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这话夹杂进穿堂风,忽而卷起满庭枝颤。众人不同程度地愣怔在了原地,其中扶曦与云幼颐的面色最为难看。
手中咬了一口的包子在风中冷凝,云幼颐惊恐着睁大了眼,混身一抖,包子在恍惚间离手重重摔在了地上,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哪里来的妖魔?”
小厮见主子们闻言这个反应,心下懊悔不该将这等没根据的胡话带回府来,怕他们怪他多舌,身子慌得抖若筛糠:“小得没说谎……刚才路过玄安门时那边围了好些人,我也是听鸿运客栈小二说的……”
不等他接着说完,几人已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云凌洲急吼唤地上的小厮赶紧去套马车,随后他和昀燚若冲元安也急冲冲赶去了马厩。小厮被他响若洪钟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虽不明所以但也着急忙慌跑了起来。
云幼颐站在原地已然六神无主,这一切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
妖魔?吃人?偏偏还发生在周凯田倩他们落脚的客栈,难道昨日田倩所说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那……
她全身寒毛竖立,强烈的后怕使她控制不住地颤抖,景嵚见状吓得连忙一把抓住了她垂在身侧早已冰凉的手,想要稳住她的情绪:“殿下,会无事的……”
“不会吧小曦?大米小米不会出事了吧?”,云幼颐声音不自觉哽咽,问出口的话带着哭腔。
扶曦双手握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偏偏这回,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忙也帮不上……
昨日只有她和云幼颐陪在田倩身边,所以其余几人并不知这个传说,尤知言刚听见小厮的话时还低低嗤笑了一声觉得十分荒谬,但很快察觉到身旁几人的反应,莫名地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但是仍旧无法理解。定风台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有妖魔呢?
可不待他在细想,小厮说马套好了,几人便也直接奔了出去。然而上了马车,云凌洲却又不见了。景嵚扬鞭赶车,尤知言坐在车沿上左右回头去寻云凌洲的身影:“云清野呢?”,他仰头对着车旁的昀燚问。
昀燚面色冷凝,拧着眉看着像遇到了许多糟心事般,此刻听尤知言问,倏然怔了一下,而后刹那间收敛了自己的神色,只淡淡回了句:“他军务忙,先回营了。”
“啊?刚才不还说要一起参加庆典的吗?”
“……事发突然。”
昀燚毕竟没有云凌洲说瞎话还面不改色的能力,此刻编起理由来显然还有些生疏,但是好在尤知言是个心大的,闻言也不再多想,靠在车门上不再说话了。
然而沉息坐在车内的扶曦听闻窗外的对话却更加心乱如麻。现下云凌洲不与他们一齐行动的唯一理由只会是军中那边有了新动作,昨日的谈话后,他已知营地凶险,定然不会选择此刻回去。
他先前往军中去过信,得信之人推断出他们到达白照城的时间定会有所动作,估计云府四周埋伏了暗线监视他们的行踪,她猜测云凌洲和昀燚他们刚才忽然出府备马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定然是惊得暗中之人露出了马脚,云凌洲有所察觉才直接追了上去。
云幼颐神色慌张无措,她伸手揽过她,心不受控狂跳着。
太被动了,一切都太被动了,他们此番完全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只希望昨天给云凌洲的那根羽毛,最终也没能用上……
他们的马车在青石板街忽明忽暗的阴影里疾驰,此时时辰尚早,街两边的店铺大多还仍旧闭户,行人不多,故一路畅通无阻。
行驶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随着耳边嘈杂声渐起,他们再次到达了昨日与商队分别的大街。碧瓦红墙的鸿运客栈在整条街上都十分醒目,现在门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窃窃私语的百姓让这白照城最大的商队客栈显得更加扎眼。
几人停马下车便直接朝客栈内奔,然而刚冲进了人群便被拿着长棍的官府衙役拦住了,上次硬闯八星城府衙已让他们有了经验,这次没死乞白赖强闯,云府小厮亲自拿了云府令牌上前与捕头交涉。
本来远远便上下打量他们几人的捕头听小厮在耳边说了几句后,立马大惊失色,弓着背慌得差点跪下,揖这手头也不敢抬连忙到了几人面前。刚才小厮说了不得透露殿下身份,于是他膝盖曲了曲最后还是没在众人面前跪下,拿官袍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赶紧亲自领着他们几人往客栈里去。
客栈内的住客被命令待在自己房中,现下诺大的大堂里只剩下掌柜和小二几人,四处未掌灯,只卸了前后的门板任阴沉沉的天光洒进来,灰暗潮湿。
捕头让掌柜赶紧搬来座位摆在大堂中央,又派了几名衙役去把遇害孩子的亲属请下来亲自为他们讲述案件。
“殿……呃,这,呃公子,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唤家属来。”
捕头说话全程不敢抬头去与他们直视,搓手带笑柔声说完这番话后,又转身去对着身后守门的衙役嚷:“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客栈门给我关上,把门口看热闹的给我驱散喽,别在这妨碍公务,啧。”
说完话又亲自拿了茶壶为几人添茶倒水,面上殷勤地笑着:“公子小姐请喝茶。”
昀燚蹙眉坐着,这个节骨眼下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茶,于是抬手打断了他的动作:“妖魔食人此事属实吗?此次受害的是哪家人?”
