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一宗原本以为她周末直接飞首尔，没想到在傍晚时候收到她要回南城的消息。那会儿他刚刚结束市里招商局和商会联合组织的人形机器人创新发展论坛的发言。
他先前计划让林之庵和唐宁代表公司参加这个论坛。不过因为富董事长是商会副主席，他之前惹父亲生气，最后还是决定自个来参加，自己代表新江上台发言，甚至之后的晚宴都不能溜号。
还好有林之庵陪同，一方面是为了市场拓展，另一方面是为了晚上替他挡酒。他自从宣布要戒酒之后，商务宴请都会带上能喝酒的高管和助理。
“你跟霍小又究竟怎么回事儿？”林之庵同时负责公司的公关部，老板私生活的一举一动也在舆情监控范围内。
“前阵子喝酒喝多了，惹恼她。”不是富一宗不信任林之庵，而是他如今在感情上有更好的军师，便把昔日的好哥们丢一边。
“肯定不止这些。”林之庵明显不信。
富一宗摆老板的谱，“工作时间少八卦。”
“好，不八卦。只是呀，我族叔家的堂妹昨天跟我说黄家小少爷跟他家老爷子表态说娶妻要娶美娶贤，他心中美贤妻的标杆可是霍小又。”林之庵口中的黄家小少爷是霍又春之前遇到的Martin。
富一宗受用地替媳妇接受了夸奖，“Martin眼光不错。因为他的好眼光，下次咱们跟他家谈订单的时候，可以抬高价格，多赚黄家一笔。”
“好家伙，苍蝇腿的肉，你还想割双份？”林之庵惊讶问道。
富一宗拍拍老同学的肩膀，“老林，不要单向思维，更不要大而化之，要卖毛利更高的新产品呀！”
“哦。”林之庵恍然。
富一宗抬起手腕看手表，这样的论坛好难熬时间。“不用自我检讨，待会儿替我挡酒就成。”
霍又春远远看到出口处等待的富一宗。依旧是山溥上前拉上行李箱，她和富一宗并排。远离接机口，穿过停车场，坐进车里她才闻到浓重的酒气。
“林之庵喝醉了。我俩先送他回家，之后直接来的机场。”富一宗解释道。霍又春没吭声，他接着说，“下午是人形机器人发展论坛，商会把人形机器人产业链的相关公司弄在一起，询问大家需要哪些政策支持。晚上是喝酒局，我爸鼓动着他的那帮朋友劝酒，酒都被林之庵替我挡了。”
“你爸跟他的朋友们居然放过你？”霍又春理解是富董事长还在生气，只是这么明显的挡酒行为居然被他蒙混过关。
富一宗嘿嘿了一下，说，“我说我在备孕。我爸在外面不好直接拆我的台。”
“这个理由只能用一阵子。”
“没事，我不怕丢人。”
她不确定他是没听明白她的话还是故意装糊涂。总之，鸡同鸭讲的一问一答。
车窗外的雨打了起来，城市的夜灯隔着雨水点滴的玻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很想你。”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运动会。”
俩人的声音交互在一起，含糊不清。富一宗其实听清了，他抬起眼皮，故作没听明白，“嗯？”
“好久没见唐宁，我明天去见唐宁。”她瞥了他一眼，更换方式表达同一种意思。隔了一会儿又说，“运动会结束后回老宅，你爸约谈。”
富一宗怔住，一晚上的喜悦开始打折，慢动作似的扭头看向她，“他约你？什么时候？”
霍又春补充说，“还有你。”
富一宗依旧疑惑，“他晚上没跟我说。”
“我在通知你呀。”霍又春回他。
“你不想去的话……”富一宗的话说到一半咽了下去。早晚要面对，至少父亲是叫了他俩一起。
“干嘛不去。”她声音压得很低，话里带着轻笑，“你爸只揍儿子，不打儿媳的。”
富一宗也笑了，拉住她纤细的手指，“他抽我的时候你躲远点。”
他说的是领证被发现的那次。俩人从港岛回老宅，书房里富董事长看到儿子，攥紧拳头接着舒展手掌扬起准备蓄力时，霍又春挡在富一宗面前。那一巴掌最终不了了之。
