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遥回到宴席,四周仍是一片吵闹,林鹭虽在努力维持大局,但盖不住大家的议论声。她无心听旁人言语,在角落举起茶杯深思良久。
只要一想起南门“偶遇”的戏码落了空,符纸也未赠送给罗长青,甚至都没机会跟他多说几句话,薛云遥便觉得心烦意乱。
今日若是不成,万一罗长青真的成婚了,就相当于这钱袋子长腿自己跑了。
她虽爱财也不甚在乎面子,但若是给罗家做妾,定是不会允许的,更何况,沈芊也不敢让丞相之女给她儿子做妾。
薛云遥喝茶时总觉得有些古怪,喧闹的人声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她偏头,发现沈芊果然离席了,见其桌面及四周,连罗家下人都没看见,应是都回府了。
她心生愤怒,放下茶杯的声音都稍微重了些,虽未在面上表露任何情绪,但心里苦闷极了。
偏偏此时,崔家父子进了门,周遭才稍稍静下来些。
薛云遥细眉微蹙,轻抬眼帘,挺直了些身子,夹杂着愤恨的目光企图透过纱隔,砸到崔映夜身上。
若非崔氏兄妹今日之举动,指不定她大事将成,可以如愿以偿地嫁到罗家,接手沈芊的家产,时机一到,就随意找些草药作为灵药来演一场病愈的戏。届时,也难以有人怀疑她居心叵测。
明明一切都已规划妥当,可如今,只能另想他法了。
罢了,万事难不倒她。
薛云遥到底还是想通了,垂下眼眸,举起茶杯准备继续饮茶。
而就在她放下目光的前一刻,一缕寒风也飘过了纱隔,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那风太凛冽,又太熟悉,薛云遥顺着风的痕迹,在纱隔之后,对上了崔映夜的目光。
虽说目前不确定崔映夜意欲如何,至少此刻,薛云遥感觉难受至极。但毕竟不能扫了兴,也不好提前离席,她强忍着心里怒意,安安分分坐在角落,也懒得理会宴席各类事宜。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身旁的女眷又吵闹起来。
“崔小侯爷真是玉树临风啊,定是佳婿!”
“温和有礼,饱读诗书,居然还会舞剑,真是能文能武!”
“也不知道小侯爷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我家小女……”
太吵了。
薛云遥扶额,揉了揉眉心才清醒些。她透过纱隔,看到崔映夜正在握剑行礼,见状,应是刚舞完剑。
她心里是钱袋子之事,竟全然未注意崔映夜舞的剑,自然也不知道是否真如那些女眷所言。
只是一想到方才她们的话,薛云遥就忍不住想笑,这小侯爷也就表面温良恭顺,内心里藏的可是野兽。这种人领回去做女婿,真是敢想。
整场宴席下来,尽是些客套话。不知过了多久,如月才来告知薛云遥可以回府了。
出了崔府,薛恒却立在门口,停下脚步,略有歉意般对薛云遥柔声说道:“沅沅,爹还有些事情,可能要你自己回府了。”
言罢,他语气又严肃起来,紧紧盯着身后的车夫与下人们,“你们要照顾好小姐。”
听闻父亲所言,薛云遥轻咬下唇,垂下眼帘,眸里闪过失望,而后又挤出笑容,好似强颜欢笑般道:“父亲,沅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她的语气里没有对父亲的嗔怪,像极了听话懂事的孩子,虽心里不愿,但还是要顺从家人的心愿。
薛恒轻叹一声,无奈地看了一眼薛云遥垂下的眼眸,转身走向开往另一侧的马车。
他的步伐迈得缓慢,薛云遥始终在身后望着他。
见其走远,她才上了回府的马车。
如月在帘外,只薛云遥一人的马车里,这才松了口气。倏地,她脑海里浮想起方才那些女眷夸赞崔映夜的话。
如此说来,那她也是一个极佳的新妇,毕竟表面看上去孝顺乖巧,不喜争吵,勉强算得上知书达理。
真要说起来,她心里还有些为罗家可惜。
失去她这么好一个新妇。
想到这,薛云遥从袖里拿出一直放置于自己屋里的玉佩,今日原本还想将此物拿给罗长青,万一真是他的,岂不是离她的谋划又近了一步。
还未等薛云遥多看两眼玉佩,只听车外传来一声惊呼,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停的太急,她险些将玉佩摔在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如月在帘外慌张大喊,生怕小姐出了岔子。
“无碍。”薛云遥收好玉佩,掀开窗边的帘子,见四处都围了不少的人,熙熙攘攘,“这是怎么了?”