捕头被拒了也没尴尬,将手中的茶壶递给了一旁随侍的小二,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添茶,自己则双手握在一处依旧笑呵地回话:“回殿……,呃,回公子的话,什么妖魔吃小孩不过是百姓们瞎传的谣言,没人目睹过妖魔,应该是人伢子把小孩绑走了,之前几桩案子县丞大人皆定案为拐卖之罪,只这犯人十分狡猾,没留下什么证据,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没抓到……”
“应该?”
昀燚听闻他这番不严谨的话,挑眉肃色抬头,森寒的视线便朝他射了去。
捕头没料自己这话触了昀燚逆鳞,被他用阴冷的视线扫过,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磕头全身都在哆嗦:“在下,在下不知哪句话激怒了殿……公子,公子恕罪……”
坐在昀燚身边的几人望着地上连连磕头的捕头皆拧眉摇头,丝毫没注意此时有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白家兄弟?”
周凯一手扶着悲痛欲绝的田倩,一手抱着好不容易哄睡的大米从楼梯上下来,本以为是官府的大人来了,不曾想居然看见了昨日才分别的白家几兄妹。
坐在堂内的几人赫然听闻这熟悉的声音响起,皆瞳孔剧烈一颤,呼吸凝滞一齐惊惧着回头对上了周田夫妇诧异的眼。祈祷了一早,最不愿发生的状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看着短短几个时辰便已然被折磨得丧失生机的夫妻二人,云幼颐和尤知言不忍地轻叹一口气,眼中浸润喉间涩然,立时起身迎了上去。
尤知言伸手接过靠在周凯肩头的大米,看见孩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更加难受了,声音跟着不住颤抖:“不是,怎么回事啊?凯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田倩眼神空洞嘴唇惨白,无力地拖着脚步行进,云幼颐轻轻搀扶住她空出来的那只手。
她已经难过得嗓子哽咽再说不出话了,看见倩姐这样,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不是说把孩子遮好不被发现就不会被妖魔抓走了吗?倩姐还特地做了小斗笠,不是都遮得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景嵚和元安赶忙起身与小二们抬了椅子来,然后也过去扶他们坐好。昀燚朝若冲挥了挥手,命他先将地上的捕头带到一边去。
“怎么了凯哥?来,先喝口水缓缓。你给我们说一下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们给你想办法。”
昀燚虽仍没说他们真实的身份,但是刚才捕头朝他磕头,周凯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明白了这几人身份定不一般,起初没有明说自然是因为不方便,于是尽管他心中已有了估计,但表面仍识相地没多问什么,默默地没再提身份一事。
他先将田倩扶着坐好,而后双手接过他们递来的热茶却没饮。
从前他总习惯独当一面,挺直身躯为妻女们遮风挡雨,可当真正遇上这些无法把控之事,他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用。胸腔一直憋着一股气,他叹气间伸手抹了一把脸,掌心里刺刺的触感让他恍惚,本来干净的一张脸一夜间竟长满了青色的胡渣。
“昨日我们到达客栈后便各自回房休整,下午我们还要了热水为孩子们洗了澡,晚饭的时候两个孩子反应过来你们离去以后,又大哭着闹了很久,一直,一直哭着说要找你们……”
周凯越说声音便越沙哑,身躯不自觉地塌了下来,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几人闻言知道孩子们是在想念他们,眸中闪烁,深吸一口气也具低下了头。云幼颐身形颤抖,双手紧紧捏着裙摆,呼吸间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了膝上的锦布间。扶曦咽了口气,仰头缓了缓眼中的水花,而后靠过去握住了云幼颐捏紧的拳。
“待到晚上吃完了饭一切都还很正常……孩子们闹,我们哄,可是不知为何,前一刻还在正常说着话,下一瞬便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疲倦,之后……之后我们便没了意识,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夜里什么动静都没听见便直接到了天明。”
“醒来之后,便发现小米不见了踪影……我们将客栈上下都翻遍了,怎么找都找不到,问别人,他们也说自己昨晚睡得很沉,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就像,就像被催眠了一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