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可在？”
大理寺卿沈驰从旁边走出来，跪地行礼。
“查清楚，与朕回禀。”魏稷随手将手中的佛珠扔在小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屋里的妃嫔全都噤了声，只剩下胡妃低低的啜泣声和皇后的关切。
魏稷闭着眼睛，显然心情很是不耐。魏崇逸站的脚疼，忍不住勾住华春时的衣袖，把人往自己身边拽，借着厚衣的掩盖，靠在华春时的胳膊上。
他是第一个来的皇子，在他之后，几位皇子陆陆续续都来了。他打量着几位的神色，瞧着极其有意思。
太子不在，魏崇骁领着魏崇典站在他旁边，虽然脸色平静，但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还是被他抓个正着；魏崇典一过来就抓住了他的袖口，低声询问，魏崇逸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摇头。
魏崇曜和魏崇珣一母同胞，都是李贵妃的儿子，一个脸色难看，一个神色懵懂，看着一点心眼儿也无，可他们身后却有文官之首右丞相的默默支持；再往旁边看，就是他的二哥魏崇礼，谦逊温和有礼，事事妥当，这样的人身后站着朝堂一半的武将。
要是魏崇逸来看的话，除却太子的名正言顺之外，这两位是有一争之力的。文武之争，从古至今都不曾断过。
就是可惜了，太子正其位、拥民心、又得陛下宠爱，文武百官至少有一半是维护太子的；如此看，其他人确实都得往后稍稍。
魏崇逸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才觉察到一道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自己，他回眸望去，和魏崇曜愤恨的眼神对上。
“呵！”魏崇逸轻笑一声，不理他。
华春时默默移了个位置，站在魏崇逸的左边，挡住了魏崇曜的视线。
这个动作可以是为保护，落在不少人眼里，多多少少生出一些不太寻常的味道。
尤其是魏崇骁，他已经许久未见魏崇逸了。他不喜他的做派，明明是一副黑心肠，偏要装出可怜模样来博人同情。况且，他还在魏崇逸手里栽过好几次，更是避而远之。
倒是不知道，魏崇逸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个小侍卫，不知轻重，还敢如此明显！
不管别人如何想，魏崇逸垂首盯住了华春时的腰间——那里有一块乳白色的腰环，系着流苏。
那是他送的。
毕竟，好不容易从太子那里要来的，怎么着也得有个象征身份的东西。
皇帝没发话，没人敢离开。
腿都站酸了，魏崇逸小声嘀咕。
华春时长得高，十三岁的魏崇逸才到他的胸口，他没听清魏崇逸说什么，小心佝偻着背，低下头问，“殿下，怎么了？”
魏崇逸白了他一眼，瘪嘴不说话。
“他说他腿酸！”魏崇骁捏了捏魏崇典的手，看都不看，直说道。
“......”
“？”
“！！”
三道目光齐聚在他身上。
魏崇逸尤为惊奇，这位向来看他不顺眼的三哥怎么回事？
好心？！
呵，他可不信。
魏崇骁手握成拳挡在唇前，冷淡地咳嗽了声。
直到皇帝的眼神扫过来时，几人才移开目光，装作无事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魏崇逸眼看着就站不住了，结果终于出来了。
太子领着沈驰走进来时，恰好五皇子殿下也醒了。
魏崇逸脸色都白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华春时说，“你喜欢看戏吗？”
虽然不明白魏崇逸是什么意思，但他直觉不太好，思量一息便摇头道：“不喜欢。”
魏崇逸斜睨他一眼，目光流连间含上晶莹，他极小声说道：“那从今天开始，你便会爱上看戏。”
“你瞧着。”
沈驰一进来，当即便跪下，“禀陛下，下毒之人已抓到。”
“宫女小满，年十七，父母双亡。元三十二年进宫，此前一直都在萃华宫当值。今日午时，宫女小满替在值的御膳房宫女荷燕为各宫送膳，路上曾碰到...六皇子殿下；未时三刻，五皇子殿下便食物中毒。期间，无任何人触碰过膳食；酉时初，宫女小满在房中欲悬梁自尽。”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倒吸声。
沈驰在说到魏崇逸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
一句萃华宫，一句六皇子，这其中藏着什么，可谁都不知道呢。这种宫闱之事，沈驰不敢乱下定论。一切都得看陛下的抉择。
沈驰精着呢！
沈驰接着说：“宫女小满自尽时，手中握着六皇子殿下的银质发簪，发簪一头已发黑。”
皇帝道：“人呢？”
太子对旁边的侍卫招手，“带进来。”
宫女小满此时被绳锁着，浑身上下不得动弹，是被拖进来的。嘴里也塞了布条，防止咬舌。
