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御河没喝酒,却快醉了。
他做好霸王硬上弓的准备,但前提是,柏森清醒着,明确知道他是谁,他在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意识混沌,只把他当做似是而非的幻影。
那太卑鄙了。
他想要得到柏森,光明正大,心甘情愿。
高强度的自卫防备机制让他从不轻易暴露脆弱与真心,就连宋御河也很难判断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演出来的开心。
他防备着所有人,包括宋御河在内。
宋御河试图审视柏森,他眼睛里倒映着温柔的月光以及对面高楼里的点点橘色灯火,盛满亮晶晶的笑意,那么甜蜜又那么缱绻多情。
是爱意么?
宋御河怀疑自己看错,因为柏森不开窍,真的很难追。
对他好他转身就跑,对别人好他又吃醋不高兴,近不得,远不得,放不下,追不到。
他想看清楚柏森的脸,看清那让他惦记很久想要得到回应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可华来的公寓他之前没来过,找不到灯在哪里。
变幻莫测的远光照在人脸上,位置颠倒,动作太快,换柏森被抵在墙上,柏森撞得有些痛,闷哼一声叫宋御河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说:“柏森,接下来,你有三秒钟的时间躲开。”
柏森实在醉得厉害,听不懂宋御河在说什么,眨着眼睛问:“躲什么?”
“三。”
四目相对。
“二。”
宋御河越逼越近。
“一。”
呼吸交错,柏森的手搭上宋御河的肩,像某种鼓励与默许。
腰上的手不再温柔,蛮横地贴近,雪松琥珀叫人意乱情迷,宋御河不知用哪个牌子的香水,柏森闻着只觉得血液沸腾,浑身上下哪里都热。
那把极具冷金属质感的嗓音充满蛊惑,几乎贴在他的下唇通知:“柏森,我要吻你了。”
怪了,柏森想。
一个幻觉竟撩得他找不着北。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心跳鼓噪,柏森用指腹摩挲宋御河的喉结。
宋御河数完数,光痴痴地盯着柏森看,没有要进一步的意思。
说好的吻呢,柏森急了,勾住宋御河的脖颈,二话不说印上宋御河的双唇。
发誓要霸王硬上弓的人反而被动,宋御河瞬间失神,没想到醉酒的人如此大胆。
夙愿得偿,越发得陇望蜀,若柏森清醒着,会拥抱还是推开他,宋御河不知道。
暗恋是什么?是看到暮色里的海棠开得娇艳好看,想要分享给他却怕被发现绞尽脑汁找借口,宋御河不搞偷偷暗恋自我感动那一套,他要是看上哪树花,势必连根拔起,大大方方送到对方面前。
一见钟情不够准确准确,比起见色起意,宋御河更愿意将之归为日久生情。
葡萄里加上酒曲,经过发酵,酿造令人沉迷的滋味儿,舌尖留着甜,勾着酸,千万般滋味穿肠而过,叫人沉迷上瘾,想要再来一杯。
尽管如此,这样趁虚而入与他的君子风度相悖,他很纯情,要从表白确认心意开始,交换精心为对方准备的信物,约很多次会,牵手拥抱循环渐进,最后水到渠成。
即便受王家岐怂恿打直球,宋御河根本没打算趁人之危。
西方教育只丰富见闻不能改变中国人骨子里的含蓄内敛,宋御河不认为自己古板守旧,他只是想要温柔地走入那个良夜而已。
可心上人投怀送抱多巴胺剧烈分泌,羟色胺占据上风,意志战胜不了本能,这是进化论验证出来的生物属性,无法超越。
更何况宋御河又不是柳下惠,哪里忍得了?他的道德感跟自我要求很高,但不平凡的出生导致不好意思、难为情这样的词,天生与他无关,他从不做被动的哪一方。
粉丝夸过的吻技此刻只是纸上谈兵毫无用武之地,贴上去,然后呢?
下一步是什么,柏森不会。
别看宋御河长着一张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脸,十八岁之前沉迷乐队没想早恋,大学后进入公司创办十亩之间提前成为霸道总裁工作狂,生平第一次怦然心动就是柏森。
他没跟人亲过嘴,完全零经验,却无师自通,仿佛依然在脑海中演练过不知多少回。
“柏森,你好甜。”他唇上残留的香槟,宋御河勾一下舌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哑声命令,“张嘴。”
《三生有幸》里的吻戏不止浅尝而止,演员当然要敬业,但伸舌头就很没礼貌,那场戏柏森调用拍摄时镜头技巧跟视觉错觉,表现出欲而不腻,恰到好处呈现角色之间的暧昧拉扯,全是技巧,没有感情,跟宋御河这样实打实的唇舌相抵有本质区别。
他知道宋御河要干什么,心率监测发出尖锐警告,提醒他放松深呼吸,“不行,宋御河,不行。”
醉了的人只是醉了,不是死了,依然有感知能力。
很烫,变化很明显。
宋御河的,他自己的。
两股男性的压迫感分庭抗礼,难分上下,叫嚣着。
宋御河压低声音,分明祈求却不容置喙,咬在他的耳骨,跟他确认:“不行?”
