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来和她们汇合时已经是第三日了，他急冲冲告诉十景，“十七疯了，黑河谷显现百姓四处逃窜。”
“他到底想怎样？疯子！！”
十景握紧双拳，往日历历在目。
大街上鬼魂飘荡，人们害怕极了，纷纷作抱头状离去，四周树木凋零，宛若末日之景。
他们在城门墙上看到十七。
十景不由分说一记树叶飞刃甩向十七，随后三人合力围攻。
法术流转，十七左拦右挡，似有衰弱之状，突然鬼目即现，将三人困在原地不动。
“十七，你——”
十景努力挣扎可就是动不了一点。万帆看向十七，厌恶地问，“你这样做于你又有什么益处？”
“利益之事，全凭个人。我乐意。”十七红着双眼看向远方。
“可你有管过别人乐不乐意吗？自私”柳江呸了他一口。
“呵。”
十七不愿与他多说。
说是迟那时快，十景本体似隐似现。风动，头顶飞出一小把树叶以剑刃的形态刺向十七的双眼，鬼目暗淡。
三人挣脱束缚，无数记法术刺向十七的心脏，十七回头时，一把剑猛刺入胸口。
“万帆，你敢？”十七口吐鲜血，疑惑道。
“我有什么不敢，当年饮月城中黑气是你一手策划，万舟惨死因你之故！”
“可是他的死于人间道义，我确实很欣赏他，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十七负手而立，一字一顿道。
万帆闭上眼，轻轻偏过头。
“我又有什么错？黑河谷百姓以鬼魂为食，其中怨念累积在中年时便暴发身亡。”
“我们帮人间处理怨念，新的魂魄才能投胎为人。我试问，我们！何错之有？”
“难道黑河谷的人就不是人吗？”
十七泪流满面，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只有饮月城的水才能化解，我只能这么做。”
“我只能这么做啊。”
十七说完便倒在地上，太阳透过乌云洒下光芒，他轻轻笑着，闭眼说。
“黑河谷有救了。”
“我的百姓也能在迟暮之年看到这样好的天气了。”
他抬手透过五指看去，随后便一声也不发了。
十景也只是呆呆站着，随后疯一般跑了出去。
街中仍是凌乱，风卷起落叶打飘儿似得转，他走向藏书阁。
他想不明白十七是怎么做到将水移走的。只是黑河谷的水是不能移回来了。
他不忍。
藏书阁内十景钻入时空法术那一块，将整整几十上百本书翻开。
轻轻吹上蜡烛，十景困得头如捣蒜。
他猛得想起来小时候听说的一个阵法，将身体五处，头顶、四肢取血滴入所画阵中，然后在风雨中运转，便能隔空移物。
他是树妖，这是只有他能做到。
只是它有负作用。
他最舍不下的是万帆。
可饮月城对他而言，是老天给了他一次苟活于世的机会。
而且，那是万帆的家啊。
是他们三个，也是那些百姓的家啊。
十景想偷偷留份身影法术，等他成功后会留给万帆，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三日后，风雨交加的夜晚，十景悄悄走向山顶。
雨打湿了他的衣服，头发也粘在肩后。他一步一步地回忆自己年少时的情景。
他看到自己和万舟抢糖葫芦吃，将小猫藏起来让万帆求助他，邻居奶奶给他做点心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落下一滴泪来，混进雨水中，滑入他胸口。
他想起自己曾经把一些男孩子给万帆的暧昧书信给丟掉，然后自己憋着想告白的话，他又笑了。
来到山顶，他麻利地取下五滴血，滴入自己画好的阵法中，看着阵法闪起黄色的光，成功了！！！
十景的黑发瞬间变白，他很快苍老下去，倒在雨中。
饮月城内，大家惊呼河流重现。各个奔走相告。
“不必再背井离乡了！！”
“我们有救了！”
“苍天有眼啊！”
万帆赶到时，十景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讲话了。
她将他抱在怀中，手不断地颤抖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呢？”
十景冲她微笑着，想抬起手来替她抹去眼泪，但实在没有力气了。
“你们都是圣贤，万舟这样，你也这样，让我一个人活着。”
“你说啊。”
“我要你起来和我说。”
随后万帆又想起了什么，急切地抱他回家。
“一定有办法的。”
“我替你治好。”
她流着泪，将十景抱在床上。不断地给他输入灵力。
十景终于能开口讲话了。
“姐姐，你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在这呢。”
“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饮月城不会变成鬼城了。”
万帆抱住他，不断地摸着他的白发。
“当然啦，你可是鹤门车神。”
“没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万帆鸣咽着把话说完。
十景抚摸着她的脸，将她的眼泪擦去。
“姐姐，你能给我做份辣子鸡吗？我还要梨花春。”
“好。”
于是十景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厨房内香气扑鼻，十景心里悲痛万分。
那样好的饭再吃不到了。
那样好的人再见不到了。
饭盛上来时，十景笑嘻嘻地趴在万帆怀里撒娇。
“师姐喂我吃。”
“我好喜欢师姐做的饭。”
“当然啦，最喜欢师姐你啦。”
第二日，万帆拉着十景就要去寻医问诊。十景笑嘻嘻抓着她的手往集市走。
“我们好久没逛了，来吧。”
十景在摊上选好一支发簪亲自将它插在万帆的头发上，然后坏笑道，“万帆，姐夫有没有为你这样做过？”
“姐夫可没我好吧。”
万帆笑道，“是啊，十景是最好的。”
她心中压抑着悲伤，只好握紧他的手，一辈子也不要松开。
“师姐，这个面具好好玩，我们一人一个。”
万帆将他递过来的面具戴上之后，发现人已不见。
吵闹的人群中，她的心在不断地下沉。
她摘掉面具，四处寻人。
一直到了晚上，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
她看到一片绿叶向她飞来。
她伸手接住。
眼前的少年还是黑发，仍然帅气活泼。
“师姐，我是十景啊。你一定会骂我丟下你。好了好了别生气喽。我只是独自一人去治病了，可能时间要久一些。没关系的，我相信师姐在我离开的日子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对吗？”
万帆笑着哭了出来。
“师姐……”
“等到春分时节，我可能会回到饮月城。如果回不来的话，就让春分代我看看你吧。”
“再见师姐。”
绿叶失去灵力，轻轻地落在她手中。
她从怀中掏出那份彩笺，紧紧地拥入怀中。
此后，人间便多了位行侠仗义的女子，听说啊，她只在春分时节出现，有人曾看到她一袭白衣，有仙人之姿。
春潮节前，万帆又来到饮月城外，她独自喝着梨花春，风拂过她脸庞，轻轻地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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