“前面有两个乞丐打架,打到路中间来了,车夫已经下去赶了。”如月回答道。
薛云遥本不愿多管闲事,可是今日心情实在沉闷,听到如月的回答倒是起了些兴致,便掀开帘子多看了两眼。
原以为只是普通打闹,但这两人的身手不凡,武力不低。
在这一男一女两个乞丐里,虽说男子明显占了上风,出手干脆利落,能做到快速打击,力道十足,能做到压制效果。
但吸引薛云遥兴趣的却是一直在躲避攻击的女子,那人动作轻柔,一直在回避争斗,很少主动出手。
“小姐,看来那女子快败了。”如月见小姐看得专心,也并未催促车夫抓紧时间回府了。
薛云遥挑眉,笑而不语。
只见男子腾空而起,划破长空,青筋暴起,仿佛集一身之力,要给女子致命一击。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不禁屏住呼吸。
快要打到女子了!
怎么那女子还不躲!
千钧一发之时,薛云遥却出了声,语气亲和:“莫要打闹了,难道你们想要被抓走?”
一旁的百姓里有人认出了这是薛府的马车,便嚷嚷道:“这不是薛府的马车吗?难道这位就是丞相千金?”
一瞬间,周遭议论声更大了些,那男乞丐分了神,失了方向,那一拳到底没有落在女子身上。
如月搀扶着薛云遥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向两个乞丐身边。
围观的群众都在好奇丞相千金究竟要做什么,只见到她径直走到女乞丐跟前,温柔地伸出手,将那人脸上的碎发撇开。
“你莫非就是来抓我们的?”一旁的男乞丐听说这是个官家小姐,便忍不住嘀咕,“若是要抓,便把我们一起抓走,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说这话时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此小姐动作如此轻柔,看起来也十分虚弱,全然不像来抓人的。
但他猜错了。
薛云遥就是来要人的。
“你就跟我回家吧,来保护我。”薛云遥轻轻拂去女乞丐身上的灰,语气和善,眼里尽是仁慈与同情。
女乞丐显然愣住了,但一想到自己快有家了,便慌忙点头答应。不到片刻,她又有些犹豫不决,扭捏地开口:“那他怎么办?”
薛云遥顺着女乞丐的目光,看到了还在发愣的男乞丐。她眯了眯眼,自己身边可不需要这样的人,正在酝酿如何解释时,便有人出声打岔了他们。
“我们公子看上你了,你跟我走。”一个侍卫走到男乞丐跟前,拍了拍其肩膀,语气坚定。
薛云遥认得说这话的侍卫,在自己从崔府后院走出去的时候,碰到他了。想来是崔府的下人了。
她微微仰头,果然发现正在楼上俯视这一切的崔映夜。她站于闹市之中,他藏匿于人群里,视线仍然能交错。
真是冤家路窄。
薛云遥一向喜静,素来不喜与旁人多费口舌,但今日突然生出想要打趣这小侍卫的心思。
“看上……他了?”薛云遥瞪大双目,惊得咳了起来,抬起左手颤颤地指了指男乞丐,话里全是震惊。
男乞丐这才回过神,细细回想方才侍卫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支支吾吾地垂下头道:“还请你们家公子另寻他人吧。”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无一不议论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全然盖过了小侍卫的解释声音。
薛云遥得逞般再次抬起头,眼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尤其是看见崔映夜皱起眉头,好看的眼睛也夹杂了怒意时,她笑得眼睛都快弯成月牙儿了。
“所以你们公子是谁?这种事情,也应当让他亲自来。”薛云遥玩心刚起,难得遇到如此有趣之事,怎可轻易收场?
小侍卫支吾半天不敢说话,心里虽急,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策。
“千峰。”
听到熟悉的声音,千峰先是放松了一点,而后又立马紧张起来,今日之事属实是他办事不力,万一小侯爷责怪他可怎么办?
他慌张地攥紧衣袖,一直咽口水。
可是小侯爷径直走向了薛云遥面前,一声不吭,连周围的百姓都安静下来了。
薛云遥看着崔映夜凑这么近,总觉得没什么好事,还未等她转身想要离开,便感受到了脸上的凉意。
崔映夜伸出手,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
他的手落在脸上时,就像是清晨之露水,薛云遥驻足在原地,没有迈开腿。
但这次薛云遥没有像上次般陷入小侯爷的温情脉脉里,回过神后,连连往后退。
崔映夜抬起自己的手,放于眼前,用指腹揣摩,眉眼一弯,轻笑道:“薛小姐,还不回府,病可快好了。”
薛云遥猛地瞪目,居然看出来她是装病的了。
“说错话了,我应该说的是药快好了。”崔映夜见薛云遥如此模样,笑意更浓了。
说着,他还偏过头,对如月问道:“该到你们小姐用药的时辰了,对吧。”
如月显然已被目前的状况震惊到了,连崔小侯爷问得是什么都没太听清,便愣愣地应了下来。
“我的侍卫千峰也是说错话了,大家莫要围着了,去忙吧。”崔映夜语气柔和,毫无命令之味,但一旁的百姓依然听其言散开了。
言罢,他与千峰便领着男乞丐离开了,也未曾多看一眼薛云遥。
薛云遥压住方才心里的惊慌,在如月搀扶下,与女乞丐一道上了马车。
二人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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