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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

数九寒天。

雪不知已下了几天了,城中的房屋笼罩在苍白的天幕之下。围墙的青瓦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墙外,地上的泥水被冻住,结了一层色泽肮脏的冰,又碾过了车辙与马蹄的痕迹,路上行人稀落,少有的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

烟竹巷的一座小院,小厮把门前的雪扫在一处。下午又落了雪,将小路覆在白茫茫的雪下。院中一片寂静,偶尔有觅食的鸟雀抖落了枝头的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烟竹巷是京城最有名的花街,满芳茶室则是烟竹巷的一家低级娼馆。已是年关,加之深冬又落雪,原本日夜笙歌的烟竹巷,此时也沉入半寐的沉静中。

阿宛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院中扫雪的杂役,还有街上偶尔过路的行人。屋中火盆里的木炭已经快燃尽了,她有些冷,便将那只廉价的手炉笼进袖内,感受着由凹凸不平的花纹上传来的暖意。

“外面凉,把窗关上吧。”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阿宛一惊,但她也由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她惊喜地抬头看向那人:“你来了。”

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她身边。青年的肩上还残留着雪的碎屑,发梢也有点湿。他探身过来,将窗子掩上。

阿宛急匆匆地站起身,放下手炉,去拿桌上的茶壶,却不小心碰到茶盏。她小声惊呼,眼看着茶盏便要翻倒,青年迅速伸手,扶住了摇晃的瓷杯。

“下午雪那么大……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阿宛说,她将盛了热茶的杯子递给青年。

“我说过我会来。”青年接过杯子,捧在手里。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我没见你呀。”阿宛让青年坐下,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

青年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待天色暗些,我们再出门。”

阿宛没有再多问,她“嗯”了一声。

她知道青年武功很好。第一次见到青年,他受了重伤,却还能坚持着从窗子翻进来。阿宛看到他坐在地板上,血流向外扩散,她想尖叫,青年却将匕首抵在她的脖颈边,露出的双眼冰冷雪亮。

也是那次以后,她知道青年叫洛鸿。

屋内的光线徐徐暗了下去,物件的轮廓开始模糊。青年看了一眼窗外,泛灰的天幕上已经有了炊烟的痕迹,同时,不远的街上也传来喧闹的人声,灯火在愈深的傍晚明亮起来。

“走吧。”他牵住阿宛的手。

-

火树银花,明灯错落,似星辰落入凡间。

阿宛走在前面,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她穿了鹅黄色的外衣,灯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而虚幻的轮廓。见洛鸿的步子有些慢,她回过身,等他跟上来,眸中映的灯花闪闪发亮。

洛鸿看着眼前开心的阿宛,眼底多了笑意,却转瞬即逝,化为叹息。

阿宛的年纪不大,她说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满芳茶室,在这里十几年了,最开始年龄太小,就跟着学些吹拉弹唱,后来开始接客,客人们也很喜欢她,这个看起来开朗娇憨的姑娘。

洛鸿知道,阿宛并不会像表现出的这样,风月场里的女子,见惯了人情冷暖,如果说仍旧纯净如水,未免也太离奇。可是,每次见到阿宛,她都是活力满满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熨烫着他残破坚硬的心。

“你好像总是很快乐。”忘了是什么时候,他禁不住说。

阿宛低下头,她很少流露出失落,只有一瞬,却还是被洛鸿捕捉到了。

“做这些事情,怎么会快乐啊。”她说,“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洛鸿有些明白阿宛的想法。日子已经够苦了,何必再苦大仇深的,不如开心一些。他想,他这辈子大概没法拥有这样的心态了。

还好,还有阿宛。

两人走到一个小摊边上,小摊上是个老人在卖面食,他掀开锅盖,蒸汽涌了出来,湿热中带着面香。洛鸿见阿宛有些冷,便要了两碗馄饨,和阿宛一同坐在街边的凳子上。老人将盛着馄饨的碗端了过来,放在布满油渍的桌板上。

