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孟乔如约来到料理店，那是二十世纪刚刚出头的城市，骨子里的自卑刻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麦当劳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楚孟乔的英语老师在课堂上面讲，他的美国朋友来看望他，他们午餐去吃快餐，他的美国朋友望着麦当劳里面的景色大惊失色，连连问道：“What are they doing？”
日料店也是一样，里面鳞次栉比的各色人等川流不息，商务会议后的晚餐，还有一些朋友间的聚会，没有人觉得拖鞋跪在地上有什么不妥，老祖宗早早就让他们站起来吃饭了，他们却顾不得这些，像一个弹丸小国学习，重新跪下去。
楚孟乔被服务生带到包厢外，移门一点点拉开，陆修文的脸一点点露出来，他冲着她伸出手，她便也走过去把自己的手交过去，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包厢没有窗户，是真正的日式房间，四周都是木头格子的墙壁，餐点已经上上来，一个盘着头的日本女人打扮的服务员在给他们烤鳗鱼，鳗鱼明显是现杀的，因为放在冰块中的鳗鱼头还在蠕动，楚孟乔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一块块切好的鳗鱼块被架在木炭上面烤，鳗鱼肉发出醉人的香味，服务生又把酱料一层又一层地刷上去，味道愈发浓烈，楚孟乔尝了一块，是真的好吃。
陆修文让服务生退下去，他自己烤剩下的那部分，中间还上了几次菜，用生蛋液包裹的和牛片，金枪鱼的大腹，十二只北京甜虾，还有二两左右的雪花牛肉片，美食融化了楚孟乔的心，她感叹：“有钱真好。”
陆修文不说话，把一片烤好的雪花牛肉浸入一份新鲜的蛋液中，楚孟乔整块吞下去，爽滑的蛋液配着嫩香的牛肉，她微微仰起脖子，听食物顺着食道落入胃中的声音，满足地轻叹，“真好吃啊陆修文，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食物。”
陆修文还是不作声，炉子被他熄了火，房间里的烟烤味渐渐散去，他在桌子的对面望着她，有些艰难，但还是开了口，“乔乔，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楚孟乔望向他，“你喜欢过她吗？张媛媛。”
陆修文没有说话，楚孟乔觉得自己真正好笑，来路上的软弱和犹豫统统消失不见，她出去喊服务员又上了一些三文鱼和和牛，她对着陆修文笑，这次的笑和方才完全不同，她说：“陆修文，怕不怕我吃垮你？”
陆修文摇摇头，揉她的头发，“吃多少都没关系，乔乔，你受了太多的苦。”
楚孟乔笑得无所谓的样子，“陆修文你知道吗，我要求的一直都不多，我从来没想过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我从来想要的就只是一个爱人，一个家庭，一份普通的工作，在一个小镇上生活，镇上最好河多一点，住在僻静的小区里，小区的左边是菜市场，右边是学校，我早上送孩子去上学，然后去上班。”
“父母我没得选，可能投胎的时候我太鲁莽了，我在天上的时候没有认真挑选，所以这辈子要用所有时间来偿还。”
陆修文坐到楚孟乔的身边去，将她搂进怀里，力道有点重，楚孟乔感受到他身上的骨骼，这些年他瘦了许多，高中那个少年是强壮的，眼前这个是清瘦的。
“初二那一年，我们学校的操场翻修，我和同学放学进去玩，一根生锈的钉子刺进去脚底将近十公分，我踩自行车回家，中途好几次不得不停下车子，把鞋子里面满满的血倒掉，我爸吃好晚饭带我去打破伤风针，因为价格太贵，又带我回家了。”
“那时候一针破伤风要69元，我有想过，自己的命不值69元，如果那次死掉就好了，我就能重新选父母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选，选一对爱我的父母。”
陆修文把楚孟乔更重的搂进怀里，用吻封住她的讲述，楚孟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个深吻勾起了太多身体的记忆，他们到底去开了房，在这个雪落的晚冬，褐色的街道蔓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他们去便利店买了饮料还有避孕套，路过的一家蛋糕店里买了一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他们甚至还买了两瓶红酒和一打啤酒，他们去了一家很远的高档酒店，远到那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他们喝完了所有的酒，吃掉了蛋糕，用完了整盒的避孕套，整整三天没有出过房间的门，久到最后服务员上来敲门，确定他们是否都活着，他们这才洗澡离开，留下拉着厚厚窗帘的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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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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