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卿在蓬莱殿惯来与武贵妃同吃同住,然今日用过晚膳后,武贵妃与她说了一会话,便以圣人稍后过来为由打发了她去偏殿休息,之后叫宫人去寻了程姑姑来。
程姑姑过来见殿内不见妙卿的身影,不由一怔,随即笑道:“奴婢当娘娘要和五娘子彻夜长谈呢!”两人有日子不见,依着娘娘对五娘子的疼爱,只恨不得日日拘了她在眼前才好。
提到妙卿,武贵妃那张妩媚的芙蓉面上不由露出宠溺之色来,她弯唇一笑:“让她去偏殿歇着了,为她阿姐的病在佛光寺待了半个多月,人都熬得瘦了,原来身上还有些肉,如今摸着都露个骨,我瞧着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明日起你便叫人每日做一盅药膳好好给她补补身子,只用人参做汤底即可,也不用挑那百年老参,她年岁尚幼,在虚不胜补反倒是适得其反了。
”
程姑姑笑道:“还是娘娘心细,记挂着五娘子,您惯来疼爱她,舍不得她受一点的委屈。”
武贵妃听闻这话,眼底溢出了笑意,温声道:“我若不偏疼她一些,又能指望着谁疼惜她。”说着,她对程姑姑招了招手让她近前,之后吩咐道:“明日你且去趟英国公府走一遭,让母亲为滢娘在京中寻一门亲事,也叫容家那个贱妇知晓些厉害,手别伸的过长,到时不甚折了爪子倒不是我容不得人了。”
程姑姑眼皮子一跳,问道:“是容家为容三娘子说亲了吗?”她微微皱眉,觉得容家实在不识抬举,英国公府养着容家的孩子,容家在亲事上便是有了想法,也该与英国公府知会一声才是,哪里能这样的自作主张,不将英国公府放在眼里。
武贵妃冷笑一声,恨声道:“打着拿女儿卖钱的主意呢!若不叫他们知晓知晓厉害,将来岂不是要把主意打到阿卿的身上来,说起来容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户,如今行事却是越发上不了台面。”
“容大人实在糊涂,容二郎君明年便要行冠礼,可亲事尚还未订,哪里就能越了他给容三娘子说亲。”程姑姑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容家怎么糊涂至此,只瞧着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有娘娘在,有英国公府在,难不成还会亏待了容三娘子,将来为她在京中寻一户显贵人家岂不是更美。
“若不是个糊涂的,我又何必接了他们进京来这狼虎之地。”武贵妃说道,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程姑姑想了想,道:“五娘子容色无双,虽年少却已是京中出了名的美娇娘,不知叫多少少年郎君惦记,容大人既能将主意打到容三娘子的身上,日后少不得也要摆布五娘子的亲事,您疼爱五娘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武贵妃轻轻一叹,眼底闪过忧色:“我何尝没有想法呢!阿卿我如何都是要留在身边看顾的,否则哪里放心得下。”
程姑姑在武贵妃未出阁时便在她身边照料,情分自然非比寻常,眼下见殿内没有旁人,便无甚顾忌的道:“您既想要留了五娘子在身边,倒不如将她留在英国公府的好,五娘子本就是在英国公府长大,三位夫人是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起来的,以她这样的人品模样,想必三位夫人也是愿意亲上加亲,将她留在府里的。”
武贵妃慵懒的往后一靠,手肘撑着美人榻的翘头上,轻飘飘的瞥了程姑姑一眼,摇头道:“我原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虽是委屈了那孩子,可能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你晓得,养在府里是一回事,娶进门来又是另一回事,我那大嫂何等精明,一直想着要给四郎和六郎寻一个有力的岳家呢!哪里肯让阿卿进门,便是勉强进了门,有这样一个婆婆压在头顶上,日子又怎会快活。”
程姑姑想起今日武延来与妙卿熟稔的姿态,忙笑道:“要奴婢说,还是九郎君生的更为俊美些,与五娘子也相配,虽说三房不袭爵,可九郎君是三房长子,老夫人自来偏疼他,将来分家老夫人少不得也要多多贴补他一些的,五娘子若嫁了他,您在多照看些,虽比不得宗妇气派,却也受不了委屈,也不用操心那些琐事,更难得的是三夫人又是个慈和的,婆媳之间相处也会和睦。”
武贵妃闻言眸光一闪,倒像是动了些心思,可片刻后又摇了头:“不妥,九郎那孩子性情太跳脱了些,如今也是风流名声在外,将来怕是有不了什么大的建树,阿卿嫁给他倒是可惜了她的品貌,我瞧着反倒是七郎性情更稳重,倒还是个可托付的。”她无声叹息,端起小几上的香茶润了润喉,才继续道:“明日你给我探探母亲的口风,先看看她是什么想法,免得叫咱们剃头担子一头热,反倒显得阿卿不够矜贵了。”说罢,她沉吟片刻,又轻声道:“后天便是初八了,明日你去了母亲那里后,正好去五芳斋买些蜜饯回来”
程姑姑神色微凛,晓得武贵妃话中深意,应下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您不曾想将五娘子嫁给三皇子吗?”
“他?”武贵妃心绪一时复杂难言,老三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性子那样桀骜不驯,在她看来实在不是什么良配,虽说身份贵重,可唯有妇人才知有时候清静日子才是真正的难求,她又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将那阿卿孩子拉进这趟浑水中呢!