阿宛咬开一只馄饨,不小心被馄饨里的汤汁烫到舌头,皱起了眉头。洛鸿看着她,灯光落在他的面庞,眉宇也被暖色的光线润得温柔。

锣鼓的声音自街的另一传来,身边的人都伸长脖子去看。阿宛放下调羹,跟着看向声音飘来的方向。夺目的灯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还有震天动地的乐声,热浪扑面而来,阿宛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焦灼。

在打灯奏乐的人群簇拥中,一辆巨大的花车缓缓驶来。花车车头趴着制成狮子状的巨大彩灯,其间缀了莲花与各色翔云的灯,空中有叠成花型的金色纸箔翻飞,灯光照耀之下,如焰火般于夜空中熠熠生辉。花车里,绘制着美丽女子的灯盏缓缓转动着,淡红的光芒映出画上女子的笑靥与半露的香肩。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花车正中高台上的一位舞姬。女子身着华丽的舞衣,上面的银饰在灯光里闪烁,隐约有清脆的碰撞声传来。她裸露的手臂在胸前交叠,随着乐声举过头顶,划出优美的弧线。玫红与金黄的光从她身上交错流过,将她的肌肤染上一层朦胧的蜜色。即使离得不近,也能看到那半遮的面纱上,是一双光华流转的美眸。

“是琉璃馆的花车。”周围的嘈杂让阿宛有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上面跳舞的,想必就是云霜吧。”

琉璃馆也在烟竹巷,但与满芳茶室这样的低级娼馆不同,院外停的总是达官显贵的香车宝马,那里不仅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场所,也是他们社交酬酢之处。云霜是琉璃馆的头牌,比起她的美貌,人们更津津乐道是她的舞蹈。云霜是突然出现在京城中的,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美丽的女子自火光里款步走出,于是有人说她是火焰幻化的妖魅,才会有这样曼妙的舞姿,甚至有人在琉璃馆一掷千金,只为她一舞。

阿宛坐在街边檐下的阴影里,看着金碧辉煌的灯盏从面前滑过,如同一场绚丽喧嚣的大梦,过后只余地上残碎的纸屑,在街边的灯火映照下荧荧发亮,很快便被风带走,不知所终,剩下漆黑的一片。

洛鸿很专注地吃着那碗馄饨,花车驶过,他始终没有抬头。

阿宛恋恋不舍地望着花车远了,她低头看向碗里剩下的馄饨和汤,却不再吃了。

“你知道吗,我娘也很喜欢跳舞。”阿宛开口,“我娘不是这里人,她是跟着我那个去她家乡做生意的爹过来的,可我爹回了家,就抛弃了她……我很小的时候,她便在街边靠舞蹈卖艺糊口,那时,她也教过我跳舞。”

洛鸿静静听着,放下筷子。

“你也很喜欢跳舞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宛。

阿宛脸颊一红,神情却多了惆怅。她叹了口气,低低道:“我离开我娘的时候才六岁,那时还什么都不懂……可阿念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我和我娘在一起的时间还要短,也不知道她现在……”

洛鸿知道阿念,她是阿宛的女儿,父亲则不知是阿宛的哪个客人。这个小女孩在阿宛身边没多久,便被老鸨让人领走了,后来的去向,阿宛也打听不到。他轻轻拍了拍阿宛的背,以示安慰。

付了馄饨的钱,两人沿着路慢慢走着,人声渐稀。阿宛靠在洛鸿身边,她感到有些困倦:“我们在往哪里走呀?”

