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的……该不是我吧？”萧梦笑着回头问跟在身后的清辞。早就听说清辞的书房里挂着两个人的画像，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风华少年，自信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女的画的是波澜不惊的神情，却又偏让人觉出几分天真的笑意。
当时听人这么说，萧梦便猜到了那应当是轻羽和幽昙。只是真的看到画儿时，萧梦心中除了这句“果然”之外，还有一句“幸好”。
幸好清辞没有把他们两放在一起，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幽昙其实也是怕轻羽的。
清辞还未回答什么，萧梦接着问了一句：“画得真好，谁画的？”
“我画的。”清辞淡然一句，丝毫不带被表扬了后的喜悦。
这幅画，以及另一幅，都是在被皇上强迫清辞当了丞相之后，清辞一笔笔画下来的。每当心中泛起感伤，便将所有的怀念诉诸笔端。
这画的是已经不在的人，若是画得足够像，是不是画中人就能活过来呢？可是，等到画完最后一笔，留给清辞的却是更加孤独的夜晚，只有影子无声地跟在身后。
似今天这般的场景，清辞素来是不敢想象的，可是，此刻，毫无疑问的那画中的姑娘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原来小辞的画功这么好！”萧梦的声音中满是崇拜的音色，丝毫没有意识到清辞的心思。
萧梦既然知道清辞的书房里藏了两个“人”，此刻看到了被清辞画得这般好看的自己，便也好奇起了另一幅画儿该是什么样的。
绕过在中间隔开两侧的那个高度贴到屋顶的书架，这书架的摆放并不按照寻常摆放家具的习惯，必然是在这后边隔开的空间里还藏着什么。
本以为被书架挡了窗外的光芒，后边应当是黯然无光的。却在绕过书架之时，被自屋顶洒下的皎洁所震撼。
天花板上开了一扇天窗，天窗正下方的墙边是一幅画。画中少年郎着墨蓝衣裳，融于这如水夜色之中。面上那抹邪魅的笑亦是栩栩如生，甚至少年手中的匕首，都似乎能在画中的月儿之下反射出晃眼的白光。少年的身后是战火与残骸，宛若本就是为战而生，他留在清辞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便只剩沙场。
萧梦静静地站在画前，抬头看着画上的少年郎。
那时候，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若是能够听绯辞的好好制定一下计划，或许那天的决战就不会如此艰难，也不会付出那么多的牺牲。
终究，是自己亏欠了他们……这么想着，萧梦屈膝拜了两拜，心中划过的句子都是道歉。
此情此景，清辞也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示，便就默然立于一旁。待萧梦起身后，清辞轻声道了句：“到外边去吧。”便转身向着书房的前面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亥时了，清辞并不知道阴间的规矩，但是却也有所猜测，即使是趁着清明回来探望亲人的魂儿，也应当要在子时前回去的吧。
“你……要走了吗？”清辞看着窗外的月儿，故意没有转身去看萧梦。
“已经宵禁了呢，今晚就留在小辞这边了，小辞不欢迎吗？”萧梦完全没有明白清辞一直以来心中在想着的事儿。
“宵禁了就回不去了吗？”清辞混合着疑惑和担忧，转回身来看着萧梦。
早就知道这个家伙有时候做事不经过脑子，却没想到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错过。此时突然想起刚才在外边时，她说过快要宵禁了，难道她是记得时辰的，只是在书房中徘徊了太久，错过了时间？
若是如此，那倒是自己没有早些提醒的责任了。若是一只魂儿就这样飘荡在阳间，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的事情。这根本不是人怕鬼，而是鬼无法在阳间长时间停留吧？
萧梦却依旧没有察觉到清辞反应的异常，只是带着无辜的神情：“其实，我也没有要回去的地方。如果小辞觉得我留在这里不合适，那等明日解了宵禁我便离开。”
“明日再回，不要紧吧？”清辞依旧是担心的语气。
萧梦却是随意笑了笑：“谈不上回哪去，天涯海角，随便走走吧。”
说话间转过身去，挡住了落下的一滴泪水。原来清辞并不打算留下自己的，之前还傻傻地以为可以一直留在这丞相府里，那样的想法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清辞好歹是丞相，自己怎么可一直打扰她？
再说了，一次两次，都是自己抛弃了清辞，洛阳清幽阁里那些人命、火岩岛上无数枉死的人们、再加上轻羽……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颜面留在清辞的府上呢？
“小昙！”清辞突然抓过了萧梦的双手，强行令她转回身来。清辞的动作太过突然，萧梦还没能融回去的眼角的泪水受次一惊自己落了下来，神情中是不解地看着清辞。
清辞自然是听出了萧梦之前那句话中的落寞，但理解的却是不同的意思。一年来，都不曾出现的人儿，今日突然出现在眼前。说什么错过了回去的时间，如果她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本来就是打算在这个世界上随意地飘荡，直到消失……
清辞心里划过一句：真是的，给我好好活着啊！即使是作为灵魂，至少不要随随便便就消失掉啊……
清辞真想能直接骂萧梦几句，但是话出口时却又温和了下来：“应该不可以一直待在这边的吧？等下次可以过来的时候，我会准备好你喜欢的菜。一个人来也好，带上他们一起来也可以……但是，不要在这边玩太久，不好的……”真是的，为什么自己还要教这个家伙怎么做鬼啊……
或许是因为真的听不懂清辞的这番话中说的“他们”是谁，萧梦终于察觉了清辞的神情有些复杂，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要赶自己离开的意思，甚至似乎是很难过却又隐忍不发。
刚才开始不断说着的回去什么的，这边那边什么的，还有吃饭时清辞对鸳鸯锅那么大的火气……仔细想想好像以前什么时候听说过鸳鸯锅有个不吉利的含义？
