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恂青最近总是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快递。
起先是送到汽修厂，后来直接送到了他家里。
每天下班回家，周恂青都会在家门口看到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里面有零食，电子产品，更多的是衣服。
一开始他以为是送错了，可他再三核对，运单上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确实是他的。
他去站点找快递员，可快递员对着寄件人那一栏的虚拟号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恂青只好带着满腹疑问暂时收下，并把那些东西全部堆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他害怕是诈骗，更深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恐怕也轮不到他。
所以对于那些吃的用的，他是碰也不敢碰。
校友会的前一天，周恂青提前和同事倒好了班。
晚上，他坐在家里那张狭窄的硬板床上，有些苦恼的考虑着明天应该穿什么。
他拉开衣柜，想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搭配出一身还看得过去的穿搭。
这些衣服都很旧了，更谈不上什么流行款式。
周恂青叹了一口，烦躁地关上衣柜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哎呀。”他稳住身形，扭过头重重一脚踢在墙角那堆已经落灰的纸箱上。
他像是找到发泄口，踢了一脚还不解气，又在上头补了两脚，“什么破玩意儿，真碍事！”
发泄完，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思考了一会儿后，果断拿起刀划开了那几个被冷落已久的纸箱。
白色的pp捆扎带从中间被挑断，散落一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恂青才把这些快递里面的衣服全都拆开，铺平，瘫在床上。
他看着眼前这一堆衣服，有些头疼。
买衣服的人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走的风格简直是两个极端。
要么就是简单朴素到能直接穿着去拜佛的纯色系穿搭。
要么就是骚包到极致，多看一眼都会被潮到风湿的奇装异服。
周恂青撇撇嘴，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黑色的，上面还挂着两个铃铛的皮质项圈，看上去就很涩情的样子。
……
这真的是平常可以戴出去的东西吗？
他眼角几不可察的跳了几下，被烫到一样嫌弃地丢掉手上的东西。
尽管他动作很快，但周恂青还是觉得自己被某些脏东西污染了。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正装。
那是他成年之前，荆斯言亲自选来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说是想看他在成人礼的那天穿。
周恂青抱着衣服，有些恍惚地蹲在地上发起呆，胸口闷闷的疼。
他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熨好，挂在衣柜里最显眼的位置。
指尖带着几分不舍，在质感柔软的面料上摸了又摸，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荆斯言残存的温度。
选好衣服后，他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看着书，难得的有些情绪低落。
今晚的学习效率很差，他也不想强撑。
十二点刚过，周恂青就裹紧被子闭上眼睛，企图用睡眠将脑海里的那些杂念驱逐出去。
但愿今夜好眠。
天悦轩，望海市最负盛名的高档餐厅之一。
周恂青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他熟练地循着记忆穿过厅堂，扬起的衣摆很快消失在拐角。
“叮——”
电梯到达的楼层的声音很快将他从梦境唤回到人间。
周恂青如梦初醒一般直起身，眨眨眼朝着包厢走去。
越靠近，他就越紧张，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被薄薄一层胸膛阻挡着才无法跳脱出来。
包厢的门被虚掩着，里面人明显带着戏谑意味的闲聊声穿过厚重的门板，一字不差的落进周恂青耳朵里。
“周恂青也来？不会吧，他还在望海呢？”
“是啊，多少年都没见过他了，我还以为他早就跟着荆斯言一块出国了呢。”
“哈哈，荆家当时都乱成那个样子了，荆斯言哪儿还顾得上他啊。”
这句话说完，包厢里立刻传来一阵放肆的哄笑声。
周恂青死死咬住牙，拳头猛然攥紧。
但很快，他就泄了气。
荆海集团，在望海扎根数十年的庞然大物，一朝分崩离析。
大厦倾倒后，颓然到只剩一副钢筋骨架。
荆家子弟，坐牢的坐牢，逃跑的逃跑，确实不值得任何人再留面子。
“你们别这样说。”是陈浩的声音，“荆斯遥这不是回来了吗。”
里面的人沉默了几秒，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压低了声音。
“荆斯遥的荆，和从前荆家的那个荆，可不是同一个。我听说……荆海当时就是被他搞垮的。”
“你要在这里偷听多久。”
轻柔的嗓音紧紧贴在他耳的耳朵响起，周恂青被吓到，有些无措地后退一步，正撞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荆斯遥站在他身后，微微笑着垂眼看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厘米。