“去清妙寺。”洛鸿说,“小时候,只有这天才能出门,我们就会来清妙寺,系一根祈愿带,当是新年的愿望与祝福了。”

阿宛默默点头,不语。她知道有些事不必问,就像洛鸿的身上的秘密,他不愿明说,可她也能猜到一二。

清妙寺在城墙角,天色已晚,游人不多。洛鸿带她到寺中那棵古树下,取了案上的红纸,在上面写下新年的祈愿。低处的树枝已经系满了红色的丝带,洛鸿轻功不错,便将自己同阿宛的祈愿带挂在树梢。他轻巧地落地,见阿宛正看着低处的一条祈愿带。

看他下来,阿宛将那处祈愿带指给洛鸿看,略微惊讶:“你看,这条祈愿带的红纸上,什么字都没有。”

洛鸿挡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别人许的愿望不好。”

“那,你许的心愿是什么?”阿宛问。

洛鸿想了想,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阿宛笑了:“那也只能是愿望了。”

“你真的这么想?”洛鸿抓住阿宛的手,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更显深沉。

“没有。”静了一会儿,阿宛才说,“我当然希望能离开满芳茶室啊。还有,你……”她的后半句话声音很小,洛鸿还未听清,便已飘零于风中。

洛鸿盯着阿宛,他将阿宛外衣的衣带系紧,不让风漏进去:“天晚了,再不回去就要出事了。”

离开的时候,洛鸿停顿了片刻。他回头看去,清妙寺的古树下似乎有一个蓝色的身影,正将一条红丝带系在枝条上。

再细看,古树下却空无一人,唯有一树红色的祈愿,在夜色里轻轻飘摇。

-

烟竹巷,琉璃馆。

白日的琉璃馆如同浅寐的美人,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带着懒洋洋的劲。有时,会有几声丝竹管弦的声响,但很快便归于沉寂。庭中的落雪已清理完了,露出被冰雪洗刷干净的石子小路。

衣着华美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有着世人称赞的容颜,可此时,她的眼里毫无光彩,如同一具精致的傀儡,没有一丝生气。

侍女逢春立在门边,她自云霜来到琉璃馆后就在服侍她。云霜舞姿曼妙,魅人心魄,又很会说话,同很多来这里的大人物都有着不错的关系。可没有来客时,她就会静下来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黑衣青年走了进来。逢春见到来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将房门掩上。

“东西在桌子上。”云霜对着镜中的影像说。她将银钿卸下来,放在镜旁的紫檀木匣里。

洛鸿走到桌前,桌面上放了一张对折的纸页。他翻开纸页,扫了一眼上面的墨迹。

云霜起身走来,洛鸿嗅到她青色长裙上名贵香粉的味道。她是京城中美艳明丽花魁,却也是轩王安插在三教九流之地的线人。月中月末,云霜会将打探的消息交给洛鸿,或者协助他办一些事。

“还有一件事。”她朱唇轻启,“你要我打听的人,我打听到了。”

她做了个口型,洛鸿立刻会意。他压下震惊与凝重交织的复杂神情:“多谢。”

“别光说这件事,你交换的消息呢?”云霜美目微阖。

洛鸿将那页纸折好,收进衣服里:“下个月,刘大人会和姓李的去天韵楼,估计会让你也去。”

云霜露出厌弃的神色:“又要去陪那个老头。”

“还是要等消息,我听到的不一定对。”洛鸿说罢,正欲推门离开,却被一双手环住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挣扎。

“洛鸿,带我走吧。”云霜的吐息落在他耳边。

洛鸿的神情不变:“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云霜的手向上滑动,“你知道规矩……轩王曾说过放我们离开的条件,你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不走呢。”

“我说过,我们手上的人命,还有这些消息,他不会轻易放我走。”洛鸿皱眉。

“可已经有人离开了,不是么?”云霜说。她的声音算不上动听,可那种暧昧的气息却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过平淡的生活……你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么?”

“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开了,而不是被处理了?”洛鸿冷硬道。他拉开云霜的手,背对着她,语气淡漠:“这样的话,我讲过很多遍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说这些,告辞。”

云霜的表情并不失落。她笑了笑,笑容里透着狠意:“因为这次我会走的。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了。”

“是吗?”洛鸿的步子一顿,“那么,祝你顺利。”

他推开门,看到逢春略尴尬的神情。这个小侍女跟了云霜很久了,即使她看见听见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冲逢春微微点头,正欲离开,逢春却快跑几步,追上了他:“洛大人!”

