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007笨手笨脚地穿上衣服时,乌白石已进入洗浴室换好了衣服和洗漱完毕。之后,他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静候着那个突然闯入他家门的人穿好衣服出来,然后接受他的审判。
乌白石没等多久,007就出来了。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手足无措。直愣愣地站在房门口,双手攥着黑色连帽衫下摆,神态忸怩。但是另一方面,这身衣服很合007的身材。毛呢布料将他的胸膛紧紧包裹住,好像那儿孕育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和温热的荷尔蒙气息。即便衣服下摆是宽松型,仍能通过身体曲线条看出那是一个倒三角型的完美身材。
下本身更不用说了,比命还长的大长腿,线条笔直,双腿立挺,仿佛一脚就能把人踢个半死……
“是个危险人物。”乌白石眯起眼想道。
见那人仍然局促地站在那,乌白石讥嘲道:“不穿衣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羞,现在穿了衣服反倒害羞起来了?”
007闻言,咬着下唇,垂下了目光。即便是白天,但室内依然很昏暗。007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阴影处,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过来吧,”乌白石扬起下巴指向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你坐这,咱们聊聊。”
007犹豫了一下,嗯的一句,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乌白石端详了007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我……咱俩认识吗?”
“认识。”
“是之前认识的?”
“是。”
“具体是什么时候?”
“……”007垂下了目光,“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哈”这种暧昧的回答一时令乌白石语塞。他食指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问:“是五年前吗?缩小范围的话是这五年内,我和你曾有过交往,是吗?”
“是。”
“我们那会儿是朋友还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清楚。”
还是暧昧的回答。
“你刚才说什么我抛弃了你之类的话,”
乌白石道。
“你和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这我不能告诉你。” 007咬住下唇,虹膜微微震颤。
007的回答和那会儿一样,还是不愿告诉他。乌白石也没辙,只好跳过这个问题,问了另一个:“你知道我失忆了吗?”
“……知道。”007轻声答道。
这个回答倒是让乌白石感到意外。他放下了右腿,双腿并拢。然后身子微微往前撑,面色凝重起来。
“没想到啊,你竟然知道我失忆的事儿?”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
“哦?”乌白石眉毛微微一挑,“听谁说的?”
“……”007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后,乌白石继续道:“你知道我那五年都做了哪些事,认识哪些人吗?”
“……知道。”
“能告诉我吗?”
“不能。”
“…………”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总得告诉我你不能告诉我的原因吧?”
“……”
“哎……”乌白石及时咬住了舌头,脏话才没能从口中脱出。但心底还是升起了焦躁和无力感。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知道他那段空白记忆的人,但偏偏那人不肯告诉他,帮助他从那白茫茫的迷雾中脱身。反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冷漠地拒绝他的请求……面前的这个异样生物是个危险不可控因素,乌白石没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但……经过刚才那一番交谈,他发现这人身上掌握着他的太多秘密……或许,可以考虑把他留在身边,以后再慢慢从他口中套路出他那五年的经历。
于是,乌白石站了起来,嘟囔道:“也不知我五年前都做了什么,能遇到你这怪人。”
007浅浅笑了几下,抬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乌白石。乌白石与007对上视线,对方的目光虔诚又炽热,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令他感到很舒服的东西。
与其说那是单纯不如说是纯净。没错,那是一种纯净。这种纯净让乌白石觉得007这人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仿佛一切情绪都能从他眼中读出。例如现在——乌白石看到了,狂热……
狂热……
乌白石心里发怵,他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
“好啊。”007笑道。
平江小区门口,保安亭旁边有一个早餐铺子。卖早餐的是一个老大娘,年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但是身体很健朗,一头乌黑浓发,面色也很红润。乌白石有时候早起,就会去那小铺子里买早餐。一来二去,那老大娘也就和乌白石熟悉了起来。
当乌白石带着007来到老大娘的铺子时,大娘热情地叫道:“还是和之前一样一个包子一杯豆浆吗?”
乌白石笑了笑,“嗯。”然后转头看向007,问:“你能吃这些吗?”
“能。”
“那你想吃什么?”乌白石指向一个打开了盖子的笼子问。
“随便。”
好一个随便。乌白石觉得自己在养一个小祖宗。
乌白石无奈,只好随意给007点了一杯手磨豆浆和两个馒头。
在两人站在铺子旁吃早点的短暂功夫,发生了一件趣事。一个精英打扮的西装男从小区出来后来到了铺子前,他微微侧头向一旁的两人看过来。恰好和007对上了视线,之后瞧了瞧乌白石。乌白石识趣地移开了目光,并暗暗向后退了一步。
那男人立即明了,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搭讪的笑意。然后走到了007面前……
乌白石则是站在一旁,啃着馒头喝着豆浆,用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一脸懵逼的007,暗暗觉得好笑。
只见那西装男面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娘后就匆匆离开了。007看着离去的男人,冷哼一声后凑拢到乌白石身边,问道:“微信是什么?”
乌白石笑着回:“微信啊,简单来说就是能让身处异地的人们互相交流的工具。”
007哦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否明白。他继续问道:“他为啥要我微信?”