“让她说话。”
小满一将能说话，就立马喊道：“是六皇子殿下指使我干的，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啊！”
魏崇骁眼睛一瞪，上前一脚踹向小满的胸口，小满当时便吐出一口血来，“胡言乱语，信不信割了你的舌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的呀！是六皇子殿下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大笔钱，还承诺让奴婢早点出宫，奴婢...奴婢......陛下饶命啊！！”小满哭得眼泪不是眼泪，鼻涕不是鼻涕，混在一起，污黄不堪。
被这一番言语惊得说不出话的胡妃此时似乎清醒了过来，她狰狞着扑过来，掐住了小满的脖子。
太子立刻示意将人拉开。
胡妃已顾不得礼仪，面对魏崇逸冷淡的脸色，她疯了似的冲到魏崇逸面前，歇斯底里的喊，
“谁叫你害我的儿？”
“啊？！”
华春时挡在魏崇逸身旁，反被他抓住手臂，示意他退后。
胡妃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屋内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胡妃抬手一巴掌甩在魏崇逸脸上，直接把他打的一个踉跄，摔在旁边的柱子上，硬生生撞了上去。
魏崇逸也是丝毫不含糊，嘴角渗出了血迹，脸色猛地一下刷白。
他艰难解释道：“胡妃娘娘，不是我。”
场面突然变得混乱，太子脸色铁青，将胡妃制止住，道：“胡妃娘娘，请您冷静。事件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胡乱定罪。”
或许是这一巴掌把胡妃吓醒了，她支支吾吾道：“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个贱人都承认了。”
胡妃指着小满。
“够了。”
皇帝没眼看下去了，脸上浮出明显的不耐烦。他扫到魏崇逸脸上明显的五指印。
指着小满，道：“可有证据？若说不出来便乱棍打死。”
小满被吓到了，她抖着嗓子，说道：“是六皇子殿下托人来与我说的，还给我送了一大笔银钱，我将钱放在了...放在了我屋内床头下。”
沈驰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就立刻有人出去了。
“银簪是怎么回事？”
“银簪是......”小满看了一眼魏崇逸，随即红着眼撇过头，她说：“这是殿下送我的。”
“哦？”皇帝挑眉。
“是真的，这是殿下托人送与我的，说是、说是......”
“是什么？”
小满深吸一口气，“是殿下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哦。”皇帝笑了。
“何时送予你的？”皇帝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的问道。
小满垂着头，眼神游离，她最后道：“是半个月前。”
“半月前？不是说，他承诺你出宫吗？怎么又有了定情之物？”
小满想也没想就说道：“是殿下说，等我出了宫，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六皇子府了。”
“不错。”
小满刚想说话，就被布条塞住嘴巴。皇帝抬手，“逸儿，你来说。”
魏崇逸立马跪下，眼眶通红，“儿臣的这支银簪本是五哥的。”
“三日前，儿臣在五哥宫里不小心碎了头上的青玉簪子，担心发冠不整，五哥便送了儿臣一支。”
声音不大不小，满屋都能听得见。
小满立即瞪大了眼睛。她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瘫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这簪子竟然不是魏崇逸的。
“何人能为你作证？”皇帝道。
“除了儿臣身边的小侍卫，就只有五哥了。”魏崇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仿佛委屈至极。
皇帝不再看他，转头问太医，“五皇子可好些了？”
医正颤巍巍站起身，“五殿下刚才醒了一次，太虚弱了，现下又睡了过去。”
“嗯。”皇帝简单的嗯了声，眸中情绪莫测。
皇帝捏起佛珠，看着宫女小满的脸，不过两秒就移开了，他冷淡道：“宫女小满，诬陷栽赃皇子，拖下去，杖毙。”
小满当即挣扎起来，她大喊：“陛下饶命！我说，我说。”
皇帝手一抬，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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