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消息是在胤禛的默认下传出来的，一夜过去，全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原先被王爷以嫡福晋之位求娶的乌拉那拉·柔则，成了个格格不说，还在入府当夜独守空闺，成了众人私底下议论的话题。而流言的另一个主角也没被忘记，虽说是只是侧福晋，但好歹也是皇上下旨赐婚的，结果王爷就这么宿在了福晋院里，大喇喇地把人晾在了新房，第二天还得去给福晋行礼敬茶，可真是可怜。
胤禛和胤禩才不管她们可不可怜，本就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等两人睡了个好觉醒过来之后，又该到了请安的时候。
除去胤禩刚以富察·歆姒的身份嫁过来的那半个月，胤禩耐着性子听着她们来来往往话中有话地嘲笑来讽刺去，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但听多了却也没劲儿了，再加上肚子里揣了一个，他也没什么精神，每日恹恹的，也就不愿意听她们冷嘲热讽了，便直接把请安给取消了，只一段时间叫齐氏和李氏来了解一下府中的情况。
而今天，全府上下的人都等着看两个被晾着的人的笑话。
胤禛被苏培盛伺候着起了床，再伺候着胤禩起床，这是他这一世来养成的习惯，在他们俩身边伺候的苏培盛、剪秋和绘春从震惊到习惯再到麻木，现在只怕是如果王爷不这么做了才觉得奇怪吧。
两人打理好了之后，才慢悠悠地相携往正堂走去。
正堂里，齐氏已经带着李氏、费莫氏、冯氏、吕氏、曹氏候在正厅了。
胤禩的肚子也有了三个月，微微鼓了起来，胤禛最近夜里特别喜欢从后边抱着他，手抚着他的肚子睡，虽然觉得别扭，但两人这般温情亲近也是难得，胤禩便由着他去了。
胤禛携着胤禩，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进了正堂，直到在位置上坐定才放开手，在她旁边坐下了。
齐氏眼看着王爷如此紧张嫡福晋，看得眼红，但依旧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王爷此番不过是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那是爷第一个孩子。
可是，爷今天又陪着福晋来看她们请安，是怕刚进府的两个人不敬福晋吗？
这样的偏心，让别人怎么能不怨？
齐氏的心里在想什么，胤禛和胤禩是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也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俩就这么坐着，等着刚刚进府的两个女人来给自己请安。
两个被晾了一晚上的女人当然是憋了一肚子气。
年世兰前世便是侧福晋，一入王府便得到了雍亲王的宠爱，一直到自己病死，都是雍正皇帝的宠妃，“敦肃皇贵妃”这样的谥号便能看出皇上对自己的喜爱，可是到了这一世，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她除了愤怒，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记忆里最是守规矩的四爷居然会将皇父赐婚的侧福晋晾在新房里，也没有了解过，雍亲王的嫡福晋已经变成了富察氏而非上一世压在她头上的乌拉那拉氏。而暂时被她压制住的年世兰的魂魄也能感知到外边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闹翻天了。想她堂堂四川巡抚的妹妹，汉八旗镶黄旗下世家小姐，被皇上指婚的侧福晋，居然在新婚之夜独守闺房，丈夫待在了其他的女人那里，这是多让人伤心和愤怒的事情！
乌拉那拉·柔则就更难过怨恨了。自己的嫡福晋位置没了，成了个格格，原本想着只要有王爷的宠爱，身份高低都没有关系，可是这一夜空闺让她绝望，不是说菀菀是王爷的妻吗？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不是说会宠爱菀菀一辈子吗？那为什么昨晚会这样对她？最让她没脸的是，将自己丈夫抢过去的女人，就是自己从小看不起的庶女，站在自己身边永远是自己的陪衬的女人！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两个人都有气，又都自视甚高，自然不会按规矩去给嫡福晋请安，想着自己去了都足够给她面子，迟一点又有何妨？
于是，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等着的几个女人面色已经越来越差了。被爷晾了一晚的人也敢给府里的老人摆脸子，这还没得宠呢，要是以后受宠了，那还不得翻过天去！
而坐在主位的胤禛和胤禩却是不慌不忙，胤禛日常冷着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胤禩倒是嘴角带着笑，但现在来看，没有人会认为这笑容是真的。
再过了一刻，才见年世兰和乌拉那拉氏一前一后地进了正堂，本来带着怨气的脸在看到主位上的胤禛时，都硬生生拗成了令人牙酸的哀怨。
胤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对两人的惺惺作态不置一词，胤禩依旧保持着他高深莫测的浅笑。
“妾身参见王爷，王爷万福，参见福晋，福晋万福。”
年世兰虽然心中愤懑，觉得这个嫡福晋不配受自己的礼，但四爷最喜欢的就是守规矩的人，就算再不愿，也得规规矩矩地把请安做好。
乌拉那拉氏就敷衍得多了。
来的路上她就不断安慰自己王爷此举不过是不愿让自己成为王府中女人的众矢之的，他还是只深爱自己一人的那个四郎！就算自己对宜修不敬，他也不会生自己的气的，说不定因为自己吃醋，更加喜欢自己呢？
这么给自己不断暗示，她也就端着弱柳扶风的身姿草草行礼，口称“妾身”。
