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上苍看他今日做了善事,在捕猎的圈套中套住了一只野兔,这在秋末的时节可是难得一见。
这个季节的野兔生的体瞟肥圆,担忧杜英娘那一个病弱的小丫头要是又晕了,倒累得他祖母受怕,捕获了这野兔,陈远山也不再去寻别处的陷阱,急忙往家中赶。
还没进屋,就听见屋子里老少一片笑声,他好久不曾听见祖母笑得这么开怀,不禁站在门口,不想进去打破她们的笑语。
“英娘,是不是快要天黑了?远山怎么还没回来?”
“祖母,我回来了!”陈远山听见杜英娘要出来,这才推门高声呼喊,真要出去见到门口站着的自己还不得吓一跳。
“今日猎到一只野兔,家中无油,只好烤着吃,如何?”陈远山望着祖母,有些忐忑的问出声,这家中实在寒酸,连滴油都没有,粗盐也只剩一小撮,放久了,都化成盐水。
“英娘准备熬一锅野菜汤,正好!”还在担忧着英娘在这家里第一顿就吃这野菜,陈祖母还心怀愧疚,这下有了野兔,怎么都算道肉菜,欢喜得让陈远山赶紧出屋去收拾。
陈远山没有几下就将兔子收拾干净,用宽大的叶片托着端进屋,每到冬日,屋里生起了炭火,一日两顿烧饭用,还能取暖,这在杜家村每家每户都是这样。
杜英娘很久不曾坐在这样暖洋洋的屋子里,每次都是后娘和弟妹吃喝好让她去收拾,她才能趁机烤一下冻得发僵的双手,有时候剩得一些冷菜,将就着一碗粥水。
一开始爹还藏一个窝窝头给她,后来有一次被后娘撞见,指着他们父女的鼻子骂了大半天,从那后,爹就再也不敢了。
再后来,父亲病得越来越重,连他在后娘那里也小心翼翼的说话,别说给她藏吃食,就是多看她一眼也不敢,她也有几年不曾吃过一顿饱饭。
火堆上一旁炙烤着油皮光亮的兔子,一旁的瓦罐里嘟嘟冒着热气,野菜汤煮开了,散发着独特的清香气,和肉脂香味混合在一起,这是杜英娘不曾闻过的味道,香得她原本病得没有胃口的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叫声。
她难堪的捂着肚子,陈远山却像是没有听见,从一旁的草篮子里掏出两个破口的陶碗:“用这个先喝汤,兔子快好了!”
杜英娘窘得满脸通红,双手接过陈远山递过来的两个碗,这个家穷得再多一个碗也没有,她小心将菜汤盛在碗中,吹凉了些才递给陈祖母。
“祖母,我来喂你!”杜英娘人瘦小,却做惯了伺候人的活,陶碗滚烫,她端得稳当。
“你先吃,祖母不饿!”陈祖母眼睛看不见,摸到杜英娘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的手,心里对这个和她孙子差不多苦命的姑娘更是心疼三分。
“我也不饿,祖母吃完了我再吃!”杜英娘执意不肯自己先吃。
陈远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专心烤兔子。
陈祖母推脱不得,只得伸手接过汤碗。
“你也去吃吧,我双手还能动,摸得着不用喂。”
“你先吃,你也饿了一日,我有在山中吃了些野果,现在还不饿。”陈远山推过杜英娘递过来的菜汤。
杜英娘看他这样说也不好坚持,她也不敢和他争,靠近他就莫名心慌,在一旁角落坐下,端着碗小口的喝起汤。
一碗汤刚喝过半,一截烤得滋滋冒着热气的兔腿伸到她眼前。
“熟了,可以吃了。”陈远山眸色深浓,面上平静,仿佛与杜英娘熟悉已久,自然的递过食物,他心里再不喜,也不忍心为难一个想寻死的姑娘。
“先给祖母吃吧。”杜英娘受宠若惊,陈远上面上一直没有喜色,每当他靠近,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这个小伙伴口里的怪物会将自己打出去。
“这里还有,这是你的,拿着。”陈远山压低了嗓音,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杜英娘吓得手中的碗都快端不稳。
她慌忙放下碗,双手接过包裹着树叶的兔腿。
