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童晚将煤油灯搁在四方桌子上,就着洗脸盆里的水,拧了毛巾,随意的敷在鼓包处。
现在是六月底,天气已经开始燥热,洗脸盆里的水一点也不凉,甚至有些温热。
头部被撞击后,最好用冰敷,现阶段想要冰是不可能了,井水倒是很凉,只是童晚已经没有力气重新去院子里打水了。
其实,直到这一刻,她还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从莫名穿越,再遇歹人,惊心动魄下耗费了童晚所有的精力,若不是要等医生到来,她真想倒头就睡。
“童同志!门口有一盆水,你先用着敷伤口。”就在童晚有些扛不住,想着要不要先眯一会儿时,门外又响起了林怀东的声音。
童晚一怔,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撑着身子走到门口时,发现门槛外的地上,放着一个年代感十足的瓷盆,里面装着半盆水,而那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童晚蹲下身子,将手探进水盆里,霎时,一股沁人的凉意袭来,直达心底,像是有魔力般,浇灭了童晚心底最后一丝焦灼。
她轻咬了下唇,又往外探了几眼,依旧什么也没看到,但是莫名的,她的心情明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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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有点严重,脑震荡,卧床休息几天吧,药我手上没有,天亮了去书记那边开个介绍信,怀东你去县里买。”一番看诊后,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身形干瘦,看着像是老农民的村医陈允德皱眉做出了诊断。
这个诊断结果童晚并不意外,原身丢了性命,只是脑震荡都是轻的,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谢谢陈叔。”
陈允德对上小姑娘精致的眉眼,心中叹了口气,这姑娘可真是艰难。
这般想着,他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后,又开始慢条斯理收拾起药箱。
怀东去叫他时,已经跟他说了李大跟二癞子的事情。
虽说都是远方亲戚,但是他平日里也看不上那俩玩意。
往常小偷小摸,村里头都是沾亲带故的,也不好说的太难听,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他们如今胆大到入室盗窃了,这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是以,陈允德不仅没有为两人求情,反而觉得送派出所是应该的。
王八犊子,合该吃些苦头。
只是可怜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新婚夜的,还受了这无妄之灾。
思及此,陈允德又看向脸色惨白的小姑娘,见她即使腼腆的笑着,眉头也一直紧蹙,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问:“...要不...我给你扎两针?没什么大效果,不过能减轻你现在的疼痛。”
说出这话后,陈允德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从破四旧以后,中医就被定义成了封建迷信,很多人都信奉西医,不信老祖宗的本事。
就连他,若不是年轻的时候,对西医感兴趣,去学习了几年,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发配呢。
想他陈家几代中医,祖上更是有能人,到他这一代,虽然没太参透,但是给这姑娘降低痛楚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只是担心,童知青也不相信中医治疗,反倒是不美了。
若不是医者父母心,又瞧着小姑娘脸色委实难看,再加上到底是他们村里人给害成这样的,他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那就麻烦陈叔了。”童晚一口答应,她这会儿只觉脑袋痛的厉害,呕吐欲也逐渐增强,之前有事情分神还好,这会儿真真是越想越疼,越想越难熬,能用针灸止疼,自然是再好不过。
陈允德本来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却不想这姑娘忒干脆,倒叫他有些茫然。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怀东,却发现那小子也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
他咂摸了下,嘿...这夫妻俩,有点意思,本来还以为是凑合结婚的,这么看来,不是挺般配...
陈允德内心精彩纷呈,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麻利从药箱侧袋里翻出了快要落灰的银针,开始消毒、落针。
不一会儿,童晚就能明显的感觉后脑勺,那钻心的疼痛轻减了很多,至少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
等陈叔拔了最后一根针以后,童晚除了觉得脑袋有些空,还有一些隐疼外,只余强烈的睡意。
“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你扎一针,可不能对外说知道不?”陈允德很是满意自己的水平,这些年疏于练习,手艺却没落下,于是他心情极好的说道。
童晚知道轻重,她抵住睡意坐起身,将提前用报纸包起来的报酬递给了村医:“陈叔,您放心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这是出诊费,大晚上的,劳烦您了。”
虽然是个宅女,甚至有些轻微的社恐,从前的童晚一直秉承着,能不跟陌生人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的原则,却不代表她完全不懂交际。
不喜欢跟不懂是两个概念。
这时候,哪里还容得下她不喜欢,只能硬着头皮上。
陈允德其实有领工资的,不过很多村民请他看病,都会另外给一些东西意思意思,他也没多想,顺手就揣进了口袋:“行了,我回去了,万一再有什么情况,怀东你来找我。”
“叔,我送您。”贺宴开口。
陈允德摆手:“不用你,我带了手电筒,你注意着点你媳妇,晚上可能会吐,这是正常的。”说着,他人已经跨上药箱,打开手电筒,哼着小曲儿走了。
留下的两人被他的‘媳妇’二字噎的一时无语。
童晚倒不是觉得难为情,毕竟是合约婚姻,就是媳妇什么的...多少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林怀东怎么想?