“这次一定。”从善如流的回答。
次日，新江动力运动会的开幕式用机械狗Turbo和人形机器人乌山的表演开场。初代人形机器人乌山的功能升级改造后成了乌山二代，它的前空翻、后空翻以及连续翻跟头技巧已经十分娴熟。霍又春穿着新江橙色的T恤，戳了戳小富总的胳膊，建议他挂白旗向乌山投降。
小富总低头说，“你手机里把我标记成Turbo。Turbo作为我的同素异构体，稍后的比赛会替我出征。”
“你欺负狗呀！”霍又春说。
富一宗顺溜接话，“你还欺负我呢！”
“你俩别虐狗啦。”偷偷听到对话的林之庵出声抗议，“狗在这儿呢。汪！”
“你怎么没精打采？”霍又春楞了一下，问道。
富一宗截了自己媳妇的问题，说，“老林是好人，昨晚做好事儿了呢。”
林之庵昨晚宿醉，酒到现在还没醒。“别，好人从老板嘴里听起来像是骂人的。我有且仅昨晚一次当雷锋，再也没有以后了。不过，话说老板呀，我昨晚替你挡酒。今儿的项目，你俩替我参加？”
富一宗看他神色萎靡眼神无光的模样，不忍心自己的好友兼得力干将倒在运动场上，问道，“你报了什么项目？”
“羽毛球。”林之庵报项目。
霍又春管分配，指着富一宗说，“这个归你。”
“园区内十公里跑。”林之庵继续报项目。
富一宗咧着嘴指着媳妇，抢着说，“这个归你。”
霍又春没理他，扭头问林之庵，“还有吗？”
当然有，“闭幕前的color run。”
“三个项目都是高耗能项目，林之庵你报名的时候脑袋进水了吧。”霍又春无力吐槽，一锤定音，“这个别run了，你直接进入color环节，好歹有参与感。”
林之庵摸了摸肚子，心想这三个项目都是女朋友撺掇报的。最近加班多、锻炼少、过劳肥，他还要时不时去餐厅试新菜。腹肌没了，肚子起了，更是没少遭女朋友嫌弃。总之说多了全是泪。
霍又春趁着小富总上台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拉着唐宁去热身。她俩上次见面还是春节假期，当时还有苗津一起。
提到苗津，唐宁给霍又春补充了些信息。“苗津在集团，虽然扫地机器人事业部跟其他家电事业部相比比较新，但人不全是新的。她又是被小富总空投过去，顶替的还是原来的富家人。短短一个月已经直面了好几次内部撕扯。事业部里的同事有阳奉阴违的，有暗中使绊子的，还有溜须拍马的。更奇葩的是她说下面有两个男经理，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儿，整整九个月彼此没搭理过对方。俩人需要沟通的时候，都是指使副手去递话。当然，她也发现了前任事业部负责人的一些把柄，就看小富总之后怎么用了。”
苗津擅长蛰伏和观察，性格不急躁。霍又春相信她在集团能成事，“苗津本事大，整顿供应链的同时也能整顿好职场。”
唐宁点头，“是啊。开局艰难，后面会好起来的。”
霍又春又问起来，“你呢，最近怎么样？”
唐宁相对苗津轻松一点，也仅仅是一点点。“很忙，需要人手。不过我在工作上有老板支持，对内好开展，对外虽然压力山大，也能应付。”
“白露最近有换工作的想法。她本科和研究生阶段是工科的底子，又在投行部跟过多单IPO。你评估一下人岗的匹配程度，如果觉得合适的话，你俩单独聊聊。”霍又春尽量把推荐人这事儿描述的中立。她不希望唐宁因为她的大力举荐，弄出个人岗并不适配的结果。
“行啊。我下周向老板申请headcount。”唐宁最近才接手老何的工作，招聘权限她还没完全拿到。
“决策过程中完全不用考虑我。”霍又春怕继续聊下去会影响唐宁决策的独立性，于是硬生生转了话题，“你最近生活上怎样？”
