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阿徽走后,郁寻策红肿着唇瓣回到了宅子。
翻出了阿徽还给他的那块“永生教牌”,指腹一遍遍摸索着凸出的字体,仿佛在感受阿徽指尖的温度。
纵使玄铁冰凉,他会锲而不舍地慢慢熔化,直至身死灯灭。
翌日,天色阴沉,阙都笼罩在一片墨色之中。
朝阙的朝堂之上多了几个弹劾太子结党营私的折子。
其中一党便是跪在地上的屠奉安。
“皇上明鉴,微臣若是真想贿赂太子殿下,定会避人耳目,怎会选在半开放的雅座,微臣与太子殿下同好鉴宝,这才私下约见,一同探讨,微臣实在冤枉啊皇上!”
屠玠则一言不发,面无波澜。
“屠尚书,这户部侍郎屠奉安应当是你的表侄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他父母双亡,当初走到这个位置也是你举荐的。”
中书令彭英看屠玠一言不发,转头朝身边的屠玠发问。
屠玠抬眼,双目转了两圈,故作思索状,笑语道:“屠奉安确为本官举荐,近日和朝中同僚走动颇为密切,若是真像折子上说得这样,定要将此人绳之以法。”
话锋一转。
“但此事干系重大,怎可听信一面之词?谁知是不是小人作祟,攀不上太子便心生妒意攻讦同僚。”
“屠尚书的意思是,屠奉安攀上了太子?身居高位,攀附太子作何用?”
郁寻策站出来,意味深长得发问。
“君子之交怎么就被郁佥事说得好似趋炎附势的谄媚之徒,哦,本官忘了,密监台说话向来不看证据。”
御座上的人抬手。
“行了,到底做没做,交给兰彦芳去查便是,七嘴八舌吵得朕头疼。郁寻策,你来协同查案。”
“臣,遵旨。”
二人异口同声领命。
兰彦芳朝郁寻策颔首,面无表情,高高瘦瘦的身材称得这件紫色的官袍甚是宽大,笔直的脊梁像根竹子似的挺立着,青色的胡须沿着下撇的嘴角向下。
郁寻策剑眉微蹙。
御史中丞兰彦芳为人固执、举止端直廉方,若是真查下去,不是个好对付的。
屠奉安被扒去官袍丢入密监台的大牢,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地上,剥开花生壳喝着狱卒提来的酒,正侃侃而谈。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提携你们,看见这块玉佩没,屠玠屠尚书给我的,那时候我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呢,屠家丧子,这基业总得有人继承,我呢,不好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也总比屠绽清那个小娘们强。”
“大哥,你就是我大哥!喝一个!”
“砰”的一声,屠奉安手中的碗被一颗石子掷成两半,屠奉安吓得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谁?谁在那边?”
狱卒立马跑到牢房外查看情况,正看见屠绽清拎着饭盒走进来,面露阴郁之色。
“哼,原来是清儿。”
屠奉安眯着眼瞧着。
“小命都难保了还想着你的春秋大梦呢,屠奉安?”
屠绽清将食盒重重砸在小木桌上,一旁的狱卒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小堂妹,我不过就是过过嘴瘾,你不介意吧?”
屠奉安走上前,皱着眉头偷笑,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继而坐下,打开眼前的饭盒,珍馐鲜疏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伸手便欲拿起鸭腿。
屠绽清一脚将那食盒踢出老远,饭菜撒了一地,食盒因剧烈撞击墙面而四分五裂。
“你什么意思?知道家传不到你这,就拿我撒泼?”
屠奉安急了,站起身便朝屠绽清吼了起来。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屠绽清伸手就甩了屠奉安一巴掌。
一旁的狱卒都吓得拔出了剑。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亲养得一条狗,赏你根骨头你也得跪着接。我哥尸骨未寒你就盘算着夺我家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一个丧家之犬也配跟我抢,做梦!”
“你要是真被表叔器重,怎会不答应将你嫁给太子作未来的皇后?别做梦了!”
“啊——”屠奉安被屠绽清一脚踹到了墙上。
“原来嫁给太子就是器重啊,那好啊,我割了你那聊胜于无的老二送你进东宫可好?”
屠绽清抢过狱卒手中的剑便要往下砍。
“住手!”
兰彦芳风尘仆仆从远处赶来,身后还跟着郁寻策。
“还不快拉开!这里不是你们逞强耍横的地方!”
