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瑜君不是从不让人随意进出他的屋子吗?”两位校生从谢朝生身边匆匆掠过,其中一位扭过脑袋瞧他一眼,与另一位耳贴耳道。
另一位很快回道:“慕公子与淮瑜君是亲戚,身子骨也不太好,许是方便淮瑜君亲自照料吧。”
“慕……钱塘南府慕家?奥……昨日崖边你提道宗门贵客,就是他?”
对方怎么回的,谢朝生没有细听,只轻挑眉梢,这说的应当就是他重塑肉身之事已被人察觉,专门传信各宗门围堵,要将他的大计扼杀于摇篮之中,可惜阴差阳错,他以羞耻的方式重生了,恰巧躲开崖边等待的修士校生们。怪他昨夜竟有半分动摇,林也知未曾参与几次围剿,这要彻底将他抹杀的一次却来了。
谢朝生收回思绪,又将放在两位校生背影的目光敛起。一路上来多数校生掌着本修真古籍赶往校场,虽有交谈,也只像是邻里邻居的寒暄,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瞧着心累得很。他第一回在玄梦宗见到如此新鲜的正常少年人血液,听话头还是被林也知那正牌老生气性亲自带在身边的,怪的不能再怪,他能将他们放了不成?
他故作不经意地朝两位校生前快几步,左瞧瞧右瞅瞅,一副好奇模样打量着四周,瞥见两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极其做作地舒着长气,眨巴眨巴眼睛:“淮瑜君哪去了呀。”
那位先将话题打在谢朝生身上的此刻倒是最先不认账,鞋尖一转就要绕开他走,见同路好友上前回话,只得认栽地跟上。
“慕公子,在下林昀汀,这位是林彦度,淮瑜君正在大堂,我们正巧要去,不若一同前往吧。”少年屈身拱手,语调快而不急,谢朝生应声点着下巴,盯着面前两位,典型的白嫩小生相貌,不知是地方问题还是玄梦宗对相貌有要求,一眼望去皆是公子如玉。
林彦度看着谢朝生的视线直勾勾地在他和林昀汀二人间游离,抖起一身鸡皮疙瘩,侧首悄悄将身边人扯远了些。
……………………
三人一同走过石路,谢朝生仿若忽然想起一事,念道:“我昨日来的时候,淮瑜君不在,你们可知他去了何处?”话音方落,他一扭头,那俩少年不知何时一个走得比一个偏,颇有种欲离他百里的架势。
提及围剿一事,林彦度嘴比脑子快,未等林昀汀制止,他便一股脑吐了出来:“慕公子非修真界校生修士,自然不知晓。十二年前这修真界出了无耻之徒,穷凶恶极!修魔道、草菅人命、强抢民女,取其余修士内丹以保修为猛进,界内各宗门历经两年、两次围剿才将那无耻之徒镇住,昨日又传出他要重塑□□重返修真界,淮瑜君便是代表玄梦宗去的。”林彦度愤愤而谈,谢朝生时不时表示惊讶而后跟着骂骚几句,好似这‘无耻之徒’并非他而另有其人。林昀汀几次三番使小眼色被忽视,满面无奈,迈着大步朝莲子花池前踏去。
二人一路走一路骂,待嘴上消停,谢朝生发问:“诶,你从哪知道这些的?”林彦度往前张望一番,没瞧见林昀汀的身影,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修真界都这么说,我自然也就听进了。”
谢朝生表面无波无澜附和一句,腹诽不断——
一群老不死的,他谢朝生除修魔道外何时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混事,趁他被镇于阵中竟在后生面前如此编排他!镇前编排他断袖,镇后什么杀夺□□之事一股脑扣在他身上。
他真恨不得将各宗门集聚再一把火全烧了!