洛鸿停步:“怎么了?”

逢春似乎想说什么,几番挣扎,还是没出口,两颊却涨红了。洛鸿见她有些不安,心下了然:“你是怕自己听到了什么?放心,我绝不多说。”

“小的怎敢偷听。”逢春不敢看洛鸿,她压低声音,“云姐她……真的想走了。我是怕到时候,这边不好交待……”

洛鸿难得勾起一丝微笑,讽刺道:“她走不掉的。轩王府的人,怎会这样轻易就能离开,即使逃了,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必为此担忧。”

说罢,他便自走廊跃上房檐,踩落了几块雪团。

雪霁初晴,天色不再是沉沉的苍白,而是透出冬日的浅蓝。积雪还未化,放眼看去,满目莹彻。洛鸿不知不觉停步,他抬起头,望向无云的天际。

洛鸿捉摸不透云霜,即使他们也有一段相伴的岁月。他们都是在很小的时候被卖到轩王府的孩子,在那里度过了漫长而暗无天日的岁月,近乎残忍的训练与惩戒,恐惧,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上。云霜是女孩儿,又长得漂亮,从小她就学会用自己的外表来弥补自己能力的不足。洛鸿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但在他记忆里,无论是否完成训练任务,或者犯了什么错,云霜总有办法从杂役那里弄来一口吃的,有时甚至能免了受罚。

他和云霜最初的接触就是来源于此,那次,自己害了风寒,无力完成训练,被罚跪在院中,是云霜扶起了晕倒的他,还给了他半个馒头。

事实上,这些被培养为杀手的孩子在竞争与厮杀中早已失去了善良与纯真,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友谊可言。云霜并非好人,她帮过的人都是强于她的;她的性子也称不上招人喜欢,更多的时候她总是独自安静着。那时有流言说云霜出卖色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有更难听的。云霜大抵也知道,但她依旧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休憩时,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默默看着屋檐下冰棱融化后落下的水滴。

话虽如此,所有人都明白,没有人仅仅靠外表或花言巧语就能活到现在,后院泥土里埋存的尸骨便是佐证。

洛鸿没有因为这些流言对云霜心存厌恶。很长的时间里,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麻木,仿佛眼前只是走马灯上的画片,随着时间愈发黯淡与缓慢。他对云霜帮过自己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感动,可当云霜独自坐在角落里时,不知怎的,他走过去,一声不吭地在她身后坐下。

云霜在看天。从这里长大的孩子都喜欢看天,这方青空承载了他们的很多遐想。洛鸿望向她看的方向,那里有一缕流云,如柳絮般轻柔。

“你叫洛鸿,是么?”云霜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很轻。

洛鸿望着那絮云。那时的他不愿和别人说话,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一个黑色而沉默的影子,又对他的能力心存忌惮。

云霜张开手掌,似乎是要挡住眼里的流云,又像是要抓住它。天地霎时间寂静,只余风声鸟鸣。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想到以后,洛鸿的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那天在挂满祈福带的枯枝下,他说的不仅仅是一个愿望,也是日后的打算——自己是有离开的打算了,尽管困阻重重,他还是想冒险一试。轩王的规矩,他对云霜说是不信,也只是借口;即使轩王不放自己走,他手上还有其他或许可用的筹码。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

满芳茶室后院的角落,女子的衣袂带风,落叶的残骸被掀起,落到更远的地面。她停下了动作,将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身上已是汗涔涔的。

黑衣青年无声地落在她身后,地上去年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女子听到动静,回身看去,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阿宛惊讶。

洛鸿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放小声音。他低声说:“刚去你屋里,发现没人,就想你在这里。”

“你又走了窗子?”阿宛当是洛鸿看到了自己,没在意他的解释,微嗔,“当心教人看到。”

“不会的。”洛鸿说。阿宛没有客人,他又不好光明正大来到满芳茶室时,便会通过窗子与她相会,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也有自信不被他人发现。