胤禛一只手握着胤禩的手把玩着，一只手扶着椅子扶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冷眼看着蹲跪在下边的两个女人，一言不发。
胤禩看胤禛这样，明白他是在给自己出气，便也不再说话，配合地将手伸到胤禛怀里，方便他握着。坐在下边的几个女人看着两人的交流和温情，情绪莫名。
就在除了胤禩以外的所有人以为要这么冷到地老天荒的时候，胤禛冷冰冰地开了口，却也没有让人放松多少：“乌拉那拉氏，你不过一个格格，也敢在本王和福晋面前自称‘妾身’？”
年世兰听着胤禛斥责乌拉那拉氏，心下一松，觉得自己已经过关了，不由开始想东想西，一会儿觉得四爷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一会儿想嫡福晋是不是当年的乌拉那拉氏，孝敬宪皇后？一会儿想着自己早夭的三个孩子，想着这一世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下来，凭借四爷对自己的宠爱，最后那个位子肯定是自己的孩子的……
正想着，便听到旁边跪着的女人凄凄沥沥地哭了起来。
“妾……奴……奴婢知错，求王爷恕罪……”乌拉那拉氏怎么也想不到深爱着自己的四郎已经换了个芯子，自己在他那里，已经是个可有可无，从未放在心上的人了。
“哼，知错？本王可没看出来你有诚心认错的样子。”胤禛说着，端起剪秋为胤禩准备的花茶，拨了拨上边的沫子，递到胤禩手里，看着他喝下去，才转过头来继续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本王和福晋等着你，请安也敢迟来，看来也不是诚心来请安的，那以后就免了你的请安，给本王好好待在院子里吧！”
乌拉那拉氏闻言，连规矩都来不及守了，惊愕地瞪大了一双美眸直直地望向胤禛，满眼难以置信和伤心欲绝，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样子。
本来胤禩还在一旁看戏，但是乌拉那拉氏这副样子倒是让他顿时没有了再看下去的**。他将茶放在桌子上，看向乌拉那拉氏的眼中带上了冷意：“乌拉那拉氏，你对爷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胤禩的声音将跪着的两个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乌拉那拉氏看着高高在上的嫡福晋，眼中燃起了无比的怨恨。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乌拉那拉氏！”胤禩已经没了耐心，看着那女人眼中的愤恨，声音一冷，直直地刺向她。
“妾……奴婢不敢。”乌拉那拉氏感觉到了胤禩的怒火，虽然震惊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庶女居然有了这样的气势，但现在低头认错才是最明智的。等自己再夺回王爷的宠爱，再来收拾这个贱人也不迟！
“谅你也不敢。”胤禩冷哼一声，“既然进了府，就安分些，以前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不要带进王府来！”
年世兰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个嫡福晋与自己记忆中的孝敬宪皇后差别太大。
上辈子的孝敬宪皇后，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从来没有对其他妃子说过一句重话，毕竟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少不了，但是也没能像现在这个嫡福晋一样，通身贵气，仿若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不敢亵渎。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心中百转千回，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本以为已经过关了，却没想到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年氏。”胤禛冷淡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平静无波，却让年世兰头皮一紧。
上辈子年世兰宠冠后宫，自是了解四爷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声音越是平静，越是酝酿着狂风暴雨。
“爷。”年世兰低着头，不敢看胤禛的表情。
“果然是个有脾气的，晚了一柱香才来请安，看来是不把嫡福晋放在眼里。”胤禛的眼神像是冰凌一样，刺在年世兰身上，“既然不想来，那边如乌拉那拉氏一般，好好呆在自己院子里吧！”
“妾身知错！”年世兰奋力压制着躯体中本被安抚好的灵魂，脸色煞白，“妾身今日本想准时，可突然身体不适耽搁了。妾身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胤禛还想再说什么，胤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既然侧福晋已经知道错了，爷看在她刚入王府的份上，就算了吧。”
胤禛也只是想给胤禩立威，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道：“既然福晋为你求情，那就这么算了，若是还有下次，必定严惩！”
年世兰听着上边两人的对话，心里惊涛骇浪翻腾。
她已经确定坐在上边的雍亲王便是自己的四爷，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另一个声音击碎了她所有的喜悦。从来没有人，就算是宠冠后宫的自己，受皇上尊重的孝敬宪皇后，都不敢在四爷盛怒之时贸然插话。可是今天，却能有人在他发怒的时候如此大胆地说话，还说得如此漫不经心，而四爷竟然也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这在上一世是从没有过的。