“慕公子,大堂就在此处。”林彦度开口便打散他心中团团怨气。谢朝生抬眸,与主位旁端坐的林也知遥遥相望,主位上身着月白玄边袍子的男人也探究地看向他,看清他这张脸后颔首示意林彦度将人带入堂。
谢朝生跟在后生背后,步履薄冰,垂下眼帘盘算着什么,等到了二人跟前拱礼:“晚辈见过林宗主、淮瑜君。”
男人应后便将谢朝生安排到侧手边入座,奴仆提着的玉壶壶嘴对着谢朝生身边放着的茶盏口,却被这小少爷抬手拒绝:“不必,多谢。”
“慕公子可是吃不惯玄梦宗的茶啊?”男人注意到谢朝生这边的情况,冷不丁地问道。说罢,指间勾着茶盖、将茶水上浮着的叶沫子刮向杯沿,这才在袅袅热气中饮上一口。
这些老玩意真是改不掉为难后生的习惯。“晚辈不喜吃茶。”谢朝生面上带笑,看着依旧病恹恹的,毫无血色的唇瓣强颜欢笑般勾起,生了副万一挑一的姣好面容,偏因病糟蹋了。
许是慕思越这张脸惨淡到活人见着都需要嘴下留情的地步,谢朝生惊奇地发现这怼天怼地的老玩意竟然不接话了。男人扯开话题,聊起恶鬼夜行之事。
近些年来,通人鬼两界的百鬼门无谢朝生制的鬼血符镇着,云岐宗宗主亲手以朱砂写下宗谱内镇鬼符,虽威力不如鬼血符,却也足够镇住百鬼。谁曾想叫异境恶鬼瞧见破绽,联合各鬼攻门,镇鬼符不堪负重,幻火焚烧,与异境沙土扬碎。好在异境鬼吏赶到,清点时少了一百二十只恶鬼,仙门联合奔走数年消磨大半,在除鬼上算得上是前赴后继,有些恶鬼一场战便会要了十几二十个修士校生的命,此次民间发来的驱鬼令对象乃是杀人于无形的魇魔,擅于夜间穿梭在各种人的梦境中,幻成梦者心中恐惧之物,让惧者在睡梦中悄无声息死去。
魇魔?谢朝生不自觉皱起眉,拇指在腰间玉牌上摸索。当年魇魔被他亲自封进百鬼门时便以元气损尽,若无百余年定是不敢踏出百鬼门半步,更别说在重修士眼皮子底下要人性命,现下这般嚣张岂不是找死?
“此次没有也知跟着,你们自己当心。”宗主撂下话起身,被少年音色挡住去路,他斜睨出声之人,意外地没有直接走人,“你方才说什么?”
谢朝生瞟了那两个愣在原地的后生一眼,回道:“晚辈想一同前去。”
“胡闹!”宗主下巴上的短胡子颤了颤,他转身正视谢朝生,“收鬼不是好玩之事,此次前往的二十余位校生若是出差错一个都回不来……”
“叔父,”不待谢朝生回话,林也知侧身插进二人之间,“晚辈有意将慕思越收至门下带着,您也提过他有几分资质。眼下晚辈自有安排,此番就当历练。”
林也知作为玄梦宗得意门生,从当上玄梦宗大师兄后便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宗门处罚一个没受过。平日里气性最大、门规盯得最死的宗主林宗明见到他也从未有过坏脸色,修真界都传林宗明恨不得将这块宝挂宗门口的玉柱上,其他宗门宗主也曾当面道过若是淮瑜君是他们的校生此类话,林宗明听进耳朵里自然是高兴的,在林也知志学之年后便鲜少管他作出的决定。
林也知说有安排定是有安排了,林宗明只能气他不曾与自己商量,哼气一声便甩袖离去,变相将决定权交予他手。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后生莫名替那病弱少爷捏了把汗,昨日的情形他们一同回宗门时正巧撞见,这相当于半个身子坐进棺材的病秧子还要进修真界?谢朝生则是一时未从林也知替他说话的事情上回过神,昨夜分明险些将他揪出来,今日怎么就肯帮他?
“拿着。”林也知不顾眼前人出神,将手中的东西往谢朝生手里一塞,“此器与我丹脉相通,吹响我便来了。”短短三句便准备离开,在一群后生殷切的目光中只留了“当心”二字。
“多谢。”谢朝生视线沉沉落在双手捧着的精致小巧的埙上,难得道谢,声音不大,足以让他听见。
他欲要踏出门槛的步子一顿,春风微微划过他的发丝———
“你也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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