“就是,英娘,把这里当是自己的家,凡是有远山吃的一口就不会落下咱们。”陈祖母接过陈远山放在她手中的兔腿,笑着说道。
“嗯!”杜英娘小声答应着,眼前的兔腿油光发亮,她还想矜持,香味直钻进五脏六腑。
小咬一口,肉脂香在口中爆炸开,忍不住又咬一口,没有多余的佐料,只是简单的在兔子上抹一层盐水,鲜咸的嫩肉烤得刚刚好,肉脂香溢满唇舌,这是杜英娘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肉。
杜英娘小口小口吃着,没一会一条兔腿就啃得只剩骨头。
“这里还有!”陈远山又递过来一截兔腿。
“陈大哥你怎么不吃!我吃饱了,这个给祖母吃吧!”杜英娘咬着唇,她平时不是这么贪嘴的人,这才第一顿,就让她在人家面前没个好印象。
“祖母年纪大了,肉不能多吃不易消化,我这里还有半只,不吃放到明日肉就变硬了了。”
“祖母吃饱了,老了,吃不下咯!”陈祖母也放下了碗。
“吃吧,你还小,得多吃点!”陈远山拉过杜英娘的手,将兔腿放在她手中。
上次被他抱着游上岸,杜英娘迷迷糊糊不知东西,这次清醒着,第一次被男人拉住了手,她惊讶得忘了推拒。
她被忽视了这么多年,被这么热情的招待居然是这一对平日里不曾多看一眼的祖孙,她这次低头大口吃肉,掩饰忍不住落下的泪水。
陈远山吃完收拾完这才发觉屋子里变得不一样。
地面上仍然是泥土,之前的坑坑洼洼都被填平了,屋子里的一张竹桌被擦得发亮,东西都归置在一处,不用说这些肯定都是杜英娘收拾的。
“你还病着,不用做这些,祖母留下你了,我不会赶你!”陈远山皱眉,他留下她可不是要当她是奴仆,至于旁人说的给他做媳妇,这个和孩童差不多大的姑娘,他更是想都不会想。
“这些平日里我在家也做慣了,我喝了药已经好多了。”肚子里暖洋洋的,杜英娘已经不知道多久有这种饱腹的感觉。在家中喝一碗粥水都是后娘发了好心施舍。
在这里有肉吃,她只是打扫一下房子,再说这里也不脏乱。
“你和祖母先歇息吧,这里我来处理。”陈远山刚把祖母抱到床上去,杜英娘小心的将吃过得骨头和树叶收拢一起。
听陈远山这么说,伸出的手不知该继续还是停下。
“我来吧!”陈远山怕又吓到她,放低了声音,他自然知道村子里的人怎么看他,说他命硬,克父克母,偏他又不愿意和村里的人交往,五官粗犷,身形也比村里那些男人高壮,经常有小孩远远看他走来,大叫着怪物一哄而散。
他不介意别人如何看他,这样他还落个清静,没想到有一日会有个小姑娘住到他家,怕吓到她,他声音都放低。
杜英娘这才没有再去收拾吃剩下的骨头,而是端起了木盆,里头是刚倒上的热水,她准备给陈祖母擦脸再泡泡脚。
“那我去给祖母擦脸!”
陈远山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祖母,怎么都觉得怪异,不过不叫祖母还能叫什么,他两三下就收拾好,走出去的时候看见杜英娘正在帮祖母泡脚,有她在,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夜色深浓,杜英娘躺在陈祖母干净的床上,从未有过得安定,不必担心做了什么让后娘不高兴,让她踹开破败的木门打自己几耳光,也不必强睁着眼看哪个旮旯里跳出来黝黑的耗子咬她的脚。
这里门窗紧闭,不必再烦扰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冻得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如果这就是嫁人,好像也不错,有慈祥的陈祖母,高大的陈远山也没那么可怕,还能吃肉喝汤,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梦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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