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厨屋，秦书锦左右无事，朝着霍小芽走去。她低头看向了霍小芽手中的绣活儿。
“你这是在做什么？”
霍小芽：“绣佛经。”
秦书锦知道古代有些女子靠做绣活赚钱，她还以为只绣一些帕子荷包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还能绣佛经。
佛经已经绣了大半，快要绣完了。霍小芽的手艺不错，针脚很齐整。
“绣了多久了？”
霍小芽：“一个多月了。”
秦书锦：“能拿到多少钱？”
霍小芽：“二十文钱。”
秦书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
霍小芽：“二十文。”
昨儿秦书锦就看到霍小芽在绣佛经了，她除了干家里的活就是在檐下绣佛经，一日最少得绣三四个时辰，一个多月，才赚二十文。
费时费力还费眼睛。
秦书锦：“价格也太低了。”
还不如去县城卖菜赚钱。
霍小芽：“这算高的了。大家都会做绣活，但买的人少，从前没有人要绣活的，因为镇子旁边修了寺庙，所以才有人要佛经。”
秦书锦：“嗯。”
是她想错了，若赚钱都那么容易的话，霍家就不会过得这么糟糕了。
霍子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又跑去鸡圈逗公鸡了，院子里想起了公鸡“咯咯咯”的声音。
逗了一会儿公鸡，他又跑去门口玩泥巴。
霍小芽见侄子身上脏兮兮的，怕侄子又惹了嫂子生气，道：“子规，你别老是玩泥巴了，去隔壁找小壮玩儿吧。”
霍子规看了一眼厨屋的方向，道：“我不想去。”
他今日哪里都不去，他就在这里等着吃包子。
秦书锦瞧出来了霍子规的心思，笑着说：“你别劝他了，他满脑子都是肉包子，吃不到包子他哪也不会去的。”
霍小芽这才明白侄子为啥一直待在家里：“怪不得他今儿这么老实。”
秦书锦：“我记得大妹妹是嫁到刘家村去了吧？”
方才在梦中她脑海中闪现了一些关于霍小草的画面，霍小草比霍耘这个兄长早成亲两个月。而她之所以在那时成亲，是因为霍家要为霍耘娶妻，但家里没那么多银钱了，所以霍二山和董春娘早早将女儿嫁了。
霍小芽：“对，她婆家姓刘，在刘家村。”
秦书锦：“她婆家对她怎么样？”
霍小芽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挺好的，刘家比咱家过得好，姐夫也是读书人。”
有钱又是读书人，刘家的条件还可以。
“中秀才了吗？”
霍小芽：“还没呢。”
秦书锦：“嗯。要是小草在婆家过得不好，你跟我说。”
霍小芽惊讶地看向秦书锦。
秦书锦：“大哥大嫂不在家，你二哥也不在家，爹娘年纪大了。要是你们有什么不方便跟爹娘说的话，可以跟我讲。”
霍小芽：“嗯。”
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厨屋里传出来肉包子的香气。
白菜肉的。
秦书锦闻出来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霍子规已经跑去厨屋门口站着了。
董春娘：“先去洗洗手。”
霍子规转头跑去井边，一边洗手一边盯着厨屋的方向。
包子熟了后，董春娘又在水里下了一点白面，扔了一把青菜，锅里撒了一点盐，弄了个青菜汤。
因为蒸了包子，所以家里没再炒菜。
虽然只买了二两肉，但董春娘足足蒸了二十多个包子。。
筐子里留了八个包子，其余的放在厨屋晾凉，等一会儿吃过饭吊在房梁上。
霍小芽收拾完灶台，看着摆放在厨屋的包子，心思一转，拿过一旁的竹筐，将剩下的包子放了进去，走回堂屋，挂在了里间的房梁上。
董春娘见状，道：“包子还没凉透呢，你咋这么快就收起来了？”
霍小芽：“我怕厨屋有老鼠。”
秦书锦看了霍小芽一眼。昨日她便觉得霍小芽并非是个懦弱的小姑娘，她其实很聪明，再结合梦中看到的情形，她猜霍小芽此举定是有深意。
董春娘虽不赞同女儿的做法，但还是道：“这回放就放了，下回别放那么早，包子还是热的，容易黏在一起。”
霍小芽：“知道了。”
包子和汤上桌，霍家开饭了。
霍子规咬了一口包子，一脸满足，笑得见牙不见眼。他还没嚼完嘴里的包子，就笑着说：“肉包子真好吃！”
明明生来是皇家子嗣，三岁前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连肉都吃不起了。秦书锦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心疼。