乌白石瞧了他一眼,再喝了一口豆浆,故作正经道:“因为他喜欢你。”
007若有所思,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他喜欢我,所以要我微信……那么我喜欢乌白石……
他恍然大悟,笑嘻嘻地抱住乌白石,道:“我喜欢乌白石,你给我你的微信吧!”
乌白石脸色微微一变,拉开那抱住他的手,斥责道:“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007瞧了一眼乌白石,放开了手,小心问道:“微信……”语气甚是失落。
乌白石白了一眼那人,冷漠地拒绝:“不给。”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早餐店,向商业街走去。
007努了努嘴,心情甚是低落,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乌白石后面。
一路上,007操作着他那一句两字,一秒隔两句的语言系统有一下没一下地回着乌白石的问题。
“高级实验体能吃人类的所有食物吗?”虽然刚刚007已经啃完了两个馒头和喝完了一杯豆浆,但乌白石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有必要再问一遍。否则这人突然食物中毒,那么他想恢复记忆的美梦可就破碎了。
007点头道:“可以。”
乌白石笑道:“那你作为狗的时候吃过狗粮?”
007思考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乌白石挑挑眉,诧异问道:“啊?不记得了?哈哈,这种事情你还能忘啊……”
007垂下了眼帘,嗫嚅道:“变成高级实验体后,我以前的记忆没了……在逃出实验室后,我变为原形态,吃的都是……垃圾桶里的东西。”
实验室?!逃出?!乌白石双眼顿时放出奇异的光芒。
他稳住了兴奋的心神问道:“那你在实验室时吃的什么?”
“营养液,”007说,“他们把我泡在营养液里。”
乌白石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侧头看向007,正色道:“007,你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是的”
“是为了我?”
“嗯。”
“所以……我曾是实验室的一员,对吗?”虽然这段话缺少强有力的逻辑支撑,但有的时候思维跟着直觉走,会减少很多弯弯曲曲的岔路,一步直达结果所在之地。
现在——乌白石的猜测很成功。
007沉默地看着乌白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好像出现了隐约的建筑物轮廓……那是一座实验室。但由于烟雾还是那么浓烈,乌白石看不清楚建筑物的形状。突然——一阵刺痛自后脑勺传来。
乌白石轻轻地啊了一声,摸向了后脑勺。007见乌白石面露痛苦之色,忙问:“怎么?”
那阵刺痛感只是拂过脑神经而已,转瞬即逝。因此,乌白石揉了揉后脑勺,然后摇了摇头,“没事。”
每当乌白石试着回忆起那段空白的记忆时,总会感到头疼。便如一根绣花针刺进了脑神经里,伤口虽小,痛苦却是强烈的。他只好强制性中途放弃回忆,任那段空白的记忆沉沦在时间的长河里。
两人步行了大约有三十多分钟,才来到了一家奢侈男装专卖店前。
乌白石那颗臭美的心又禁不住蠢蠢欲动,他欢喜地拉起007进了店里。有几个刚入职的员工不认识乌白石,便要上前欢迎光临为其服务时,老员工及时出现拉住了她们,道:“那位先生不喜欢我们跟着他,让他自己逛吧。”
员工们面面相觑,互相点了个头后齐齐向两人投去目光。
只见乌白石每穿过一排衣架,便从里边挑出几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后,又在他旁边那位体格健壮的帅哥身上比比,然后微微一笑,看似很满意地点了个头。
就这么走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乌白石的手上已挂满了十几件衣服。这其中有几件是他给自己买的,剩下的则是给007挑的合身衣物。
外衣买好了,但内衣还没买。乌白石看着面前一排排的男士内裤,脸上微微一热。他抬眼瞧了一眼后边的员工,那几个员工迅速地低下了头。又向左瞧了瞧007,007在看着他,冲他傻乐呵着,一脸状况外。
有那么一刻,乌白石觉得自己从一个潇洒倜傥的青年才俊变为了一个带孩子进城见见世面的农村老爹。
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衣服挂在007两手中后,转身就走进了内裤区。007见状,便要跟上。乌白石及时回过身,低头细语道:“你在这等我,不准跟进来!”
007只好踟蹰不前,杵在原地,成了块望夫石。
过了一会,他身旁掠过一个男人。那男人一头棕发,鼻梁上架了副金丝框眼镜。高鼻梁,眼睛深邃,瞳孔不是东方人的黑色和棕色,而是一种偏向于淡蓝色的薄色,便似融化了的冰水,流露出一股子的冷傲感和刺人逼迫感。
007淡漠地看了一眼那男人后便移开了目光,看向里边红着耳朵的乌白石,八风不动。
男人则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会007后,呵呵一笑,便扭身向乌白石走去。
“hello,honey!”男人边走边招手,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小白,好久不见啊!”
乌白石惊诧地抬起头,看到男人后,顿时露出一个激动的笑容。
那张有着异国风情的美丽男子的面容,是乌白石记忆中的模样。他认得这人,这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好友——沈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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