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二月天,柏东村最西头,一户人家的土坯房内。
耳边不断传来或高或低的哭声,白玉兰听得难受,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她那重男轻女的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头昏昏沉沉的,白玉兰努力回忆,分明记得自己因感染了新冠病毒正在被抢救来着。现在这是,被救活了?
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一想起家里酗酒的爸、坑姐的弟,白玉兰就不想活过来了。毕竟,活着那么多的心酸苦楚,死了,才是解脱啊。
“呜呜,兰兰,你醒醒啊!呜呜~”
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呜咽声,白玉兰听得有点烦了。哭什么哭啊,假惺惺的,你这个妈,真的有爱过我哪怕一点儿吗?
“你快醒过来啊,只要你醒了,我就,就,就叫你姐!”
咦,这个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我家那个熊弟弟?白玉兰一边继续努力想睁开眼睛,一边惊疑----不对啊,小时候他总是想让我喊他哥来着。
所以,这到底是谁啊?我真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的白耀祖!
想到这里,白玉兰深吸一口气,然后将全部力气都集中到眼皮,再次尝试睁眼。终于,这次,她成功了,她掀起了那双沉重的眼皮!
“呀!”一妇人正要给白玉兰擦汗,帕子还没挨到额头,就被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神,下一秒她就激动高喊:“兰兰醒了,你们快看!”
然后,白玉兰还没来得及看一四周环境,就被三张人脸团团围住,一个个都喊:“兰兰,你醒了!”他们的眼睛或饱含热泪、或红着眼眶,每一双都充满了关切与激动。
与他们不同,白玉兰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我现在在哪儿?这是什么情况? 这三个人,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所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兰兰的呢?
“我去煎药。”大胡子男确认她真的醒了以后,立刻转身出去。
好了,现在白玉兰的床前只剩下两个人:一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一个小男孩,估计有十岁了。
白玉兰一边享受着他们一个擦脸、一个擦手的照顾,一边看着自己又短又细的胳膊出神。
脑海中不断闪出很多画面,瞬间,白玉兰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记忆:
刚才出去的大胡子是白玉兰的亲爹白家泰,正给自己擦脸的是她娘田巧妹。
给她擦手说要叫她姐的,其实是她的双胞胎哥哥白杉,而他的年龄也不是十岁,实际上再过十来天,他们这对上胞胎就要过十三岁生日了。
这家里除了她和白杉这两个小的儿女,还有两个大些的儿子。老二叫白松,十四岁,在县里姑父家的布铺做伙计。老大叫白杨,十五岁,在家里跟着白家泰做屠夫。
家庭成员已经了解,白玉兰便开口叫人:“小哥,你快叫我姐呀!”
“啥?!”白杉听到这个要求,正在擦手的他忽地手一紧,又惊又急。
“哎哟,不用叫了,你轻点就行。” 白玉兰没想到这个豆芽菜还挺有劲儿,只好求饶。
接着,她捏着鼻子,转头,然后仿着原身的习惯,努努嘴,用委屈的表情,发出软软的声音:“娘~,我想坐起来。”
“哎哎”,田巧妹听到女儿开口,满口应和,小心翼翼地将白玉兰扶起来。
白杉机灵地把枕头垫在白玉兰腰下,让她靠坐在墙上,躲掉了喊姐的尴尬后,他又非常有眼力见地要去倒水:“你渴了吧?小哥这就给你倒水呀。”
白玉兰随着他的移动,将自己的目光移动,一看之下,再次惊呆:天呢,那墙是土坯的!那地面也是土的!屋里根本没有柜子啊之类的家具,只有一张方形木桌几个木凳子。
最令她难以置信的是,她突然意识到,这家屋子是父母的卧室,自己躺着的这张又大又宽的床,是自己和父母一起睡的!
十三岁的闺女还跟父母睡一个床上 ̄□ ̄||
仿佛是原身感应到白玉兰的情绪,她的脑海中又闪出很多画面。
原来这田巧妹生这对双胞胎时是难产,虽然最终大小平安,但她也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所以,原身不仅是最小的孩子,而且也是唯一的女儿,她还病弱,夫妻俩自然就格外疼惜,从小养在身边,就一直养到现在。
至于偏僻在村西头的土房子,也是前几年为了给白玉兰治病卖掉村中心的石头房子置换的。
这也没办法,她一生病就要问医买药,经常生病就要经常问医买药,长年累月下来,这家里就从村民们人人羡慕的“有钱人家”,逐渐变成了现在的破落户了。
看她娘脸色蜡黄他小哥十三岁的人又瘦又小,就知道这家里过得多么艰难了。
“来,啊呼~,呼~”白家泰一手端着药,又张嘴吹温凉了,才递给了田巧妹,“这是剩下的人参须,我都煎了,你都喂给兰兰喝了”,摸了摸白杉的头顶,他又转身离开,“我去迎迎阿杨”
女儿活过来了,白家泰也就放心了,这才想起来大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由担心起来。
今早自己去借钱买人参,不得已只好让大儿子独自送肉到城里。虽然以前他也跟着自己去送过几回,但是毕竟也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这都晌午了还没回来,白家泰就怕大儿子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爹,娘,我回来了!”
