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的这一日,江序再是冷静的人也难掩激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薛风去告示栏前面等着了,在客栈的仅有江序和薛长贵。
没过一会,瞿元亨也来了。
江序看到他还有些许惊讶,“你怎么来了?”
瞿元亨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眉眼一挑,格外兴奋,“我那二叔有公事在身,目前可没空管我。”
瞿元亨的二叔瞿侍郎目前官居四品工部侍郎,虽然目前是四品官,但是这是在京城,这官位的含金量又要往上增加一层,并且工部侍郎这个职位可是实打实的有实权,不像是别的那些挂虚衔的。
他二叔如今年纪也不算大,才将将满四十岁,要是能一直干下去,保不住大有可为,这也是为什么他祖父一直偏心他二叔的原因,明明他才是瞿家的长子嫡孙,再怎么样这个瞿家家主之位也应该落在他身上,可是他爹死后,这个位置就被祖父接手了去,说不定就是伺机要给他二叔。
想到这,瞿元亨眉眼闪过一丝恨意。
要说他二叔是他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是个庶子,甚至一开始连庶子都算不上,是个外室子,他祖母就是他们母子俩气死的,这要他如何能放弃瞿家的家主之位拱手让给他们一家!
“走吧,我在状元楼定下了位置,这揭榜还要一会,现在去正好。”
“也好。”
状元楼现在已是人满为患,薛长贵去找薛风了,包间里只有江序和瞿元亨。
江序:“这次有把握吗?”
瞿元亨:“有!你呢?”
江序微微一笑:“也许吧。”
瞿元亨嗤笑一声,“能不能别一天天的摆你那个谦虚的架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都没跟你谦虚!”
江序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思索一番,正色道:“考试前,你收到过来自胡丞相的拉拢吗?”
瞿元亨一愣,“没有啊,你收到了?”
江序点点头,只是这边人多眼杂,哪怕他们在包厢之中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两人对了个眼神,此事容后再议。
又过了一个时辰,春闱揭榜。
薛风识字,在人堆里挤了许久,很不得讲眼睛贴在告示栏上看个清楚,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当即面上一喜,不过,谨记着江序的教诲,没有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立刻跑到包间,“公子,中了中了!第十六名!”
这名次着实不低,在上千个来赶考的举人中,第十六名着实厉害,江序眼里闪过喜意,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此时也忍不住紧握成拳。
瞿元亨首先道:“恭喜江兄,此乃大喜啊!”
他的成绩还不知道,但是不妨碍他恭喜多年好友。
就在此时,他的侍从也赶紧跑过来报喜,“公子,您是第三十五名!”
瞿元亨立刻唰地站起,内心充盈的喜悦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在包间里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才对江序道:“江兄,此等大喜,我们当不醉不归!“
江序很是畅快,但还是蹙眉拒绝:“还是等殿试之后,这几天还是要温书的。”
瞿元亨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下来,对啊,他们还有最后一关——殿试,等殿试过了,才会授予他们进士或者同进士出身。
“你说的对,是该如此。”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明德帝正在看着手中的名单。
拿出朱笔在其中几个人名上画了几道杠,“这些人既然效忠的是胡家,那朕可要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啊。”
寥寥几句便定了人的前程。
几天后,殿试如期而至。
明德帝在大殿之上目光巡视着下面一众考生。
有些紧张的一直在冒汗,却又不敢拿袖子擦汗,只能任由汗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明德帝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干脆起身走下来,在考生群里来回晃悠,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样子。
殿内共有百余名考生,半数以上是三十岁往上,年轻又长得不错的只在少数,也就二十人左右。
这二十人之中又有几人长得格外端正挺拔些,明德帝自然对这些人格外关注些,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值得欣赏的,他更是如此,打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侍从,太子三哥还曾经笑他是个亏不得自己眼睛的,也就是当了皇帝,这毛病才收敛些。
要不然,天下人怎么看他,说他是个好色的皇帝?
那可万万不行!