该不会……萧梦突然觉得这一整天她们能够一直对话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辞，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萧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幽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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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一的黄昏，车轮压过夕阳，清辞有些心不在焉地跨下马车，走回了属于丞相的府邸。
穿过走廊，一边为着朝堂上的烦心事而打不起精神，一边随意地推开书房的门。这日复一日的无聊的生活……果真不值得期待。
“小辞，你回来啦，辛苦了。”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带着喜悦的声音传出，着实令清辞一惊。这才从方才的恍惚中醒过神来，眼前是依旧一袭白衣的萧梦，刚倒好了一盏茶递了过来。
“小辞？怎么了？”看着清辞愣神的样子，萧梦顽皮地笑着凑了过来。
“嗯，没什么。”清辞淡淡地漾起一抹笑意，接过了对方递来的茶。
萧梦却是不依不饶：“小辞，你该不会以为我已经走了吧？”
清辞坐下，默默喝了口茶，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却没有回答。
“小辞……当了丞相越发无趣起来了……”萧梦有些撒娇地在清辞一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清辞对着茶盏，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让你在清明回来……还偏要穿一身白衣……”
直到此时清辞才不得不承认，她想起了昨日发生的那些事，也想起了昨夜萧梦的解释。只是她没有听到最后便睡去了，早上起来时竟将昨日一切抛于脑后，这才有了进门时的愣神。
萧梦却是笑了起来：“都说了是巧合了，你至于吗？你见过像我这样会给你端茶送水、能吃能喝、还暖呼呼的鬼魂吗？”
“我就没……”清辞刚想说自己没见过鬼魂，却是猛地打住了话头。是呢，鬼魂是见过的，在16岁那年刚刚认识幽昙的时候，她们到洛阳的第一夜便遇到了一只。“我只见过一只鬼魂，哪知道别的鬼是什么样的？”话语一转，赌气似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所以说，昨天我都给你解释过了，你就不能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死，当年都是凌澜骗你的。没能早点来找你，是我不好。该道的歉我也道了，小辞你怎么就不信我呢？”萧梦侧过身，趴着椅子的扶手，往清辞那边凑了凑。
清辞只偷偷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茶水，似是自言自语一句：“随随便便消失，又随随便便出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好呀。”
听到爽快的答应，清辞惊讶地抬头，对上了萧梦调皮的笑脸。
昨日是清明，也恰好是旬假。清辞在那酒楼里看到萧梦的时候，起初只当是别人假扮的，后来虽然知道是本人，却一直以为她只是灵魂。直到夜里萧梦问出，清辞是否将她当成了幽灵，两人才惊觉这一日的相处竟完全不在同一个思路上。
只是，清辞还只当是萧梦在安慰她，毕竟亲手收敛过的人，任别人怎么说，都不可能还活着的不是吗？
为了解释清楚这些年的故事，萧梦拉了清辞在桌边坐下，本想就着茶水慢慢解释，但倒出桌上那小壶中的“茶水”后，却发觉那不是茶而是酒。常言道借酒浇愁，原来清辞看似不在意的背后，那一点一滴的细节却在叫嚷着在意呢。
就在这夜晚的书房里，萧梦回忆了当年决战后夏凌澜利用幻术让自己金蝉脱壳，然后在桃花谷醒来，再到血玉教唯一幸存的金护法闯桃花谷，然后是自己如何恢复了记忆，又如何离开了桃花谷来到了京城……
在萧梦讲述的同时，清辞无言地听着，不知何时，桌上那一小壶酒已经喝干，这好看的姑娘也早已趴在桌边睡去。
萧梦停下了正在说着的回忆，悄悄起身，还未走出两步便觉衣袖被人捉住，回头听闻清辞在睡梦中道了一句：“别走了。”
“好，我不会走。”萧在清辞耳边答应了，清辞才轻轻松了手。
待萧梦走出书房去寻人来照顾清辞的时候，无需走出几步便看到了候在不远处的白雪和阳春。“你们丞相大人睡了，你们谁带她回房里？”
听了萧梦的话，两个小姑娘都是惊讶的，在她们的记忆中，丞相大人还从未如此不设防地在外人面前便睡了去。但是，待她们看到醉卧桌边的清辞，却又明白她确实是睡了，而且是真的睡着了，而不存在什么被暗算之类的阴谋。
服侍清辞睡下之后，阳春也招待萧梦回了之前整理好的那间房：“奴婢就知道姑娘是特别的！”在离开之际，这活泼的小侍女还不忘这么道了一句，“萧姑娘，以后给阳春多讲些您和大人之间以前的故事吧。”
“好。”萧梦微微一笑，转身合上了房间的门，由着阳春独自离开了。
子时已过，这三月也已经到了下旬。距离当年的那场决战，已经整整过去1年还多几天了。那些纷繁凌乱的往事，终究也走到了一个结局。
【剧组幕后闲聊】
幽昙：其实，导演要想煽情，也是能写得出来的。
导演：没有副导演那么轻松。副导演是剧情推不动，但是具体场景渲染非常充足。我是场景细节直接跳过，剧情推得很快。
幽昙：导演的情感渲染，除了写起来废脑细胞之外，和副导演还有什么区别呢？
导演：这就不清楚了，看读者们有什么感觉吧？
幽昙：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哦。导演喜欢用物和景写情，比如红烛、月光、夕阳、风、灯火等等。副导演喜欢用神态、动作、心理描写写情。
幽昙：所以导演可能是个e人，副导演是i人。导演关注的是外部环境，副导演关注的是人心本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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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梦的终点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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