御史中丞一声令下,狱卒立马将屠绽清拉远,屠绽清挣脱开双臂,厌嫌地掸了掸袖子,仿佛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郁寻策走上前,深深看了一眼屠绽清,探究的目光流转在她身上。
“屠小姐怎么会和一个嫌犯大打出手?”
“他敢对我出言不逊!他活该!”
“朝阙有律例,他尚未定罪,你要是把他打残了,你也得坐牢。”
屠绽清看着兰彦芳仔仔细细地查看屠奉安的伤情,又知兰彦芳耿直的性子,便瞪了一眼郁寻策不再言语。
“招了!招了!”
牢房外急匆匆又走来一人,腰佩长剑,身着束腰劲装,马尾高扬,拍打在平整的肩颈上,手腕上的银色护腕闪着寸寸寒光。
屠绽清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心中一凛:陆绮徽怎么来了?有她什么事?
远远瞥见身后的士兵还押着一个人,屠奉安眼神倏然一冷,透着不可思议。
阿徽快步走到兰彦芳面前,俯身一揖。
“中丞大人,此人系屠奉安与太子殿下的信使,今日城关例行盘查发现他形迹可疑、鬼鬼祟祟,果然在他的包裹中发现了太子鱼符。这是供述词和证物,请中丞大人过目。”
兰彦芳迟疑着接过那几张竹纸,捋着胡须徐徐翻页。
“陆都尉费心了,待我一一审问、确认无误后方可签字画押。”
“中丞大人,不可轻信小人之言啊。”
屠奉安爬到兰彦芳的跟前,仰头啜泣。
阿徽看了一圈身旁的人,眉峰轻挑:“屠奉安,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屠奉安忽然挣扎着站起身,冲到阿徽面前,面目狰狞。
郁寻策一个闪身挡在阿徽的身前,面对着扑上来的屠奉安。
“屠奉安!你要当众袭击朝廷命官吗?”
郁寻策厉声喝道。
阿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稳住呼吸,目光所及之处是宽阔的肩膀和男人紧致窄细的腰身。
以及鼻尖萦绕的淡淡松针香。
“是不是害你,待本官细细盘问便知。”
兰彦芳瞥了眼郁寻策和阿徽,随后将那二人带去了御史衙门。
屠绽清也打量着二人,心中疑惑:这两人怎么既像敌人又像友人?
故而狐疑地开口:“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阿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屠绽清会这么敏锐,只想搪塞过去:“还能是什么关系?同僚的关系。”
郁寻策闻言默默攥紧了拳头,强忍住心中的一丝丝酸涩:“屠小姐不如先关心关心你的表兄,我可听说皇后和太子已被禁足,宫中传闻,陛下已有异储之心。”
屠绽清呼吸一滞,面露惶色,她意识到这个案子的严重性,凝眸沉思了片刻,便立即离去。
此刻这片牢房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今晚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撤了。”
阿徽转身也欲离去。
谁知郁寻策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中。
胸膛紧贴,阿徽胸前的温软压在郁寻策的身上,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升温的胸膛和如雷的心跳。
“什么叫同僚的关系?”
郁寻策的眼眸中翻涌着难掩的**,他俯身贴近阿徽的脸颊,敛眉凝望着阿徽清澈的瞳孔,企图从她深邃的眼中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
可是她没有。
“不然是什么关系?嗯?”
阿徽睫毛轻颤,勾起嘴角,目光缓缓落在郁寻策的薄唇上。
她仰头将脸迎了上去,唇边呼出的热气倾吐在郁寻策发痒的脖颈,只见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郁寻策却忽然把脸避开,松开了怀中的人。
“同僚的关系就不必这么亲密了吧,陆将军。”
郁寻策后退一步,语气冰冷,仿佛换了一个人。
阿徽有些发懵,随后又低笑了一声:“同僚就不能亲嘴了吗?”
郁寻策不由得眉头一皱,敢情是自己一厢情愿,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自己心动了。
细想自己默默为她做的那些事,他眼眶微红,忍住将要垂下的泪珠。
“你的心难道就捂不热吗?还是说独独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了?”
“这不就是在玩弄我?”
“难道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吗?”
“……”
阿徽见郁寻策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一双眼眸阴鸷得吓人,连忙哄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们这叫两情相悦,对,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你跟雍王殿下才是两情相悦吧?”
他要的是阿徽打心眼里认可他,而不是暧昧上头的一时冲动。
可是在这段关系里,总有人先比他获得了她的青睐。
“哈?”
他这是吃醋了?
“你想多了,雍王殿下是我的伯乐,我与他并无男女之情。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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