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慢点,慢点,这是药,不是糖水……哎呦!”
眼见着宋轻漾一仰脖,直接干掉一整碗黑黢黢的汤药,宋夫人整一个目瞪口呆。
她最是知道自家小女儿。
从小体弱多病,娇生惯养。
从前,要让宋轻漾吃一碗药,少不得七八个大丫鬟来回哄着,宠着,才肯勉勉强强喝掉。
怎么今日一清醒,这日头就打西边出来了?
别说宋夫人惊讶,就连茯苓等人也是吃惊不小。
只有白芷,献宝似的掏出了各色蜜饯果子,任凭姑娘挑选。
宋轻漾挑挑拣拣,吃了一颗甜津津的蜜枣,这才压住满口酸涩。
在梦中,她成了丽妃的药人,什么苦药没有吃过,什么痛不欲生的试验没有做过。
如今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当务之急,她要赶紧养好身体,才能方便接下来的筹谋。
毕竟,时不我待。
离厉帝一道圣旨召唤她爹爹进宫,只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宋夫人拿了张帕子,轻轻地替宋轻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柔声宽慰。
“媛媛刚才是做噩梦了吗,流了那么多汗?做了什么噩梦,要不要告诉娘亲?”
宋夫人顿了顿,又道:
“不过,这梦啊,终究只是梦一场,不要庸人自扰之,多多放宽心,才是养身之道。”
听着娘亲的柔声细语,宋轻漾将将要出口的话,又被她吞咽了下去。
在梦中,除了已经发生的那两件事,其他的事情都发生在三个月之后。
她并没有可以让娘亲、爹爹信服的证据。
对于噩梦的态度,她的娘亲尚且如此。
这要是说于她的爹爹听,只怕他也不会信。
还会觉得她是被梦魇住了,少不得各种针灸、吃药,反而适得其反,乱了她的计划。
是以,宋轻漾将此事轻轻揭过,只摇了摇宋夫人的袖子,撒娇着让娘亲教她学武。
她的娘亲——萧若梅,乃是震源镖局大当家之女。
一套十八路狼骨鞭,使得虎虎生风。
当年,若不是与爹爹一见钟情,甘心嫁作宋家妇,她必会继承祖父遗志,成为震源镖局新一代的掌门人。
如今,在这小院里,茯苓、白芷等人在宋夫人的教导下自小练武,都有着一副好身手。
可谁知,听到这话,宋夫人倒是摇起了头来。
“媛媛,你不是练武之才。”
小时候,宋夫人何曾没起过训练宋轻漾的心思。
只是,小女儿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一累着就发起高热。
这一病,就要病个小半年。
偏生,她人又长得白嫩,稍微一磕碰,就容易留下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几次三番下来,宋夫人就歇了这心思。
却没想到,今日,宋轻漾又往事重提。
“娘,您再想想有没有适合我学的秘籍呀?”
宋轻漾目的明确。
她自是知道,学武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短短几个月,她绝不可能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她只要稍微有自保之力就好。
要知道,在梦中,丽妃生病之初,正是初夏时分。
江南突发洪水,死伤无数。
厉帝派下钦差大臣治理。
同时,还张贴皇榜,广招天下神医为丽妃治病。
身为江南名医之首的爹爹,自然首当其冲。
但他对此嗤之以鼻,暗中还与娘亲嘀咕。
“大涝之后必有大旱,大旱之后必有大震,大震之后必有大疫。”
“如今江南水患严重,十室九空,皇帝不想着如何尽快治理,却为一位宠妃兴师动众?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爹爹自然不会去揭皇榜。
以防万一,他还将宋轻漾送到了舅舅家——地处中原的震源镖局。
可没曾想,厉帝还是知晓了爹爹的医术。
在爹爹婉拒之后,竟然杀光了舅舅一家,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宋轻漾掳进了皇宫,作为要挟。
如此,爹爹无计可施,不得不进宫替丽妃治病。
在梦中,宋轻漾曾无数次后悔。
若她不去震源镖局,是不是就能让舅舅一家免受牵连?
若她有些武艺傍身,及时走脱,是不是就能改变命运?
但事实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厉帝昏庸,残暴无度。
他打定了主意,要爹爹进宫。
即使他们一家子,从现在就消失于人前,也难保日后厉帝遍寻不到,迁怒舅舅一家,与其他无辜之人。
更何况,宝泽堂是爹爹一辈子的心血,他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这也是宋轻漾没有将噩梦的内容,告知宋夫人的原因之一。
“娘亲~~”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皮肤苍白无暇,好似快要透明了一般。
偏生一双杏眼水润潋滟,浓黑睫羽翩跹,让人望之就忍不住心软。
“行行行。”
宋夫人抬手刮了刮宋轻漾的小鼻子,宠溺道:
“娘回去就想想,娘要是想不出来,大不了写封信给你舅舅,让他也跟着一起想想。”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宋轻漾抱着娘亲,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宋夫人又道,已经派人去叫她爹爹了。
只是,最近,京城似乎来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还病得不轻。
她爹一面要照顾昏沉不醒的小女儿,一面又要医治那位大人物,真真忙得不可开交,连头发都快要掉没了。
宋轻漾眨巴着大眼睛,小声问:“娘亲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宋夫人动作微微一滞,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我怎么知道呀,你爹爹对病人之事,向来嘴严,才不会跟我说呢。”
“大抵也是你爹爹敬佩之人,于国家有功之人,否则,他也不会绞尽脑汁,抓破头皮,也要想着治好他。”
说着,宋夫人便要扶着宋轻漾躺下,再休息一会儿。
却没想到,宋轻漾拉住了她的手,突然问道:
“娘亲,祁伯伯一家是不是没了?”
“这……你如何得知?……”
旋即,宋夫人柳眉倒竖,环视四周,大声道:
“是谁在姑娘耳边乱嚼舌根的?”
茯苓、白芷等人立时噤若寒蝉,纷纷摇头不是自己。
宋夫人见状,屏退左右,坐在宋轻漾的床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告诉你,是怕你忧思过重,于病愈不利。”
“其实,在你昏睡不久,你祁伯伯就已经退还了你与暮阳的婚书。”
“一开始,我与你爹爹还不明就里,后来才知晓一切,这也是你祁伯伯的一片苦心啊……”
果然与她的梦一致!
即使早已知道了真相,但如今亲耳听到,宋轻漾还是忍不住盈泪于睫。
十四年前,靖安侯曾在江南治理盐政,因水土不服,身染重疾,是爹爹治好了他。
靖安侯无以回报,又深觉与爹爹意气相投。
二人一拍即合,遂结成了亲家。
彼时,宋轻漾尚在宋夫人的腹中,而祁暮阳已经牙牙学语。
他们二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直到宋轻漾七岁那年,靖安侯回京复命,才带着祁暮阳,举家迁回到了京城。
说实话,这七年未见,宋轻漾已经记不得祁暮阳的模样了。
但是,在梦中,那掉落在她手中的半幅玄铁面具……
宋轻漾突然想起,在那吃人的深宫之中,是祁暮阳拼死保护了她。
而他为了替父报仇,不惜毁容、净身、断臂,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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