这样一个人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四爷的心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不！她上辈子能成为四爷最宠爱的妃子，那这辈子也能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从他的心里消失！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把四爷从她身边抢走！谁也不能！
在这一瞬间，两个灵魂达成了一致，却未曾想过，现实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的目标实现。
坐在下边的几个女人看着这一幕，心里百转千回，或不甘，或神伤，或嫉恨，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态，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个女人。
乌拉那拉氏心里恨毒了坐在上首的嫡福晋，满满的嫉恨从眼中溢出，在场的谁不是心知肚明，将她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俩也入座吧。”胤禩淡淡地语气让人辨不出情绪。立威结束，胤禛便也没了待下去的意义，让他看自己和这群女人你来我往地勾心斗角，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来的痛快。便拍拍胤禛的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点了点胤禩，却也顺着他的意站起身来：“人本王也见了，现下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你们好好陪福晋说说话。”
坐着的人看到胤禛站起，也不敢再坐着，一齐站了起来。
胤禩也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行礼，被胤禛拦住了：“那我就走了，乏了就回屋休息，等我陪你用午膳。”
胤禩本也只是做做样子，两人说开之后，让他像女人一样给胤禛行礼，他也是万万不愿的：“那爷别太劳累，苏培盛记得提醒爷休息。”后一句胤禩是对着站在胤禛身后的苏培盛说的。
“奴才记下了，福晋放心。”苏培盛这几个月来已经完全明白了福晋在自己主子心中的位置，自是恭敬行礼答应。
胤禛勾起嘴角，捏了捏胤禩的脸，便转身离开了。
“恭送王爷。”几个女人跪下行礼，送走了胤禛。
胤禩复又坐下，扫了几个望眼欲穿的女人一眼：“行了，都起来入座吧。”
“是。”
“齐妹妹，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就带着新入府的两位妹妹认识认识爷后宅的姐妹吧。”胤禩这几个月和她们姐姐来妹妹去的，倒也没了刚开始的不适感，但让他多说几个字给别人介绍，他定不愿意去做，便指使了齐氏。
“是。”齐氏一一给两个新入府的女人介绍起来，“上首是嫡福晋，给嫡福晋见礼。”
“福晋万福。”两人就算再不愿，也不得不规规矩矩地给胤禩行了礼，接着又按着分位该行礼行礼，该受礼受礼，一通折腾下来，胤禩已经无聊得开始打起了瞌睡。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无视了的年世兰和乌拉那拉氏心里更是恼火，却又碍着场合不能发泄，年世兰毕竟是当过那么多年宫妃的人，脸色一变不变。乌拉那拉氏的脸色青青白白变来变去，让后宅其他女人看了场笑话。也让她们对这个传说中的乌拉那拉氏的水准有了判断。
胤禩打了个小盹，醒过来见人还在下边坐着，挥挥手让人都散了，正准备回屋睡个觉，却见胤禛身着朝服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胤禩撑着桌子站起来迎上去，眼中带上了担忧。
胤禛扶住他：“宫里来人，让我入宫一趟。”
“怎么这么突然？今天不是休沐？”
胤禛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来的人是李德全，宫里那位的病加重了，可能就这几日，让我入宫侍疾。”
胤禩闻言，垂眸低声道：“世事无常，上次看他精神还不错，怎么突然就……”
“这位身体一直不好，撑了这么久已是不易，我先入宫看看，若是……也早做打算。”胤禛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一个往宫里去，一个在府中做好万全准备。
然而事情还是往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康熙在撑了七天，立下诏书之后，溘然长逝。
因着有所准备，胤禛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几个月时间已经将朝中动向摸的一清二楚，也将宫中、京城的御林军握在手中，就算是有异动，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应对。也幸得这不是原来经历的康熙朝，在这里，所有的大臣都默认了雍亲王是下一任继承人，倒也很快就由张廷玉宣读诏书，昭告天下雍亲王便是即将登上皇位的继承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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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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