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夏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连天公都不作美,雨点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夏柚事先没有准备,此时又不便再上楼去取伞,咬了咬牙继续往路边上走,脚底的高跟鞋摩擦着大地发出清脆的敲打声,夏柚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紫竹园。”
年轻貌美的女子,司机忍不住朝着后视镜多看了两眼。
幸亏雨不算大,夏柚从包里翻出纸巾,将沾了水的高跟鞋表面轻轻擦拭干净,她有轻微的洁癖和严重的强迫症,这一点在公司里人尽皆知。
可是,刚才那个女人在公司众目睽睽之下扇她那一巴掌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在乎她在打人之前有没有洗手。
她想的是,她来公司这么一闹,宋煜会不会为了撇清自己而把她开除。
夏柚普通大学毕业,毕业后又读了一年研究生,在鸿鑫实习了三个月就正式上班了,宋煜见她工作努力,平时也积极上进,这几年对她也还算照顾。可是这照顾得多了就容易出事,果不其然这一天就这么来了。
宋煜是夏柚的直接上司,也是刚才扇她的那个女人户口簿上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夏柚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左脸,真是疼啊,这个女人也真下得了狠手,打她的那一巴掌估计是用尽了全力。夏柚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有些红肿,她一会儿回家要拿冰块敷上,否则明天就没法去上班了。
“姑娘,紫竹园到了,您看是去哪个门啊?”司机大叔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伸到椅背上回头问她。
“南门。”夏柚理了理包,车窗外雨继续下着,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她阴郁了半天的脸终于挤出一点笑来,“师傅,麻烦你把我送到27栋吧,现在外面下着雨,我又没带伞,你看……就开进去一点吧。”
这人啊,不管是在哪儿,总是要笑着才好办事。夏柚平时上班都坐地铁,出了小区门左拐就是,少数情况非要打出租她也总是坐到南门就下了,反正南门离家也不太远,车子开进去掉头也麻烦。可是偏偏今天下雨,她只好麻烦司机行个方便。
明明是自己住了二十八年的房子,可是偏偏每次开门钥匙都要捣鼓上半天门才能打开,夏柚觉得这锁工作多年如今是要油尽灯枯了,哪天得让物业帮忙换一把去。
夏柚进了屋子径直走到饮水机旁,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就看见何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在看手机。
何媛最近不知从哪听得风,非吵着闹着要跟邻居学炒股,平时打打小麻将输赢总是没个保证,丈夫眼看着就要退休,她也想自己挣一点零用钱来贴补生活。
看见夏柚,何媛立即将手机放在了一旁,从上到下打量了夏柚四五遍,才开口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我看不是还没有四点吗?你这脸……是怎么弄得?”
夏柚不想说话,转身进了房间,何媛只听见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说不清是发的哪门子的火,骂了句“死丫头”,何媛又重新抱起手机来看今天的股市涨幅。
进了房间,夏柚这才感觉到有一点温暖,正月刚过,她却只穿了一件薄的呢子大衣,平时在公司上班时间都开着空调,人多又都是二氧化碳根本不觉得冷,刚才冒着雨从公司出来因为心急也没什么感觉,此时回到家里方才觉得寒冷。
凌城就是这样,不南不北,冬冷夏热,夏季和南方一样雨多湿气重,冬天冷的时候却不像北方有暖气护着,虽然最近几年发展得确实不错,但还是总有人想往外面跑。
譬如蔺夕晨。
想到这儿,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蔡健雅的《红色高跟鞋》。当初去买手机的时候营业厅里面放的就是这首歌,夏柚等待开收据的时候空档仔细听了会儿,“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却怕没有退路”,这两句歌词,她过耳不忘,后来就设成了手机铃声。
打电话的人是周舟,夏柚原本不想接,今天在公司闹的那点事儿,估计现在早已经传到了信息部,周舟这通电话打过来,肯定是为了劝她忍气吞声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撂挑子走人。
事实上她哪里敢甩手走人,她怕被人家扫地出门都还来不及。
可偏偏她又太了解周舟这个人,如果她不接她的电话,她一定会以为她是气还正盛或者在家委屈得哭鼻子,下了班必定要到家里来捉人。
“舟舟。”夏柚按下接听键,声音才刚发出来,就听见电话那段周舟急切的询问。
“夏夏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啊?今天什么情况啊,那女人是更年期提前了吧,她凭什么打你呀,说你是小三插足她的家庭,她有什么证据啊就在那胡说八道!夏夏我告诉你,咱们可以去告她的,告她恶意诽谤,告她侵犯了你的名誉权!”