不过,他身边的侍从倒是长得没有太磕碜的,有些虽普通,但也能入的眼。
而且他也并不好色,只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或事物格外关注些,就像是路边的野花和精心培育的牡丹放在一块,他的眼睛肯定是先欣赏牡丹。
江序在认真作答,但一直留心观察着周围。
很快就意识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当即心下一凛,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如今正在作答,他也不能起身行礼,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写。
明德帝看着一堆人中颇为温文尔雅的江序起了好奇心,走到他身侧,看着他作答。
发现这人倒不是徒有其表,做的文章也是言之有物,是个实干派,虽然缺乏了些现下人推崇的风流文采,但倒是少有的稳重务实。
眼睛一晃,又看见他的名字,江序。
明德帝眉头一皱,觉得这名字好像似曾相识,尤为熟悉。
等等,他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他安排暗卫跟着胡丞相府上的人,有个暗卫呈上来的就是他和丞相府中人的对话。
当时他就觉着此人颇有意思,且是个爱重妻子的。
他与皇后也是琴瑟和鸣,感情颇深。
顿时看向他的目光和善了不少。
时间一到,江序静等宫人收走卷子,然后等待结果的公布。
最后成绩出来,他是此次殿试二甲十一名,赐予进士出身,授予翰林院检讨一职。
阳光灼灼,江序站在宣武门前,后背冒出细密的汗水,浸湿了整件里衣。
共一百一十三名进士,最后留在京城的只有二十名,剩下的全被下发到各地任职。
瞿元亨也是如此,他是二甲三十一名,被分配到幽州的祁凉县做县令,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其实很满意。
“放心吧,我那二叔都手段也就只能到这了,三年之内我必定回来!”
瞿元亨笑的凉薄。
江序知道他的心性与手段,自然不担心,“我在京城会为你注意着,你且放心。”
瞿元亨笑着捶了他一拳,“那就好,可就交给你了,不过我此去怕是来不及见到我那侄儿或是侄女了,这见面礼你拿着。”
他拿出一个小木盒,看着平平无奇,但是一打开,里面是一个触之温良的玉环,通身润透,看着便价值不菲。
“这太贵了,如何使得。”
瞿元亨不耐烦听:“我又不是给你的,让你拿着就拿着!少废话。”
“对了,你是要在年前任职,那还回去吗?”
提起这事,江序满目温柔:“回去,这样大的事,我总得亲自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周芷的预产期在八月份,他得亲眼看着孩子出生才放心。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快了许多,江序如今已是官身,虽然还没正式到任,但是是不可否认的从七品翰林院检讨,要知道现在的一县之长也才是七品,而且京城的官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别说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就是八品的京官那也是多少地方的县令争着抢着要当。
回到南宁府城是六月初,淯河边到处是游玩的人,花船在淯河里飘荡,为一处美景。
江序掀开帘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难掩激动。
江家,张金花这几天心神不宁,眼皮子老是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老头子,你说三郎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啊,我这眼皮老是跳。”
江老爹:……
“你别没事自己吓唬自己,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跳的是左眼,说不定你要捡钱了。”
张金花还是心有惴惴,“是吗?”
还没等她再问,远处有声音传来:“公子回来了!”
老两口一惊,对视一眼,立刻兴冲冲的往门口跑去,与此同时周芷也听见了动静,但是如今她月份大了,不敢跑动,在圆圆的搀扶下慢慢走着。
江序率先见到爹娘,“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张金花喜的泪眼盈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孩儿幸不辱命,得中二甲十一名,如今是从七品翰林院检讨。”
被这天大的好消息一砸,张金花和江老爹直接眼冒金星,恍若身在梦中,张金花颤抖着声音问:“真,真的?”
江序扶住站不稳的张金花:“自然是真的。”
江老爹大喜:“真是祖宗保佑,我江家祖坟冒青烟了,竟然出了这么有出息的读书人!真是列祖列宗保佑!”
周芷也听见了动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江序。
意气风发的青年身姿笔挺,光是站在那便是身上着光一般耀眼,她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江序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不知为何,成绩刚出来时他也欢喜,但是这种欢喜在看见周芷时才像喷涌的泉水一般爆发。
这一刻,他突然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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