思及此,她悄默默看向林怀东,不想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童晚手心紧了紧,敛下眼,假装不经意的移开视线,脑中却将男人的五官清晰的勾勒了一遍。
他的眉眼很好看,长眉入鬓,眼眸狭长,不是浓眉大眼型的,看着有些冷淡,再加上高挺的鼻梁,即使有大胡子的遮掩,童晚也能肯定,这人相貌应该是不错的,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弄成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看着及其不好惹。
“我就在你隔壁的屋子里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贺宴不知小姑娘心中所想,只是不动声色的将口袋里,本打算给陈叔的出诊费往里面塞了塞,视线放在女孩的脸上,沉声说出自己的打算。
如果她表情中有一丝不愿意,他就还住到后面的屋子里。
闻言,童晚心中更加感激,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林怀东这一开口,恰好避免了她主动开口,请求人家搬到隔壁住的窘迫。
经过李大跟二癞子的事情,她是真真不敢单独住在空旷是院子里,军人果然是最靠谱的,这般想着,童晚感激说:“麻烦你了,林...林同志。”
“不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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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童知青怎么样?”陈允德甫一进屋,他媳妇李娟就直接问了出来。
“你咋还不睡?”陈允德边放药箱边回。
李娟半靠在床头,轻声道:“睡不着了,刚好等等你。”
陈允德哼笑了声,心知媳妇这是不放心自己,将口袋里童知青给的钱递给妻子后,自己也躺在了她的身边:“没大事,不过要休息几天,脑震荡。”
说着,他又将李大跟二癞子做的丑事跟自家媳妇絮叨起来...
“...呀,这也太多了,你咋收了怀东那孩子这么多钱?”李娟听着丈夫的话,心中也是生气,刚想骂几句李大两人,就被眼前的东西给惊了下。
只见打开的报纸里面放着两块钱,外加一张半斤的肉票。
这也太多了,平日里村民们最多给个几毛钱或者几个鸡蛋啥的。
陈允德皱眉看过来,也是吃惊:“不是怀东给的,是童知青给我的,我也没看呐,这姑娘...唉...肉票留着,别的明早我给她退回去。”
“童知青跟怀东都结婚了,谁给都一样,光是肉票也太多了。”李娟是个实在人,虽说家里能多半斤肉,可以给小孙子补补,但是这...拿着委实烫手。
“没事,明天早上我再给童知青带几个鸡蛋。”
“...也行,明天我跟爹打声招呼,等童知青上工的时候,请他老人家给安排个轻松点的活计,这姑娘水灵灵的,跟朵花儿似的,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想来也不指望那点公分过活。”李娟父亲是村书记,这时候村官可是很有分量。
“这...不大好吧?爹会不会难做?那么些个知青呢。”
“有啥不好的,童知青嫁到咱们村了,那就算咱自己人,再说了,别的知青要是不愿意拿高公分,也可以找我爹说不是,我爹那人就是个老好人。”李娟将肉票仔细的捋了捋,心中想着该如何收拾半斤肉,嘴上不以为然的回道。
她是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年代,就算是城里的知青,也过着勒紧裤腰带的生活,平日里巴不得能多赚几个公分咧。
那童知青可不一样,才来一个月,包裹就收了三个,谁还看不出来家底是个好的,只是她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行,你看着办,睡吧,不早了,明儿个还要起早。”话题轻歇,陈允德拍了拍妻子,闭眼培养睡眠。
闻言,李娟轻嗯了一声,将肉票仔细收在床里面的木盒里,两块钱则放在丈夫枕头下面,打算让他明天还回去。
做好这些事情,她才躺下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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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童晚睡的并不踏实。
她不是个胆大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饶是身体扛不住,进入了睡眠,脑中也胡思乱想了一整夜。
一时梦到原身之前被李大算计的事情,一时又梦到原身重新投胎了,还梦到原身去了自己的世界,代替她活了下去...
反正胡七乱八的,什么都有。
直到有人“砰砰”敲门,才将童晚从光怪陆离中喊醒。
“晚晚,晚晚...”
“...来了!”费力睁开眼,透过报纸糊住的窗户向外看,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童晚顾不得看枕头底下的手表,翻身下床,踉跄了下,才撑着昏沉的脑袋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知青院的韩慧慧,也是原身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比原身早下乡一年。
原身之所以下乡到这里,也是想跟好友一起有个照应。
而韩慧慧旁边的则是昨天晚上约定好,要来帮自己扎针的村医陈允德。
童晚眨了眨眼,这时才彻底清醒,她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头发,略带窘迫道:“不好意思啊陈叔,我睡过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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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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