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十五年,并州中阳县小田村。
陈木匠陈伯元家的大门被砰砰砰敲响,伴随着拍击声,三五妇人报忧声此次彼伏。
“不好了,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刘婶子,陈木匠,你家秀才公出事了。”
陈大郎陈毅正在院子里刨木头,听到喊声忙跑去开门,因为太着急,开门时满手木屑,怀里还抱了个刨子。
“你刚说谁出事?我家老二?他怎么了?”
“我家二孙子怎么了?”刘老太年纪一把耳朵却灵光,急急忙忙从院里跑出来,腿脚灵活,比儿媳妇方霞还快一些到了门口。
“你家秀才公一身白躺成一条被陈大夫用牛车拉回来了。”
“我们远远见他眼睛没睁着了。”
方霞只觉晴天霹雳,刘老太也瞬间老态,脚一软就要倒下,被刚赶过来的陈伯元一把扶住。
“娘,你先别着急。大郎,你来扶着你阿奶,我去陈大夫家接老二。”
“我来扶,大郎,你快跟着你爹一起去接人。”一向温柔的方霞极力振作着,如果忽视掉她声音里的颤抖的话。
刘老太不愿让人扶,“我没事,别往回走,我不回,快,快,咱们追上去,我的老天爷,这是发生了什么?”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下午关着门在铺子里理药材,突然听到敲门声,声音又急又响,我原还以为是街上的流民想闯进来,躲着没敢出去。”
陈大夫陈立业对着满脸担忧的陈家人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
“有没有人啊?大夫,开开门,救命啊。”
“怎么办?这家医馆好像也没人,这都第二家了。”
陈立业从窗户缝隙里看到门外站了几个书生郎,离自己最近的仅一门之隔,想必就是刚才敲门那个。
那人身后两人扶一个站着,被扶的人低垂着头,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扶着他的人身上,脑袋不受控地左右垂晃。
“你再用力点敲,搞快点。天啊,他脑袋一直在流血,身体还有点凉,他不会已经死了吧?陈辞,陈辞,你醒醒,你别死啊……”
陈辞?陈立业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出声,“来了来了,这是怎么了?谁受伤了?怎么伤的?”
“我同窗被流民打伤了,该死的流民,大夫你快给他看看。”
不用他说,刚将人扶到医馆里间屋子,陈立业便搭手给人诊脉。
脉象浅短急促,是失血过多之照。得快些止血,要是再这么流下去,人真的要没了。
“小辞他同窗,你们帮我搭把手,我得把他伤口周围的头发剃了,用热水清洗后给他上药,还得给他熬药……”
“大夫,搭手没问题,可清洗伤口和熬药都需要水…”他们真没有,街上那么多流民,谁敢带水囊出门。
“后院厨房有一些,你们去取了用。”其实也不多,就小半桶的量,是陈立业给家里的牛带的,牛是家里的重要劳力,一家子特意从嗓子眼里省下来的。
水有了,药材也不缺,陈立业没一会儿便将陈辞脑袋上的伤包扎完毕,给人喂了药汤。
许策,也就是之前敲门的书生见陈立业把脉结束,试探着开口,“大夫,你认识陈辞啊?”
“认识,我也是小田村的,也姓陈。”同村同族,但不同支。要真说起来,陈辞是陈立业孙子辈的孩子了。
陈立业说完,收好脉枕,一脸担忧地开口,“三位公子是小辞的同窗吧,可否告知事情的经过?小辞怎么伤成这副模样。”
“陈辞被流民抢了,我们到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当时流民正在他身上翻找东西。”
“流民虽然多,可光天化日,小辞还是书院的学生?”陈立业有些不敢置信。
书生郎武力值不高,但潜力巨大,谁知道里面哪个是家里有权势或者自个儿将来就是权势的,流民的胆子一般没这么大。
“真是流民,我们亲眼见到了,就在书院后巷,当时陈辞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地上肯定还有印记。”
“不过按理说后巷是个死胡同,陈辞不应该去那里,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被人打晕了带去的还是怎样?”
陈立业有些疑惑,那你们怎么会突然去那里?
“大夫你可别误会我们啊,我们是被一个小哥儿拦住的,说是书院的柳先生在后巷摔倒了,让我们去扶人。”
柳先生进士告老回来的,是书院最有名望的先生,书院哪个学子不想得柳先生一句指点,何况他们这种丙班的学生,三人兴冲冲地跑去扶人。
谁知道不是先生!是柳先生的学生!说真的,要是当时那小哥儿照实说是有同窗在后巷被流民抢了,他们估计不敢直接莽过去,更可能是选择告诉书院门口的小哥,让他们去救人。
“小哥儿?”
“是小哥儿。“见陈立业张口想说什么似的,许策忙继续道:”他带了帷帽,我们没看清他的脸,也不认识他。”
“老朽没有其它的意思,但听公子的描述,流民打人和这个小哥儿报信,中间似乎有隐情,三位公子可否将那流民的面貌特征和那哥儿的情况再详细说说。”陈立业满脸恳切。
“流民有四个,看起来都是二十来岁的汉子,其中一个个子特别高,人又瘦,看起来像根竹竿,那人太高了,动作慢,捂脸的速度也慢。”
“小辞的三个同窗看到了他的脸,脸颊凹陷,尖嘴,看起来有些像猴子,其他人都不突出,他们没记住。”
陈立业继续转述,“至于那哥儿,隔着帷帽,完全看不清脸,只说那哥儿的帷帽戴在他头上显得特别大,将人半个身子都遮蔽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方霞听不下去了,边问边抹眼泪,“为什么要伤我儿性命?”
