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松的祖上的确有新济国血统,但他所会的新济语有限,幸亏新济国以汉语作为官方语言。文书也多为汉字,新济国官员多会汉语,所以他和一些新济国将领交流起来并无障碍。
但此刻他突然听不懂了。唯独眼睛还好使,只见宋应元一手牵起了金元,一手牵起了郭再佑,一起奔赴布好菜肴的宴席。
休静本想跟上,但他回头看了看李若松一动不动,略带笑意地看了看他。双眼似乎笑他明明是个俗人,居然看不穿。
李若松不意外宋应元的长袖善舞,但很意外所有演员的配合,冷笑一声后,也跟着上前了。
那一晚他们把酒言欢。宋应元喝红了脸,金元更是借着醉意赋诗一首。郭再佑直接喝趴在了酒桌上。只有休静滴酒未沾,甚至没有动筷子,保持微笑看着俗人的狂欢。
可能是酒劲太大,平日里眼睛朝天的金元大人居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跪倒在休静脚边,抓着休静的僧袍道:
“大师,救救我姐姐,告诉我她在哪里?”
休静抬起右手立掌于眼前,阿弥陀佛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目。
金元见状,如被人一剑刺心,眼泪鼻涕横流,匍匐着身体退了退,在休静脚边重重的磕起头来。“求求大师,救救我姐姐,我们金家不可以没有姐姐。求求大师。求求大师,发发慈悲吧。”
休静摇摇头,睥睨地看了看已经失态的金大人。“金大人放下执念,故人已逝,向前看,莫回头。”
这话一出,金元崩溃得终于趴伏在地,久久不见起身。
李若松没有喝酒,所以看得明白。
金元的姐姐金希算得上新济国第一美人,早年便被送入宫中,伴金太妃左右。与新济国国王算得上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国王是爱惨了她。但也恨惨了金太妃和金氏一族的专权跋扈。所以他登基后出人意料的立了自己老师的女儿李氏为王后。
大婚之夜,被重创的金太妃原本托病缺席的,却突然出现,她猛地拉着国王的手低声道:“你可以恨我,却不该负了她。她性子你了解。你觉得她被你如此羞辱,还能存于世间吗?”
话说的轻,却吓的新济国国王脸色巨变,当夜头也不回的驾马冲出了宫殿。
可怜李氏皇后苦等不来新婚的丈夫,却在第二日等到一纸册封金氏为妃的诏书。
这等奇耻大辱让李皇后恨透了金希,所以在她们一路溃逃的路上,她使了些神鬼不知的手段。
金希不见了。
为了找到这位关系家族命运的宠妃,金氏一族在战火连天的焦土之上费尽心思,联系多方势力,却均未找到她的下落。
饮恨的金氏一族很快又送了一个年轻的金氏女子充掖后宫。但新济国国王是个念旧的人,温言劝退了他们的好意。
看着在地上捶胸顿足的金元,李若松想,他真的是在想姐姐,念及骨肉亲情吗?还是怕金氏就此没落。
突然他想起被沈守玉掠去的秦慕琅,共情虽不能让他失态,但也使他如鲠在喉。他恨不得能飞到她身边的心和顾全大局的理智让他痛苦不堪。他举杯本想一饮而尽消弭痛楚。举到一半,一份不解让他突然看向那个通鬼神,测祸福的-休静大师。
金氏并未找到金希的尸首,为何休静大师如此残忍,这么笃定,没有给金元一丝希望。以他所知,日桑国不太杀女人,但对女人……。
这一想,他的手一抖,手中的酒杯哐啷落地,滚落到金元身边。李若松终于理解休静的决绝的答案了。就算金希没死,以如此美丽的女子在战火荼蘼的新济国,还会是完璧吗?被折磨后的金希还能回到新济国王身边?
推己及人,他想到自己的秦慕琅,身子都开始抖了起来。他突然十分后悔顾忌宋应元的陷阱而错过了救秦慕琅的最佳时机。一想到这,他猛得站起,却被一人轻轻拍了怕。
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休静,此刻休静脸带怜悯之色地问:“将军,你相信她吗?”