他的唇很软,热气钻进耳膜。
成了精,拼了命往更深更里钻,抓不着,挠不到。
宋御河解开衬衫扣,去吻他滚动的喉结。
很痒,柏森想揉一下,可双手被他钳住推高抵到墙上,宋御河的眼睛跟声音都湿漉漉的,沾着厚厚的水汽,柏森一脚踩进朦胧温柔的陷阱,越陷越深。
“不行。”压抑着喘息,他承受不住地推拒着。
朱唇微起,宋御河趁虚而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承受者天昏地暗,施予者毫不留情,掠夺,进攻,目标明确,精准打击。
战术不断升级,鱼进他退,鱼停他闹,鱼疲他扰,鱼退他追,池子不大,围追堵截,可怜的鱼无处可躲,只能任其宰割。
柏森神志尽失,稀里糊涂地想,宋御河一定吻过很多人,不然怎会这般熟练。
强制一般,宋御河把他的双手交叠一把按住,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贴近自己,他很主动,主动得不像他的梦。
肩膀拉伸,抻得有点酸,宋御河发现了,想要把他往沙发上带,可是柏森偏头时撞到旁边的开关,“咔”,大灯亮起来,很刺眼。
宋御河终于看清柏森的脸,他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唇上的痕迹尤其明显,佐证方才的投入与情动。
柏森盯着宋御河看,唇角破了一点皮,很红,应该很疼,是他呼吸不畅推开未果时咬的。
意识到这一点,柏森迟来地感到难为情。
好在只是幻觉。
醉着大胆一回别有一番滋味,柏森回味这个比拍戏时激情百倍不止的吻,太真实了,宋御河真的很会,他想,真正的宋御河也会把人亲到窒息么?
他注意力从来很集中,大概是酒精导致癔症,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口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肖安在门口喊:“森哥,你睡了吗?我给你买了酸奶和解酒药。”
柏森还有些晕,他低头整理自己发皱的衬衫,可是手脚发软,怎么也扣不好最上面一粒,算了,不扣了,他抬腿要走,可是一双大手把他拽了回来。
柏森一个趔趄,扭头看见宋御河,怀疑自己还没醒。
“呃——”
“你打算这样出去?”
两人同时开口,他在柏森喉结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衣领扣紧才能看看遮住,宋御河走近,要给他系扣子。
肖安听到公寓里传来细小的动静,担心柏森喝醉出意外,敲门声越发急促:“森哥,你在里面吗?”
柏森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宋御河再次压上来吻住他,急切的,孤注一掷。
急风骤雨,心跳越来越剧烈,连手都在抖。
门内分明有动静,肖安生怕柏森出事,不停拍着门板,试图让柏森清醒过来。
可是柏森已经成为陷阱里的猎物,注意力跟行动都被猎人控制住,无法逃脱。
他咬着宋御河,囫囵:“宋御河,有人敲门。”
呼——宋御河喘息着,退开一点距离,说话时,嘴唇碰到柏森的下唇,像故意**似的,霸道地说:“不管他。”
可是门拍得震天响,实在无法忽视,更扫了柏森的兴致,他想跑,又被宋御河抓回来,一把搂抱住坐上门边的置物柜,慌乱中,碰倒柜子上的花瓶,碎裂一地。
这是怎么了?肖安更加不安,喊得更大声:“森哥,你没事儿吧?”
柏森如梦初醒,看见宋御河双手撑在柜子两侧圈住他,眼睛里满是情动,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他试探地喊:“宋御河,怎么是你?”
宋御河平视着他,一丝不苟的衣领凌乱地戳在柏森眼前,“柏森,你把我当成谁了?”
天呐。
这不是醉酒后的梦,宋御河真的吻了他。
过分!
他怎么能?
纠缠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来回闪,缱绻的姿势、亲密的距离、臊人的声音,虽然是他主动的,但他是个醉鬼啊,醉鬼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恶的是,看他醒了,宋御河竟然还想继续,他倾身过来,差一点就要再次吻住他。
几乎是下意识地,柏森一巴掌打在宋御河脸上。
宋御河没躲,“啪”的一声,很响,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柏森激愤道:“宋御河,摆出这副表情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趁人之危很缺德!”
别说扇耳光这种极致侮辱,从小到大,没人敢碰宋御河一个手指头。
“大概知道。”宋御河摸了摸挨打的地方,顶着腮笑了一声,“你把我当成谁了?柏森。”
那双桃花眼看人带着钩子,实在太好看,就连这样自负又缺德的模样,都和谐得别具一格,独具风味。
“你管不着。”醉意已经完全散了,但腿还软着,柏森跳下来晃得一个趔趄,宋御河出于本能地去扶,却被他搡开,“让开。”
清醒后,柏森不仅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
宋御河被伤到了。
肖安正要给物业打电话要备用房卡,门开了。
宋御河走出来,对他说了一句,“他在里面,你进去吧”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肖安进屋,看见柏森正在收拾地上的花瓶碎片。
“我来吧,森哥。”他接过扫帚,边扫边观察柏森的反应,“森哥,你跟宋总......”他犹豫着措辞,“吵架啦?”
他跟宋御河接吻了,他还打了宋御河一巴掌......
这算吵架吗?
应该比吵架严重一点,柏森问:“他走了?”
肖安把碎片用纸包好,贴上醒目的“小心”后,放到门口,小声道:“谁啊,宋总吗?走了,脸色看着很不好,脸颊上很红,好像被打了,居然有人敢打宋总。”
一眼云烟慕去去,多少痴情风卷起,柏森走到沙发边坐下,把头发揉得很乱,心情比头发还乱,“是我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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