说话间,他忽的想起他和阿宛的初见,自己受了重伤,为了逃避身后追赶的人,他也是从窗子翻进阿宛的屋子,拿刀威胁她不要出声。这姑娘被吓得不敢说话,到后来,自己渐渐握不住刀,思绪逐渐飘忽,半梦半醒间,他听到金属掉落地面的碰撞声,还有女子焦急的声音。她拿清水洗去自己身上的污迹与尘土,又给他上药止血。意识再清醒时,屋里已归于沉寂,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却见溶溶月色里,女子坐在地板上,她靠着自己身侧的墙,已经睡熟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素不相识,明明能看出自己不是好人。洛鸿的眼神褪去了锐利,他不想惊动她,将椅背上搭着的薄外衣盖在她身上,看着月光下女子柔和的侧脸。

那天,天色未明,他便悄悄离开了。后来,路过满芳茶室时,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那晚的月色。

说来好笑,身为刺客,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柳巷花街这种地方,居然是为了再见她一面。

“我叫洛鸿。”

这是重逢后,他的第一句话。

女子的表情由惊讶变得平静,她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洛鸿……你好,我叫阿宛。”

“有什么事?”她说。

过去的一幕与现下重叠,洛鸿定了定神:“你还记得那日我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吗?”

阿宛想说什么,却见他的神情严肃,不由怔住了。

“我要带你走。”洛鸿认真道。

他把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递到阿宛手里,阿宛接过包裹,她扯开带子,向里面看了一眼,睁大眼睛:“你——”

“不是不义之财。”洛鸿快速补上一句,他没说谎,这是他这些年私下零零碎碎攒起来的。

“可是……你没说,但我知道,你背后是轩王。”阿宛说,声线发颤,“这些年坊间流言说他在谋划什么事。你同我讲过,当初你有同伴自恃学了些武艺,趁夜晚逃跑,谁知一早就见到他们的尸首横在院中。我担心,你……”

“轩王有规矩,达成他的条件就可以离开,我早已完成,先前不走,只是不知该去何处。”洛鸿道,“其中是否有诈,我无从得知,但现在我想试试……这么多年,我也在给自己留后路的。”

阿宛沉默了,她盯着地上的残叶枯枝,看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他:“那我……”

“五日后,我来找你,你先置办些东西,我们会离开京城一段日子。”洛鸿目光灼灼,“我还有事要办——我探查到阿念的下落了。”

阿宛愣住了,她的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我会将她带出来。”洛鸿温柔地拂去她眼边的泪,“很麻烦,但一定会的。”

“你是说,她……”

洛鸿点头,心里百感交集。阿宛的孩子,经历竟与他当年如出一辙,幸好那孩子年纪还小,麻烦,但并非不可能。

阿宛将自己的手覆在洛鸿的手背,他的手总是很凉,她的掌心贴紧了他的手,感受着他冰冷的温度一点点流逝。

“好,我等你……我们一起离开。”她轻声说。

-

银制香炉上,麒麟的口中吐出轻纱一般的烟雾,浅淡的香味在幽暗温暖的室内蔓延。珠帘后,蓝色的身影卧床榻上,似在小憩。

“云姐,”逢春在珠帘外轻声唤道,“您去天韵楼的舞裙已经准备好了,管事的要拿过来,让您过目。”

床榻上的人半坐起身,声音淡淡:“进来吧。”

逢春撩开珠帘,将手中的衣物拿进来。云霜接过衣物,那是一袭天蓝色的崭新舞裙,她的唇边浮起一丝奇异的笑。

逢春帮云霜把床上的帘子束好,一边找话:“好久没有见洛大人来了,就连这次的消息也不是他通知的,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来与不来,与我有何相关。”云霜将舞裙在床上铺开。

“可我以前见他……我总觉得,他对您挺关照的。”逢春拉开窗帘,令屋里光线好些。

云霜手中的动作停了片刻:“琉璃馆里,我做什么也算不过分。你没有听过我们说的话,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