看着昏迷不醒的二弟,陈毅同样又急又气,“爹,我们去报官,让县太爷把凶手抓了坐大牢。”陈毅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跑。
“你站住。”陈伯元将人喊住后无暇多解释,扭头哑着声音问陈大夫,“立业叔,你跟我说句实话,二郎啥时候能醒过来?还,还能醒吗?”
陈辞情况太过骇人,大半脑袋用布包着,后脑勺处隐隐透出血迹,包扎前血应该流了很久,背后大半的衣服都被染得鲜红。
“老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二孙子肯定能醒,他立业叔,你说是不是?”刘老太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陈大夫的衣袖,手指颤抖,浑浊的双眸里满是祈求与期盼。
看着陈家众人伤心欲绝的模样,陈立业思虑再三,轻轻点了点头,“嫂子,你家二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
“欸,欸,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
一晃两天过去,屋子里,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方霞坐在床边,按照陈大夫的医嘱,不断按摩陈辞的胳膊、手指。
突然,一道弱得几乎可以忽视的轻咳声响起,“咳…”。
方霞精神一振,希冀的目光紧紧地盯向陈辞的脸,好一会儿,见一直紧闭的眼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醒了,总算是醒了。”方霞捂着嘴巴小小声说着,说完眼泪已经布满了整个脸颊。
方霞哭了一会儿,哭完朝着门外大喊,“孩子他爹,娘,二郎醒了,二郎醒了。”
一家子人全听到了,急忙聚到了屋子里,关切地围在木床周围。
陈毅大嗓门率先出声:“老二你终于醒了,这几天我们一家子担心死你了。”
刘老太一连几个关切地提问,“二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
陈伯元,“大郎,你快去把陈大夫请家里来,给老二把把脉。”
床上的陈辞听着一连串的关心,眼珠转动了几下。
这些人是谁?我在哪?我不是死了吗?
刺眼的车灯,飞驰的车速,被自己奋力推开的男孩,然后是身体“嘭”地落地声……
陈辞回想着自己死前的画面,突然画面似黑白电视花屏,出现了一道道闪跃的条纹。
陈辞只觉脑袋一痛,不露声色的面容出现了一道裂缝,瞬间的功夫,双手捂住脑袋,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真TM疼!
陈辞再次被疼晕了过去。
刘老太一众人瞬间兵荒马乱:“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陈大夫呢?陈大夫什么时候到?”
小田村不大,陈立业今儿又刚好没去县城,所以没多会儿便到了,被刘家人急急忙忙拉进屋给陈辞把脉。
陈立业把了好一会儿,听陈家人说刚刚陈辞醒了又突然晕了,还以为情况不好,可看过脉象后发现不尽然。
“嫂子,伯元,你们放心,辞小子身体恢复得不错。”
比之前好太多了,昨儿还在隐隐后悔自己不该因为恻隐之心给陈家人太大的希望,没想到陈辞竟自己扛过来了,陈大夫闭上眼睛又细细听了听脉。
一直到陈大夫睁开眼,收好脉枕,陈伯元这才开口问,“可二郎怎么醒来又晕了,刚我们都见着了,他突然捂着脑袋,疼得脸色发白。”
“估计是伤口还没好全,毕竟伤到了脑袋,我调整一下药方,外敷的药也从一天四次改成隔两个时辰一次……”
陈立业笃定情况好转,陈家一行人却还是放心不下,方霞更是不愿挪步,坚持守在床前,刘老太也陪着守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沉下来,被陈伯元劝了回去。
屋里,陈伯元劝说方霞,“孩子他娘,你也快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着二郎,你白天守一天了。”
“不行,我得守着,我再给二郎捏捏,下午捏着捏着二郎就醒了。”
“我来给二郎捏。”陈毅主动请缨,“娘你和爹回去休息吧,再熬下去你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是啊,孩子她娘,村里水井打上来的水越来越少,现在一家一天才能分到半桶水,咱家分到的比别家多两飘,那还是村长看在二郎正在吃药帮忙多匀的,你和娘要是再生病,咱家熬药的水都不够。”
方霞被劝动了,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陈辞,泛红的眼眶再次流下泪水。
陈伯元看到了妻子这副模样,心疼不已,拉过人的手揽着回屋宽慰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陈毅和躺在床上的陈辞,陈毅心里也不好过,亲弟弟好好在书院读书,突然成了这副模样,换谁都受不了。
陈毅给人按摩,手脚都捏过后又给陈辞脑袋上的伤上了一次药,想着内服的药还没到时间,也没什么事需要做了,便拉过一旁的摇椅躺下休息,然后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约摸这几日太过操劳,鼾声阵阵。
“呼……呼……”鼾声中,躺在床上的陈辞慢慢睁开了眼睛。
穿越了,还是魂穿,附身到异世同名陈辞陈秀才身上。
为什么我总能遇上灵异事件?陈辞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蓝色帐子,眉头紧促困惑不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