荆斯遥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住周恂青的肩膀，看着他因为受惊而睁得圆圆的眼睛，心脏很微妙的漏了一拍。
周恂青有些恼怒地推开他，这个人怎么总喜欢默不作声的站在别人身后。
“你属鬼啊，走路没声音。”
荆斯遥今天穿了一件休闲风的黑色夹克，下半身是简单的牛仔裤和球鞋，看上去十分随性。
和他比起来，周恂青西装皮鞋的打扮则显出几分用力过猛的滑稽。
荆斯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周恂青舔了一下嘴唇，有些尴尬地伸手拨弄头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率先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侧目，表情各异地盯着他们二人。
还是陈浩最先反应过来，他站起来快步朝门口走，椅子在地板上拖拽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遥哥，你来了。”他先是跟荆斯遥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就像是定在周恂青身上挪不动了，眼睛亮亮的。
很奇怪，论家世，论气场，明明荆斯遥才是他们二人中更引人注目的那个。
但陈浩总觉得周恂青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魔力，不由自主就会被他吸引。
他笑了笑，漏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拉着周恂青朝自己旁边的那个位置走去。
周恂青没有挣扎，他和这些所谓的同学都不熟悉，既然一样的不熟，那么坐在谁身边也无所谓。
荆斯遥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视线找不到任何落点，半晌，转身朝门口走去。
“诶，遥哥你干什么去？”有人冲着他的背影喊。
荆斯遥比了个手势，随意道：“出去接个电话。”
他重重地合上包厢的门，将那些嘈杂的，多余的，令人心烦的声音全部关在里面。
荆斯遥贴着墙，一只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地向外走。
包厢里，周恂青用喝水掩饰自己的拘谨，他有些紧张，所以身体绷的很直。
他这幅样子落在某些人眼里就变成了装。
一个人走到他身后，伸手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很大声地问：“大忙人啊周恂青，你都多久没和咱们这些同学联系了，最近忙着干什么呢？”
周恂青手一抖，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溅在衣服上。
陈浩见状赶紧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周恂青道了声谢，有些心疼地擦拭着衣服。
“我就一打工的，不是什么大忙人。”
那人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问：“那荆斯言呢，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周恂青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
“我听说他进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恂青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把手里揉皱的纸巾重重扔在那人胸口，声音变得非常冷：“你什么意思？”
陈浩发现周恂青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他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别人喉咙的豹子。
陈浩愣了两秒，赶紧冲上去把他们两个隔开。
今天这个聚会是陈浩组织的，他可不想因此闹出什么不愉快。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旁边有个女生看不下去，出言指责那个人：“行了吴凡，荆家的事你老问周恂青干什么，有本事你问荆斯遥去！”
当着众人的面，吴凡被落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他沉默了几秒，刚想再说点什么。
包厢门却突然被敲了两声，服务员探头进来，有些抱歉地冲着陈浩说：“不好意思陈先生，这边有些事需要麻烦您出来一下。”
荆斯遥回来的时候，包厢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周恂青坐在座位上，和旁边的一个女生聊得正欢，就连有人在他身旁落座都不知道。
“哎……”女生低低惊呼一声，欲言又止地看着荆斯遥，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荆斯遥动作优雅地翻看着菜单，语气平缓的问：“怎么了？”
周恂青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有些不满：“这是陈浩的位置。”
“噢。”荆斯遥合上菜单，看着桌子上还没用过的餐具：“坐哪里不都一样。”
周恂青：“……”
荆斯遥眨眨眼睛，表情很无辜：“怎么了，我不能坐在这儿吗？”
“还是说。”他的重音落的非常刻意：“这个位置只能陈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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