董春娘笑着说：“咱们这回包的包子多，一会儿你多吃一个。”
霍子规点头：“嗯！”
霍二山董春娘霍小芽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十分好看，可见对肉包子很喜欢。
秦书锦本以为自己没那么馋肉的，但在吃了一口后，眼底也流露出来惊讶的神色。明明包子里没多少肉，可味道却好得不得了。
包子皮薄馅多，虽看不到肉，口中却有淡淡的肉香，鲜嫩多汁。不夸张地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她今日观察过，这个馅儿是霍二山调的，他也没放什么，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普通人好吃。
秦书锦又吃了一口，忍不住夸道：“爹，您这手艺可真好！”
霍二山笑了笑，这回多说了一句：“我从前在酒楼当过学徒，见过厨子炒菜。”
怪不得。
不过，单单是看过就能做这么好吃，可见霍二山在做饭一事上有天赋。
这厨艺不去赚钱真是可惜了。
秦书锦嘴里吃着包子，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如何赚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呦，老远就闻到了肉味儿，原来二弟一家在吃肉包子啊！”
秦书锦抬眸看向来人。
这是昨日在山上见过的那个妇人，她身边跟着个**岁的小孩儿，祖孙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筐子里的包子上。
在见过妇人后，晚上她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些关于妇人的画面。这妇人是霍耘的大伯母，家里过得比霍耘家好，瞧不上霍耘一家，她们二人从前吵过好几次。
众人跟她打着招呼。
“大嫂。”
“大伯娘。”
赵婆子：“二弟，你们一家过得可以啊，都吃上肉包子了。是不是耕哥儿背着他岳丈和媳妇儿补贴你们了？”
赵婆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霍耕入赘到了镇上一户有钱人家。
霍二山：“没有，不是。”
霍二山嘴拙，除了否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董春娘：“家里一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就去镇上割了二两肉。”
河哥儿仰头看向赵婆子：“奶，我想吃肉包子。”
“奶给你拿。”赵婆子毫不客气，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将手伸向了竹筐里的肉包子。
看着赵婆子长长的指甲，以及指甲缝里黑色的泥，秦书锦有些犯恶心。
赵婆子从筐子里拿出来一个包子递给了孙子，接着又拿了一个，自己吃了。吃了几口之后，还不忘嫌弃一番：“二弟妹，你们咋这么小气，肉包子里也没肉，全都是荠菜。”
不问自拿不说，还嫌这嫌那，秦书锦着实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婆子。
河哥儿吃完，又看向了赵婆子。
“奶，我还想吃。”
赵婆子：“奶再给你拿。”
此刻竹筐里就只剩下一个包子了。霍家每个人只吃了一个，河哥儿却要吃两个。哪有这样的好事。
秦书锦眼疾手快，在赵婆子碰到肉包子前先将包子拿走了。
赵婆子见手落空了，脸色顿时就变了。
“耘哥儿媳妇，你一个大人竟还跟孩子抢吃的。从前旁人都说你馋，我还没觉得，今儿倒是觉得旁人说得没错。”
秦书锦没搭理她，她看向霍子规，问：“吃饱了吗？”
霍子规看了一眼赵婆子，诚实地摇了摇头。
赵婆子：“哎呦，你还知道心疼子规了。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秦书锦将肉包子掰开，给了霍子规一半。
赵婆子见状，以为秦书锦要把另一半给她孙子，脸上带了一点笑，改了口：“是大伯娘误会你了，不愧是秀才的女儿，还是你懂事。”
她伸手要接过来包子，却见秦书锦将包子递给了一旁的霍小芽。
霍小芽害怕似的看向了赵婆子，结结巴巴道：“二嫂，我……我……吃……吃……”
