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钰走到主位坐下，顾青等人这才重新落座。
顾青看了林煜安一眼，斟酌着措辞：“顾青此行，还有一事。”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缓：“小公子天赋不俗，可入道途。我宗亦有意，不知国公与夫人意下如何？”
林煜安一听，手里的果果瞬间不香了。
他动作一顿，眨巴着眼看向那个好看的姐姐，脑子慢吞吞地浮出一句话：
……她是怎么用这么温柔的脸，说出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的？
系统在他脑海里笑疯了：“宿主，你对修仙，到底有多抗拒？”
非常抗拒！
我的梦想是混吃等死！
顾青注意到林煜安的表情，心中一怔。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做坏事？
一旁的林承钰和齐疏玥虽早得了消息，如今亲耳听顾青提起，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紧。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舍不得孩子离开，这是实话。
可若是这一去，能为他换得一个更长久、更自由的人生……
哪怕他最终无所成就，只能安稳走完百年凡路。
那也是好的。
林承钰最了解自家崽了。
他斜眼看了林煜安一眼，见小崽明显一愣，那神情都快写着“我不想去”四个字了，心里便有数。
他便道：“煜安一向有主见，我们也不愿替他做决定。”
“只是他年纪还小，想必暂时不愿离家。”
顾青将视线从林煜安身上收回，收敛起情绪，温声道：“无妨。小公子聪慧，就算不走修途，想来也会有所成。”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与师弟师妹还会在城中停留两日，若是小公子愿意了，可随时来和风客栈寻我。”
话音落下，她起身告辞：“天色已晚，我等就不叨扰了。”
林承钰与齐疏玥随即起身相送。
林煜安见状，也跳下椅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顾青低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着柔意，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去，带着师弟师妹走出了厅堂。
林承钰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半晌后轻咳一声，假装随口提道：“安儿，今日进宫，陛下说，你该入太学了，由太傅亲授。”
林煜安还在脑内疯狂想着怎么才能不去修仙，冷不丁听见这句，整个人都僵住了，内心瞬间警报拉满。
“入……入太学？”
他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瞬间起雾。
“还是太傅教我……”
小嘴一撇，神情痛苦。
“爹爹，太傅很凶的……”
我不想写作业，为什么我要读书，我要当废物……
系统：“……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当小废物！”
林承钰努力维持冷静，不被小崽的眼泪攻势击溃，只是语气一本正经：“虽然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但安儿是林府嫡子啊，未来要继承家主之位。”
“要学的东西很多的……”
林煜安看着他，眼眶泛红：“爹爹不是说……让我自己选吗……”
“没错啊。”林承钰一本正经的道：“所以你是想修仙，还是想继承家业？”
“爹爹一向，很是尊重你的意愿，从不强迫。”
顾青有时候挺恨自己耳力好的，修道修到她这个境界，自带感知。
她走出国公府大门，原本步伐安静平稳，听到这句脚下一顿，唇角轻轻一抿，又默默抬步向前走去。
从不强迫……是这样用的吗？
“要不……爹爹再生一个，我保证不和弟弟抢家业。”林煜安觉得，这个办法颇好！于是他抽抽噎噎的提议道。
静……
齐疏玥炸了：“好家伙，我们尊重你意愿，结果你反刺我？！”
林煜安心中一紧，拔腿就跑。
“娘亲娘亲，冷静——！”
一时院里有些热闹。
顾青听着那动静，心里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脚下步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楚灵儿跟在顾青身后，她倒是什么也没听到，嘴里还在念叨着：“师姐，林家小公子好可爱，怪有礼貌的。”
她兴致勃勃，喋喋不休道：“你说他会和我们走吗？我还挺想和他一起玩。”
话没说完，她就一眼看上了路边的糖葫芦摊，欢快地凑了上去。
顾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等人。
脑中却慢慢浮起刚刚那孩子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扬。
……逃学的心思都快写脸上了，这点倒是和灵儿挺像。