“云姐……”逢春意识到自己失言,可她看云霜的表情平淡,毫无伤感之意,一时摸不清眼前女子的心思。

“真的。”云霜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们都是从轩王府出来的,在没有被轩王要求来到琉璃馆之前,我同他一样,要去干脏活儿。有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很好,走得也近,洛鸿这个人,看着不爱说话也不近人情,私下对自己在意的人,却是极好的。”

“可是后来,一次任务里,我犯了很大的错——是轩王不会留我活口的那种错误。那时,我很想活命,便当着他的面,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他身上。”

她一面说,一面抚摸着那袭华丽的舞裙的面料。

“我没想到的是,他活下来了,即使受到了很重的惩罚。轩王爱惜他的才能,舍不得折自己的羽翼,自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多了恨;再后来,轩王安排我来到琉璃馆……逢春,只有真心才能换取真心,我本来就是自私的人啊。”云霜轻声叹道。

逢春看着云霜,即使是在说这样的话,云霜的眼里仍是安静,再也没有更多情绪。逢春的心里突然有些发冷,她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知道这些人的血生来就是凉的,他们独行于黑暗里,直至生命尽头。逢春原以为云霜不是那样的人,岁末,她同云霜去过清妙寺,将祈愿带挂上树枝时,云霜的眸子里有盈盈的水色。

那时,她又在祈愿什么?

“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么?”云霜移开话题,眼里多了不易察觉的戾气。

“我那边的线人说,满芳茶室有一个人。”逢春说,“云姐,恕我多嘴,为什么要找那样一个人?”

“不该问的别问。”云霜说,声音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冷意。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不知看些什么。有风流进来,扰乱了屋里的温暖与浅香。

满芳茶室,阿宛。

云霜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有点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刺目的阳光落在她的眼帘上,映出一片血红。

“那么,找她来吧。”

她似乎思考了很久,喃喃道。

-

珠帘外,阿宛站在门边。屋里很安静,能听到铜壶滴漏的水声,她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

“听说,你跳舞很不错。”水晶折射下,那个身影的轮廓略显模糊,隐隐能看出蓝衣女子背对着她。

阿宛低下头:“我,哪有……”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琉璃馆,有些拘谨,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不知这位大人物为何要她来这里,还要当面见她。

“不必谦虚,烟竹巷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蓝衣女子说。

屋里没有旁人,在阿宛面前的,是一袭她未曾见过的华丽舞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面,如一朵绽放的花。

“两日后,天韵楼,你穿这身舞裙,代我去献舞。”

“可是……”阿宛想说什么,却没有再讲下去,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不必有顾虑。”珠帘后的蓝色越来越近,纤纤玉手挑开珠帘,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那双曾在花车上见过的美眸,此时正停在自己眼前,阿宛不由得屏住呼吸。

“难道你不想感受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蓝衣女子的声音如同梦呓,渐渐听得虚幻,“你偷偷在后院跳舞时所说的做的,我是知道的……你一直所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阿宛从琉璃馆的楼里走出来。她嗅到一缕不同于屋里熏物与末香的清雅幽香,原来是琉璃馆院中栽种的桃花已经吐蕊。她走过去,在花树下驻足,抬手接下一片粉色的花瓣。指间有轻风缠绕,落在掌心的阳光不再如冬日只有明亮的皓白,阿宛感到很淡的暖意。

或许是春天来了吧。她慢慢想着,松开手,任由那片花瓣随风飘落。

对《东邪西毒》与《九州·刺客王朝·葵》部分元素的模仿练笔,全文基本是听着《昔情难追》写的,文中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请自行忽略(比如轩王养杀手,花车洒纸钱这些……)

有几段没达到预期的效果,把我自己都写得很尴尬,懒得改了,就这吧(自暴自弃

是一个用于填补原创世界观的小短篇,以后可能会用背景写个长篇。

2023.1.15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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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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