夏柚静静地听她说,周舟一向话少,能一口气说出这一大段话,夏柚还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听她的语气,简直比自己下午挨那一巴掌的时候还要气愤。
有她这样的朋友,夏柚实在是无比庆幸。
生活中的那一点小确幸,如此应该也算是一件吧。
这么一想,夏柚便觉得没有那么不快了,人生在世谁还不得受点儿委屈,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做过的事情,她自不怕别人去说。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周舟也有些慌了,以为她情绪不好,她安慰她说:“我知道你生气,这种事……搁谁身上都得气,可是咱们气一气也就行了,千万别一时想不开去和上司闹起来,否则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所以啊,夏夏你就好好地待在家里休息一晚上,明天班还是要上的,咱们是给人家打工的,哪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周舟说的有道理,夏柚顺从地附和她:“咱们打工的啊,就是贱命一条,我早就看清现实了,要不然在公司我早就掀桌子了,你还不知道我嘛 ,睡一夜就没事儿了。”
周舟还是有些不放心,提议:“要不晚上我过去陪你吧?”
“别。你好好和你们家徐瑞辰腻歪,我可不耽误你俩的一夜**。”
周舟、徐瑞辰、蔺夕晨,从小就住在一栋楼里,两三岁光着屁股玩沙子的时候就被父母们搁在一起,曾经不懂事还在桃树下结过拜,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这两个人居然看对了眼,她也是最近才发现,都不知道这奸'情已经埋藏了多久。
不过要说起他们这个联盟,那就不得不提起袁远了。袁远是他们这个组织的领军人物,从小就带着他们打架、欺负低年级小同学,“无恶不作”。
撂下电话,夏柚本想换身衣服去冲个热水澡,专家不是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冲个热水澡就好了吗,她今天也想试一试。
苏锦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夏柚在美国的朋友只有袁远和苏锦两个,严格点来说,她和苏锦也算不上是朋友,只不过因为袁远的关系,两个人互相留过电话,不过苏锦的号码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喂。”夏柚接起电话,公式化地问:“有事?”
夏柚当然知道她是有事,而且这事多半还与袁远有关系,否则她每天公务繁忙怎么会想起来给她打一个电话,她们两个又不算熟悉。
苏锦开门见山,问:“这几天你有见过袁远吗?”
夏柚想笑,苏锦这问题简直问得莫名其妙,“我人又不在美国,上哪儿去见袁远去?怎么……你们吵架了?”
袁远这个人调皮归调皮,上学的时候虽没少祸害过班花校花,但那都是青春期的一场天花,得过了就没了。他复读那一年认识苏锦,两个人金童玉女了这么多年,他用十年的时候告诉所有的人,他袁远其实也是一个能安定下来的人。
从前夏柚和袁远关系最铁,每次他泡妞都找她帮忙放哨,每次她问他为什么不找徐瑞辰或者是其他人的时候,他总会用手指头重重地弹一下她的额头,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地说:“哥还不是见你比他们有悟性,智商略高一丢丢。”
但是自从袁远去了美国,平时他们也很少联系,除了节假日互相发个短信问候一下,也就是每年袁远回国来看他妈妈的时候大家才能聚上一聚,也待不了几天,常常是和夏柚约好了电影还不等电影开场的那天他人就又飞走了。
一年365天,袁远至少有320天都是和苏锦待在一起,现在她却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见过袁远,实在是稀奇。
苏锦听见夏柚这么回答,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她叹了口气,说:“那是我打扰了,不好意思了。”
“等一下。”苏锦刚要挂电话,夏柚出声制止,夏柚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一点点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淋了点雨还是因为听到了袁远的名字。
“你和袁远怎么了?他回国了?”夏柚关切地问。
苏锦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如实说:“袁远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一个星期以前。”
一个星期以前……夏柚点开微信,和袁远的对话框在很下面的位置,上一次聊天已经是一个月以前,袁远回国过春节,回美国之后为了给她报平安发了个笑脸的表情过来,她也回了他一个笑脸,这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的聊天记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其中暗含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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