不过……确实挺可爱的。
虽说修行上大概不会太勤快，但……想必会很开心。
她偏头，又看了一眼那国公府大门，仿佛还能看到小公子与他娘亲在院中闹着。
……有点想看他长大后的样子。
也只是想了想而已。
……
那晚，林承钰走进小崽的房间。
老父亲觉得，有必要和孩子聊聊了。
他缓步走到林煜安床前坐下，温声道：“安儿，爹爹知道，你舍不得离家。”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爹爹和娘亲也舍不得你。”
“爹爹不逼你，但你要知道，白天说的那些，不是玩笑。”
“你是嫡子。就算以后你有了弟妹，你也是长兄，要撑起林家，护着他们，也护着娘亲。”
“将来长大了，娶妻生子，也是要护着妻儿的。”
林煜安捂着被子，没有反应。
林承钰轻拍着被面，动作极轻，像在哄睡：“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爹爹说安儿该入学了。”
“我们林家传承几千年，家主需要掌握的东西，有许多。”
“皇族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的，也不少。”
“安儿，你可明白……？”
被窝里动了动，小崽没说话。
林承钰在心里叹口气，语气仍是温和：“……爹爹说多了，安儿早点休息。”
他起身离开，脚步极轻。
齐疏玥站在门外，望着夜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
却在林承钰出来时，掩饰得很好。
她转身，挽上夫君的手，温柔的笑道：“没关系，安儿选哪条路，都有我们在。”
林承钰没说话，只将她揽入臂弯，慢慢走远。
夜静下来，月色穿过窗柩，落进屋中，投下些微光亮。
月很美，却也冷。
林煜安掀开被子，露出脑袋。
沉默了好久，才小声问：“统子，如果我去修仙，是不是以后就算换好几个皇帝，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家？”
系统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回道：
“修凡虽互不干涉，修道飞升也万中无一。但皇朝通常会忌惮修者。术法在身，寿元极长，没有人会故意招惹修者出身的家族。”
它斟酌着词句，尽量讲得简单些：
“所以很多家族，不管有没有灵根，都会让孩子去修界试一试，甚至想办法造个后天灵根。哪怕走不远，只要是修者，就足够庇护家族百年。”
它顿了顿，声音轻了些：
“你姑母是皇后，小姑是王妃……可你知道吗？”
“皇后入宫前，便已有心悦之人。”
“而王妃，从小喜爱自由。”
“王权富贵迷醉世人眼，却是许多人堆起来的体面。”
“一个家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煜安没有说话，他翻了个身，睁大眼睛望着窗棂缝隙外的那轮月亮。
……
次日一早，林煜安便带着两个小跟班，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府。
他在街上逛了好大一圈，在一处糖人摊前看到了楚灵儿。
小姑娘正站在摊边，兴致勃勃地等着糖人摊主作画。
林煜安扬着小虎牙，奶呼呼地跑上去，原本想悄悄拍她一下。
可见她没注意到自己，他又怕吓着她，便歪着头，仰起小脸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灵儿姐姐。”
楚灵儿一怔，回头就看见了这个乖巧的小家伙。
她立刻笑起来，蹲下身来，眼睛弯弯，灵气十足：“小公子怎会在这儿，真巧呀。”
“嗯嗯。”林煜安重重点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又开心，“我出来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叫林煜安，灵儿姐姐叫我小安就好。”
楚灵儿可太喜欢这种乖巧懂事的小弟弟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林煜安笑嘻嘻地转头看向摊主：“我也要一串，谢谢伯伯。”
话说完，小跟班便上去付了两份的银子。
楚灵儿见状也不客气，笑吟吟地说：“那就谢谢小安弟弟啦~”
“不客气。”林煜安垫着脚，接过糖人，伸出小短手递给她。
“我正要去湖边看花树，最近海棠开得可好了，姐姐要一起去吗？”他兴致勃勃地邀请。
楚灵儿一边啃糖人一边想了想，朝街边茶楼望去。
茶楼二楼窗边，一位白裙女子安静坐着，手中轻翻着书册，指节修长，神情温雅。
顾青并未抬头，只在心中思索片刻，便轻轻点了点头。
“别玩太久，注意安全。”她声音极轻，隔得也远，却如风中落羽，一字不差地飘进楚灵儿耳中。
楚灵儿瞬间喜笑颜开，正要牵起小崽的手，就见小家伙早已主动伸手，轻轻握住了她。
“那走吧，姐姐。”他笑得乖极了，眼睛亮晶晶的，拉着她就跑。
楚灵儿毫无戒心，笑嘻嘻地跟着他一溜烟跑远了。
系统却隐约感到一丝不妙，总觉得这小祖宗又在酝酿什么幺蛾子。
他娘亲不就在湖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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