饱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秦书锦瞪了她一眼。
霍小芽顿时不敢说后面的字了。
秦书锦：“接过去。”
和大伯母相比，霍小芽更怕嫂子。
况且，她根本就没吃饱。
霍小芽伸手接过了包子。
赵婆子看向霍小芽，言语间多有不屑：“你一个丫头片子吃什么肉包子，赶紧拿过来。”
霍小芽抿了抿唇，垂下了头，但包子却紧紧拿在了手中。
秦书锦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一个外人都能吃，小芽怎么就不能吃了？”
赵婆子跟秦书锦吵过几次，但她吵不过秦书锦。
河哥儿见包子没给他，顿时就坐在地上撒泼。
“奶，我要吃包子，我要吃肉包子！”
一边说一边哭。
一方是自己的嫂子，一方是儿媳，两边都不能得罪。
老实的霍二山董春娘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赵婆子瞪了秦书锦和霍小芽一眼，蹲下身子哄孙子。
“不哭了不哭了，奶给你找肉包子。”
说着就在堂屋翻找起来，没找到又去厨屋转了一圈，仍旧没找到。
此刻秦书锦终于明白霍小芽将包子藏起来的用意了，原来她早就防着赵婆子了。
赵婆子没找到肉包子，气不打一处来，她领着孙子回到堂屋，看着秦书锦道：“耘哥儿媳妇儿，我本还想给你留点脸，没想到你敢这么干。”
秦书锦继续吃饭，全当做没听到。
赵婆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没撒出来，又看向了霍二山董春娘。
“二弟，二弟妹，你们这儿媳可真是厉害，昨儿在山上就刺了我一阵。我可是你们亲嫂子，是耘哥儿的亲伯娘，你们可得好好管管她！”
霍二山董春娘羞红了脸，依旧说不出来话。
瞧着这二人的反应，赵婆子更气了。
“你们可别忘了耘哥儿成亲时欠了我家一百文钱，既然有钱吃肉包子，那就赶紧还钱吧。”
依旧没人应。
赵婆子见无人帮她，她站起身来，领着孙子要离开。走之前，她瞥到了一旁大桌子上的几根肉骨头，朝着那边走去，伸手拿了一根。
秦书锦第一次见脸皮如此厚的人，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吃别人东西，拿别人东西时不客气，别人欠她的钱她倒是挂在嘴边。
既然要算钱，那就算清楚了。
“肉骨头一文钱一根，肉包子两文钱一个，一共五文钱。”
赵婆子停下脚步，脸涨得通红。
“我可是你的长辈，咱们是一家人，你竟还给我算账。”
秦书锦：“大伯娘方才要钱时可是算得清清楚楚的，我为何不能跟你算钱？这些东西可是我拿嫁妆买来的。”
赵婆子脸涨得通红，把肉骨头扔在了桌子上，怨气转到了霍二山董春娘身上：“瞧瞧你们这窝囊的样子，怪不得日日被这小媳妇儿欺负，真是活该！”
说着赵婆子领着哭闹不止的孙子离开了。
霍二山董春娘站了起来，董春娘追了过去，劝了赵婆子几句，赵婆子甩开了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霍家又恢复了平静。
霍二山董春娘看了看儿媳，又看向了女儿和孙子手里的包子，叹了叹气，但也没说什么，又坐下来继续吃饭了。
霍小芽则是一脸崇拜地看向秦书锦。
从前她怕死嫂子发火了，生怕嫂子骂她打她，如今嫂子这火气对准了外面，当真是让人身心舒爽。她啥时候能像嫂子一样厉害。
“嫂子，你吃。”她把那一半包子递给了秦书锦。
秦书锦看着面前的包子，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赶紧吃了吧。”
霍小芽眼含泪光，她转过头，看向霍二山董春娘：“还是爹娘吃吧。”
霍二山没说话，董春娘道：“你嫂子让你吃你就吃了吧。”
霍小芽又看向霍子规。
霍子规拍了拍肚皮：“姑姑，我吃饱了！”
霍小芽低头小口小口吃起了肉包子。
这一幕着实让人心中不舒服，秦书锦端起汤喝了一口。一个肉包子而已，大家却抢来抢去，让来让去，说到底，都是因为没钱，她还是赶紧想想法子赚钱吧。
秦书锦见霍二山董春娘没有指责她，放心了许多。
她不怕霍二山董春娘老实，就怕他们是非不分太重亲情，一味地对大房服软，那样就麻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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