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是不缓不慢地过着，只是短短几日，秋湘院便又添了许多新人，最大的一个看起来有三岁，更多的是婴儿。
巧娘说南方的战乱让太多人无家可归，他们也都是被抛弃的孩子。
秋湘院不够住，谷文长老又划出了一块地找了工匠建起新的住处。
而如夜阑他们这般大的孩子则要收拾好行囊去往轮回阁修炼。
落雁山除了最高的来生念，最低的黄泉路，以及最为热闹的凤阙山外，大多的山却是没有名字的。
重山之间多为相似，埋藏着拘魂最大秘密的轮回阁藏匿其中，便如燕鸟归林，游鱼入海，隐去了踪迹，不被外来者所探寻。
当日下午长老将收拾好衣物的他们集合在秋收场。
秋收场作为秋湘院最大的场地，如今被提前封闭只提供本次试炼的人员进入。
平日里的热闹劲褪去，硕大的场地只站着包括夜阑在内的四十三人，显得格外空旷孤寂。
等了片刻没等到发话的长老，反而见着巧娘带着一帮子人，拉着几个巨大的笼子跑了过来。
笼子里面铺着软垫，各种类型的动物幼崽在里面沉睡、打闹。
巧娘喘了几口粗气，勉强笑道：“在我的故国，军队是一个国家的脊梁，只有他们够铁够硬，子民便能直起身子骨做人。不畏生死，誓死不降，则是一名将士的铮铮傲骨。伥鬼之于拘魂也是撑起这片土地的脊梁骨，你们也是拘魂的将士。”
巧娘很少提到古月，那是属于她的伤痕，藏在心底，今日却当着一大院子的孩子揭了出来。
那些被他所养育的孩子很多都在出任务时丧了命，这些她都知道。
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尽头的黑夜踽踽独行，这场波及北方的乱斗里他们必须够硬，这是月国覆灭所告诉她的道理。
虽说是年年如此的惯例环节，但她依旧受不了分别的场景，这会让她想起自己的过去。
月国战败于天元国，在提交降书的那天鲜血铺红了天元使者收编月国的路，也同样是沿着那条血路，存活的月国子民将在监视下前往汀湖，余生不得踏出一步。
从此关于月国的记录只余下天元国史书上对于当朝国君的赞歌。
“万里红，收古月，焚百书，灭姓氏，入汀湖，改月族。”
巧娘收敛眼中的悲怆，依次拍了拍夜阑他们的肩膀，“你们正在做一番伟大的事业，今后你们便是保卫落雁山荣誉的一份子。”
她又指了指身后的笼子。
“以后的日子得你们自己来，你们去挑挑喜欢哪个，他们日后便替我守护你们了，要好好待他们，听你们兄长说，他们的伙伴们有的到现在都还陪着他们呢。”
说是让他们挑选，其实对于每个孩子的喜好她心里都有数，都是依照他们喜好来的，每年的欢送仪式有了陪伴的传递倒也不沉重。
但衣食冷暖各个方面总是千叮万嘱还不够，每项事宜巧娘都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等时间实在不多了，这才让他们出发。
夜岚一眼便相中了一条和相似的小黑犬，当即催促夜阑将其拿下，并敲定了黑犬的名字就叫做‘奶妄’。
‘妄’是拘魂藏书里的生物，站起来大概有成人高，形似犬，耳似狐，豹子尾，浑身漆黑，脚踩紫金云纹，身姿矫健，是天生的狩猎者。
拘魂的藏书不对平秋谷开放，但那本书中所描述的生物大多并不存在于世，便当是前人杜撰出的，因此送往秋湘院作为怪志来看。
将奶妄抱上夜阑跟着队伍便要上山。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声呐喊，伴着厚重的喘息声，这道声音夜岚已经几日没有听到过。
林春抱着一个长盒子提着包裹气喘吁吁地跑来。
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在夜阑空余的手上，望向夜阑的目光灼灼有神。
“赠君青莲剑，愿斩前路难，此生未有涯，日后还相见。善自珍重。”
林春说完便松开了手，注视着夜阑他们一行人步行上山。
轮回阁在山顶上，那里属于禁区，常年有人把守，一路也时不时会遇见三两人四处巡逻。
整个过程夜阑倒是兴致不高，实在没腾出手来，便将奶妄背在身后，抱着林春塞给夜岚的包裹。
浓郁的糖香扑鼻而来，他知道包裹里装的是他们两个所谈论过的糖葫芦。
而那个匣子依照着对方的描述，应该是把剑，其长度和重量倒不像是林春自己制成的木剑，反倒像是寻常剑客所配的常规规格的剑。
一把成年人才能挥舞的剑，又取名青莲。
莲，出淤泥而不染。
林春希望以后的日子夜岚所行之事也能出自本心，剑之所指皆能为他扫清前路的阻碍。
这般殷切希望倒是与拘魂格格不入。
两人皆是沉默，一个陷于迷茫，一个陷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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