等急了。”
陆远川却不急着松手,反而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轻声说道:“让他们等会儿。”
他的唇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最后在唇畔停住,唇畔若即若离地轻蹭着,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让苏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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