“老罗他们律所想争取新江的IPO，因为我俩的关系需要回避。大合伙人鼓动他在投标前跟我离婚，业务做完再复合。”老罗是唐宁的老公，是她刚毕业那会儿在律所的同事，如今已经做到律所合伙人。
“哈哈哈……”霍又春笑起来，连带着给唐宁出以毒攻毒的馊主意，“老罗真听大合伙人的话，等业务做完公司上市你成小富婆，记得千万别吃回头草，要找更年轻更帅气的小罗。让老罗后悔去吧。”
上一个听墙角的人带着他的好哥们再一次听墙角。小富总听得胆战心惊，手心直冒汗，总觉得有一个小小富在不远的未来向他挑衅。他开口打断女孩们的密语，“你俩凑一块聊什么危险话题呢？”
霍又春没理他，笑着挑眉朝唐宁示意，热身完毕准备开跑？
“嘭”一声令下，十公里跑准备就绪的人群出发。林之庵拍了拍身形落寞郁郁寡欢的小富总，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林之庵并不知道，小富总的情绪低落源自早上跟佟律师的一通电话。最近，富董事长身边的老人们偶尔也乐意卖小富总面子。佟律便是其中一位，他在小富总电话里第二次询问富董有没有让他准备过法律文件时，隐晦地漏了点信息。正是这一点信息让富一宗内心急躁不已。
林之庵报的羽毛球项目不是男单，是混双，搭档是去年入职的小员工。小姑娘羽毛球水平还可以，但心理素质一般。她见搭档从部门大领导换成公司大老板，老板太太还在场边观战，心底犯了怵。她的搭档小富总也心不在焉。于是大老板的羽毛球赛，一轮便被淘汰。
富一宗将一大半责任揽自己身上，安慰了搭档两句，下场将球拍还给林之庵。他走到霍又春旁边，从她手里抽走水瓶，灌了几口水，蹲在媳妇面前低声说，好丢人呢！
霍又春又看到那个类似turbo的蠢萌表情，伸手拍了拍他的发顶。毛栗子头没有原先扎手了。
接下来虽然没有参赛项目，富一宗因为下午还要做结束发言，不方便翘班。他带着她去了实验室，向她展示人形机器人的“大脑”、“小脑”、四肢结构和灵活手。
富一宗说：“乌山是擅长做跑酷运动的傻大个。下一代是能干活能娱乐的机器人。”
霍又春问：“叫什么名字？”
“还没名字呢。你给起个？”富一宗提议。
霍又春想想，“比乌山聪明的话，叫青桐吧，基业长青的梧桐。”
“青桐，青桐。”富一宗轻声喊了两遍名字，越咀嚼越觉得这个名字好，“青桐聪明机敏带着希望，是我们的第一个女儿。”
“……”
富一宗补充说，“机器人也有性别的。乌山这么笨重，只能是男娃。turbo那么蠢，也只能是公的。青桐的人机环境交互感知能力，灵巧操作精细协作的行为能力，都比乌山高一大截，是聪慧的小女孩儿。”
这话在霍又春听来有隐隐的自我贬损和暗含的讨好，她看了他两眼，不着痕迹地夸奖，“没想到你的性别观念这么超前。”
富一宗笑着讨表扬，“有没有奖励？”
“你未来的女儿青桐就是奖励。”霍又春一口驳回，转头继续看减速器。
霍又春对实验室抱有无限好感，并在心中认为这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四年前，俩人力排众议建立的研究院和实验室，如今已经初显成果。这些成果才是新江成为梧桐山下橙色巨人的基石。
下午离开时，她扭头回望这个橙色房子，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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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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