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诗/三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
年前的医院也并不清净，卢之晓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以及远处的哭声吵醒。
卢之晓睁开眼，看着煞白的天花板，想抬起手，发现正在输液，只好用另一只手揉揉眼睛。
沉澈坐在旁边的空床，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看到她醒来，将电脑合上，走上前询问。
“醒了？”
“嗯……”
卢之晓起身，靠在床头，“谢谢你。”
沉澈刚到公园时，就看到她倚靠在木椅旁，半身都沾着雪，把他吓了一跳。
慌忙跑到她身边，人全身都在发烫，脸颊在雪的映衬下更加红润，拧着眉的神情，嘴里还在絮叨着。
沉澈听不清，只打横抱起来人来就往车里放。
在医院打上吊瓶，人总算稳定下来陷入昏睡，他在旁边陪了两个小时。
“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受了凉还有些发烧。”沉澈说完，手背贴在她的额头，“烧退了，我去给你倒些水。”
卢之晓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苦涩一笑，好像是成年以来第一次打针有人陪着。
沉澈将黑色保温杯放在她手里，“刚刚买的，没用过。”
“谢谢你。”
他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打电话也没说是不是考虑好了，只说自己肚子疼，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喝过几口热水，卢之晓觉得胃缓和许多。
她偷偷瞥了眼沉澈，大概是年前还在加班，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黑框眼镜，运动鞋上被雪水沾湿，带些斑点污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卢之晓想，他高中时还不是近视吧。
沉澈原本在看工作群的消息，感知到她的视线，歪头询问，“需要什么？”
卢之晓摩挲着保温杯，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雪夜，独自一个人在公园，如此狼狈不堪，甚至只能打电话给他这个仅仅见过一次的相亲对象。
他都不会好奇吗。
只是这样温柔地照顾她，让人难以不去在意。
“你想我问吗？”沉澈收了手机，直勾勾地看向她。
卢之晓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同意和他结婚，才会询问，如果仅仅是救了一个人，他不会在意原因。
眼前的人离温柔还差许多，卢之晓想，这才像他，疏离却又让人感到恰到好处。
挂的水已经结束，沉澈没有等她开口，修长的手将挂水速度调慢，“我去找护士拔针。”
高中时的他，有这样可靠的背影吗？
卢之晓已经忘记最初喜欢上他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他高一刚转学来到班里时，他就被所有人拥簇着。
喜欢上沉澈，是一个既定的结果，反应过来时，卢之晓仿佛被人灌了一口很涩的酒，在那个春日里，哑口无言。
但现在，她是不是拥有了一个可以开口的机会。
卢之晓穿好鞋子，接过沉澈递来的外套，“你的大衣湿了，先穿这个。”
“谢谢你。”
沉澈走在前面，“送你回家？”
卢之晓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眼眶湿润，快走出医院时，她突然抓住沉澈的衣袖。
修长的腿停下，微微侧身，等待她的话语。
卢之晓纠结了那么久，也是时候把她的答复告诉沉澈了。
“我和你结婚。”
“想清楚了？”
“嗯。”卢之晓走到他面前，医院的落地窗露出不断飘落的雪，静谧的，将二人笼罩。
卢之晓抬眸，望着沉澈那双深邃的眼眸。
不躲闪，如果是送上来的缘分，这次她要抓住。
我的救命稻草。
“沉澈，我不想回家。”
“好。”
沉澈将她带上车，将风雪隔绝在外。
他伸手从后座拿出毛毯，“盖在腿上，我带你去我那。”
“去你那？”
卢之晓下意识抓紧毛毯。
“嗯，不是不想回家吗？”沉澈发动车，“结婚后住我那，今天去看看也好。”
既然你都这样说，卢之晓只得点头同意。
她刚刚听结婚，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还是需要时间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但如果是沉澈，会不会没有那么糟。
/
沉澈的家离上次相亲的咖啡店很近。
这小区还挺有名的，卢之晓在谷婷婷家茶几上的杂志里看到过。
卢之晓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在家的这两天也没什么胃口吃饭。
她倚在电梯的一角，看着数字在15层停下。
沉澈捉住她贴在墙上的手，将人拉近，“能站稳吗？”
“谢谢。”她确实不太行。
只拉近了一点点距离，她接着就被那股雪松味包围。
潮湿感，卢之晓脑海里浮现不断飘落的雪。
竟然感觉到一股安心的感觉。
久违的。
沉澈到家，在玄关找出一双拖鞋，他思索两秒，起身将她拖下的外套挂好，“先穿这个，其他需要的改天一起去超市买。”
“还有，你猫毛过敏吗？家里有只猫，忘记和你说。”
“不过敏。麻烦你了。”
“既然是合作伙伴了，没必要太拘谨，我们要尽快熟悉起来。”沉澈将外套脱下，眼镜也扔在托盘里。
又是合作伙伴，真的不是在工作吗。
卢之晓扯起嘴角，牵强一笑，“好。”
“进去坐着，我给你煮面。”
“不用，不用麻烦了，我没有饿。”卢之晓摆手。
话音刚落，肚子咕噜一声，沉澈倚着鞋柜，挑眉看着她，没忍住弯起嘴角。
沉澈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暖黄色的吊灯照在他宽阔的后背，可靠又温暖。
卢之晓在他回头时，收回视线，开始观察四周。
沉澈的家好像除了黑白灰，极少会有其他颜色，有些平淡，但设计风格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压抑。
米色帘子一晃，下面钻出一只橘猫，眼神警惕。
卢之晓蹲身，手垂在软软的地毯上，伸手去唤它，“猫猫，过来。”
厨房里的人，撑着岛台边缘，拆着面条包装，看向客厅那蹲着的身影，小小一团，长发垂在皮质沙发上。
身后锅里的水沸腾着，他忍不住打破寂静，“猫条在前面的柜子里，可以喂它。”
卢之晓低低嗯了声，拉开柜子，橘猫看到熟悉的柜子被打开，往前走了几步，尾巴立着。
猫条的诱惑，橘猫没抵挡住。
她今天第一回放松地笑了，看着橘猫舔着猫条，忍不住上手去摸，柔软又温暖。
卢之晓一下又一下顺着，主动询问：“它叫什么？”
“叫——”沉澈轻咳，“叫咪咪。”
卢之晓没忍住笑出声，“咪咪，咪咪”
橘猫也跟着喵喵叫。
他竟然还蛮可爱，出乎意料。
卢之晓想到那个在高中语文课睡觉的沉澈，觉得时间真是神奇。
人与人之间也挺神奇的。
她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坐在沉澈对面，吃着他煮的面，听他说结婚的事。
面很快吃完，坐在对面的沉澈下意识摸着手表轮廓，咪咪蹭着他的脚踝。
“你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她一愣，郑重地点头。
“我确定。”
“好，那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你吃完药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们再聊。”
卢之晓不自觉地扣着手，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在沉澈起身时，她开口说道：“我有一个要求，可以说吗？”
“你说。”
“我们结婚不办婚礼，只有亲人和朋友知道，行吗？”
沉澈注视着她，“嗯，应该的。不然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好处理。”
她刚想说，自己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如果之后离婚，都听你的。”
“好吧。”
虽然那并不是卢之晓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他答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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