这话问得突兀,让李若松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能通鬼神的大师是看透了他。
他的答案呼之欲出,但很快咽了下去。若是牧云格,凶悍狠辣定能脱身。但秦慕琅虽有些小聪明,但太过善良,太过单纯,太容易被人利用。
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会希望她是牧云格。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牧云格正被沈守玉掐着脖子压在身下。
沈守玉是个情场浪子,以他这个长相,招蜂引蝶在所难免,但他过花丛从不沾惹残香 。擅逢场作戏更是不在话下。
但今日他被激怒了。此刻他一只手掐着牧云格白皙的脖颈,一只手已经在她身上游走。本该驾轻就熟的操作,今日却显得不同,这个女人的每一寸肌肤都让他兴奋的想呐喊。他喘着粗气,耐心地抚摸着。
牧云格的四肢是唯一逃脱束缚的,纤细的他们在空中乱舞,做着最后的抵抗。
沈守玉不是被扇到脸,便是被踢到肚子,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兴奋不已。胜负已定,他天然力量的优势终是站了上峰。得逞的他咬向她的唇,把她整个人纳入他的怀里。
就在他一鼓作气打算彻底征服这个桀骜女人时,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刺痛让他清醒,血珠一滴滴污了她的脸庞。
他捂着流血的脖颈,抬起了身子。此刻他发现,这个女子的脸居然惨白而冷冽,没有一丝慌乱。一股子寒意直窜他背脊,这女人太狠。
但他不是个向女人低头的人,唾骂道:“你疯了。”说完这句时,他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疯子。居然觊觎李若松的女人。
牧云格笑着握紧匕首,向他逼迫而来。斜眼扫射了他那流血的脖颈和结实的胸肌,“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居然没有配个好脑子。”
突然马车里一亮,一个日桑国兵士一把掀开马车帘布。还好她们两人的姿势尚属正确,牧云格的刀被沈守玉的身子挡住了。
那掀帘的士兵明显是受人指使,他没有一丝看戏的兴奋,反而害怕的浑身发抖,满头大汗。他颤巍巍地用蹩脚的汉语道:“到平城了。”
若沈守玉利刃在手定会给这个小兵颜色看看。但他此刻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兵处境差不多,一样是人家的提线木偶,只是他这个主人还是个疯了的女人。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平城,巨大的城门被人吃力的推起,发出嘎吱吱的挣扎之声。很快轰隆隆一声沉重的两扇大门终于合二为一,让这个巨大的北方城池成了一座孤岛。
城外的草丛中突然站起一人,犹豫再三的吉娜还是打算跟着马车进入日桑国的军营。她不是没想过后果,但比起在茫茫天地间寻找秦慕琅。还不如找沈守玉问个明白。
虽然她依然挣扎在秦慕琅是否是马车上的女人,但她突然想通了,比起活着,这哪里算事,大不了带着秦慕琅远走天涯。想到这里,她反而高兴起来,终于不用看李若松脸色了,终于可以回大草原了。
越想越美好的她,嘴角弯起,身子都轻了些。
就在她迈开步子之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入了草丛里。就在她打算蛮力挣扎之时,那人用自己的四肢死死的箍紧了她。她本以为是什么凶悍的强人,却发现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人,力气真不小。但这个级别对吉娜不算难事。
就当她打算用猛力挣脱之时,十几只箭矢从天而降,那个本已归入沉寂的平城城墙上突然涌出了很多火把,城墙燃成了火龙,灯火通明中城上的人叽叽咕咕吵着什么。然后一边吵嚷着,一边疯狂朝草丛中射击着。很快草丛里箭矢和草差不多多了。
吉娜突然明白这个细弱女人的用意,开始不再挣扎。突然她突然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吉娜关切的问:“你受伤了吗?”
那人没有理睬她,箭矢还如雨般锲而不舍得落下。她们静静地等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听着彼此的心跳。和死亡刚刚擦肩而过让她们的心灵开始庆幸彼此的存在。
终于平城上的疯子累了,火龙熄灭了大半。城墙上的疯子终于嬉笑怒骂着远去了。
那个女人终于松开了吉娜。
吉娜这才看清,这个女子比自己年纪小,个子才到她肩膀,瘦得出奇。稀疏眉毛下一双单凤眼分外明亮,鼻子塌塌的,嘴唇却很厚实。总之她不如秦慕琅好看,和自己打个平手。她娴熟的扯了布条,把自己被箭矢擦伤的胳膊包了起来。
见吉娜打量自己,这个瘦弱的女孩终于说话了,但她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吉娜一句也不懂。
她见吉娜一动不动,急得不顾受伤的手臂,在黑夜里手舞足蹈起来。
吉娜茫然地看着在她面前跳舞的女孩,本想礼尚往来也给她来段蒙古舞。
但女孩的手突然指了指她的腰间。
吉娜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居然指着自己腰间的火铳。
突然,她开始慢慢读懂女孩的舞蹈,她指了指平城,拍了拍胸脯。又双臂并齐指向吉娜,又迅速滑指向平城。最后她指了指吉娜的腰间,然后对着自己指了指。
天下的语言在肢体语言面前都可以破解。但破解的那一刻,吉娜犹豫了。其实单凭刚刚护着她,救她性命,她就该把火铳给她这位恩人。
但她还有秦慕琅要救,从刚刚的箭雨来看,平城刀山火海不是个好闯的地方,没有火铳傍身,她还真的没底。
就在她思虑翻飞之时,那女孩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泥爪子摸到了吉娜腰间的火铳。
吉娜一惊。
早年间友人出国。我十分羡慕和钦佩,心道外语真好。但她倒不藏在掖着,直接自揭老底道:“比划,比划好使,当地人英语也没那么好。”
醍醐灌顶的我一下子有了出国的勇气,不就比划吗?我也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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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共情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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