武贵妃这头颇为妙卿的亲事忧心,在她看来这满京城的儿郎竟也挑不出一个可心的来,武老夫人亦是如此,她的想法倒与武贵妃不谋而合,不管是私心也罢,还是真的怜爱妙卿,她也想将她留在京中,顶好是留在府里。
她这头话音儿刚露,大夫人冯氏便微微变了脸色,借着饮茶的姿势将眸光掩下,又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才笑道:“亲上加亲也是一桩好事,母亲是瞧中了五郎还是七郎?”她顿了下,又笑吟吟的道:“我瞧着九郎也是不错,年龄和阿卿也相配一些。”
冯氏直接将话头扯向了二房的两个儿子,又不忘三房了,倒是不敢扯上四房和五房的子嗣,毕竟四房与五房都是庶出,庶子的嫡子如何都是入不了武老夫人眼的,这一点冯氏心知肚明。
武老夫人一听这话便知她在推脱,不由露出冷笑:“要我说还是年纪大些才知道疼人。”
冯氏眸光闪了闪,笑道:“那还是五郎相配一些。”她不等武老夫人开口,忙道:“瞧我这记性,今儿过来寻母亲也是有事要说,我大嫂娘家的侄女尚未说亲,她知道四郎及冠后还不曾定下亲事,那日便与我提了一嘴,我少不得细细问了问,是长房的嫡幼女,也是颇有慧名,因她父母一直舍不得这小女儿,便将人多留了两年,如今一十有八,再留下去可就要留成仇了,这才托了我大嫂寻一桩适合的亲事,因为都是知根知底,我大嫂自然就想到了四郎,我想着门户倒是相当,原又沾亲带故,倒是一桩合适的亲事,这才来问问母亲的意见。”
武老夫人闭了闭眼,原本慈和的面容在烛光下不知怎的显出了几分阴沉来。
“你既有了这心思,还来问我做什么,左右那是你的儿子,难不成我不同意你便会回绝了这门亲事。”她要不知大儿媳的心思,她这些年也是白活了,只是对她这般先斩后奏的行事作风实在厌恶,故而说出的话便带了几分厉色。
唇角略勾,武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冯氏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和你父亲还能活几个年头呢!以后还不是你们兄弟姐妹间相互守望,就怕你们日子过的顺了,忘了何为骨肉至亲,将来闹得亲生兄妹都失了和。”
冯氏闻言面色顿时一僵,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叫武老夫人几句话就拿捏住,否则早就叫二房和三房夺了权,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轻声一叹,冯氏道:“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何曾忘了贵妃娘娘的好,说句不敬的话,您就是不说,我们心里也是有妹妹的,一直记挂着她,前些日子,大爷还托人打听生子的秘方,为的可不就是娘娘,虽说三皇子养在她膝下,可那时候三皇子都多大了,早已知事,这些年母子两个也不见如何亲近,只要想到娘娘这些糟心事,我和大爷每每都是彻夜难眠。”
说道此处,她又是幽幽一叹:“朝中局势千变万化,我虽是妇人,可也知晓一二,皇后所出两子皆已在朝中站稳脚跟,三皇子不过与九郎一般年岁,以大皇子嫡长子的身份,将来是什么光景已可预见了,少不得要有一番厮杀。”
冯氏一番话说的绵里藏针,既点出了武贵妃一直无孕的事实,又点出了她日后的处境,武贵妃眼下虽得势,盛宠在身,可她无亲子乃是弱势,三皇子素来与她又不够亲近,就是三皇子得势,武家若不曾从旁相助,府里又能从中得什么利呢!
冯氏不是吃素的,可武老夫人难不成就是吃素的了?她吃过的米总要比她来的多就是了。
“圣人不过不惑之年,说这些岂不太早,焉知日后如何,远的不说,就说眼下,谁能想到阿琉会是如今这般光景。”武老夫人口中的阿琉是她的长女,先太子燕拙吾的正妃,她以此来喻当今圣人越过嫡长子继位之事,当初先太子何尝不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谁能想到最后却是二皇子燕守臣继位呢!以至于打了武家一个措手不及。
姜到底是老得辣,冯氏叫这话堵的无法回嘴,只能掩饰性的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过了一会,才道:“是啊!世事变化无常,所以才要趁早做打算的好,娘娘虽依旧美艳无双,可女人年华易逝,我听说近来王昭容颇得盛宠,到底是年轻漂亮,分了一些宠爱也不叫人稀奇,便是咱们府上,也是年轻的姨娘们更会讨人欢心。”
武老夫人听出她话中有话,沉思片刻后,挥手让屋内服侍的丫鬟下去,才问她道:“你想做什么?”
冯氏眯了眯眼睛,慢声细语的道:“当年贵妃为了家中牺牲良多,如今也该是武家女儿回报娘娘的时候了,与其养她人之子,倒不如养与娘娘一脉相承的娘子腹中孕育的子嗣,您认为如何?”
武老夫人叫这话惊了一下,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稳了稳心神,武老夫人知她既说出这样的话来,必是已有了人选。
“你觉得谁最适合?”
武老夫人这样问,冯氏自然以为她是同意自己的想法,唇角不由一翘,轻声道:“六娘您认为可好?”
“你倒真是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武老夫人淡声说道。
冯氏却是一叹:“这都是命,武家养育了六娘一场,她不会怨恨的。”
武老夫人怒极反笑,六娘自然不会怨恨,因为日后有她的荣华富贵可享,她但凡进宫有宠有子,府里哪里能不偏帮着她呢!该怨的是她的阿瑛,为了武家牺牲至此,不过短短十几年,却要为别人铺就锦绣之路,这如意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
冯氏错估了武老夫人,她一心为武家不假,可她十月怀胎所出的女儿比起一个孙女来,孰轻孰重自然是不言而喻,想要孙女撼动亲生女儿的地位,她如何肯点头答应。
“等寻个适合的时机,我会问问阿瑛的意思。”武老夫人淡声说道,之后露出了疲倦之色。
冯氏两个目的皆已达到,自然不会在留下碍眼,轻轻一福身,便知趣的告了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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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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