白家泰刚出屋子,就看见自家大儿子满头大汗地回来,这才放下心来。
“爹,兰兰咋样了?”白杨进到院子里,先问他爹妹妹的情况。然后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水缸前,也不管那水凉不凉,拿起葫芦瓢就舀了半瓢,然后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刚醒了,嘿嘿。”白家泰笑起来,大胡子也跟着一翘一翘的。
“太好了!”白杨将葫芦瓢仍回水缸,转身就要进屋,却被他爹拦住了。
白家泰伸出手就往白杨身上拍去:“先等等,你这满身尘土的,别再呛着她,先拍拍。”
见完人以后,白杨又将父母叫到屋外,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些银钱,分成三份,两份银子,还有一小堆铜板:“这三两是卖肉的钱,这四两碎银子是姑母给凑的,那些铜钱估计有一千多个,是老二攒下来的工钱。”
田巧儿先将铜板用麻绳串起来,一千个一串等于一两银子,与两处银子一起收起来,将剩下的六十八个铜钱留在外面,用来最近生活用。
看着愁眉不展的爹娘,白杨问道:“爹,咱还欠多少钱?”他虽知道救妹妹的人参是他爹借高利贷买的,但是他一早就去送肉了,并不知道借了多少钱,但看这情形,他带回来的八两银子是肯定不够的。
“你别管了,累了半天了,先回屋歇歇,一会儿你娘做好了饭,再叫你起来。”白家泰没有回答问题,只让儿子回屋休息,想了想,他又对着大儿子的背影追加了一句,“等中午吃完了饭,跟爹一起去收羊,呃,有猪也收。”
之所以是去收羊,那是因为这里以食用羊肉为主流。
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端朝。这个朝代建国不到三十年,开过皇帝叫金峥嵘,他在赵匡胤陈桥驿兵变之前创建了端朝。端朝立足三十年,老皇帝去年驾崩,新皇帝继位不足一年。
就是这样一个朝代,它的穿着饮食等却都与大宋差不多,因此时人喜食羊肉。
这也是有一定原因的,毕竟限于生产力水平,人尚且吃不饱穿不暖的居多,更不可能用粮食去喂猪了。喂羊多好呀,只用将羊赶到山上吃草,它就能长大长肥。虽说猪也可以喂草,但是相比起来,就不仅长得慢,还不如羊温顺好控制。
而且这里食物的制作方法多以烤和蒸为主,几乎没人煎煮,猪肉的美味就还没根本被发觉,所以,在百姓的认可度和饮食习惯上,还是羊更胜一筹。
白家泰就是一个宰羊匠人,他有独特的宰羊手法,凡经他宰的羊,羊皮几乎没有破损完整度非常高,羊皮售卖价也就更高,是以,方圆十里之内,凡是养羊的人家,售卖时都愿意找他。
当然,他也会杀猪,有些人家买不起羊羔,就会去养猪,养肥了就找他来杀猪。杀猪宰羊的,难免会产生惨叫声,于是他便在村西头建了个屠宰场,也就没多大,总是不会被人找上门了。
后来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将村中心挨着两个哥哥的那个宅子卖给了别人,卖掉的钱一大半买药了,还剩一点就请人在屠宰场旁边起了五间土坯房,然后就一直住着了。
这次他借高利贷也是没办了,过去十几年不仅自己家里花光了卖光了,就连亲戚也都借遍了,都是山沟沟里的穷苦人家,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借你啊。
自己妹妹倒是嫁到了城里,妹夫家里还开着布铺,但是他们夫妻结婚多年一直不孕不育,家里有点钱他们自己看病也花的差不多了。之前借钱也是借他家的最多,过年的时候妹妹就哭诉,妹夫年前进错了货,现在全压手里了销售不出去,哪里还有钱借给自家。
于是,他只好去隔壁柏南村借高利贷,现在白杨又带回来四两银子,怕也是妹妹家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愁,这几十两银子,他怎么还啊!先去远些,多收些猪羊回来吧,城里消化不了,他就带着白杨推着板车,去附近村子里零售!就这样!
就这样,接下来几天,白家泰带着白杨每天早出晚归,收羊收猪,杀猪宰羊,送城里去零售忙得见不着人。
白玉兰醒来以后,被田巧妹悉心照顾,又有白杉说话逗趣,虽然家里很穷,吃的粗茶淡饭,穿的补丁破衣,她心里却很幸福很有归属感。
相比前世那个从没拿她当自己人的所谓家,这个家她才穿来几天的地方,她觉得才是她真正的家。因为,在这里,她被当做是家里的一份子,被其他家庭成员真心疼爱着。小白菜和团宠,谁都能感受到不一样。
呼吸着干净的空气,沐浴着春日的阳光,白玉兰闭上眼睛,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想办法发家致富,让他们吃香喝辣!拼了~
“快看,撑死的白玉兰又活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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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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