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天蒙蒙亮。
青岚去了趟香云楼,回来后,便敲响了蔺謇的书房。
“大人,香云楼的人嫌游佳莲死的晦气,便将她的东西都烧了,这几幅字画是她一个要好的姊妹偷藏下来的。”
蔺謇接过,一一展开。
皆是皮纸,画中内容尽不相同,却都在卷轴处有个磨损。
“游家是在宋家战败后出的事,没过多久,游佳莲就被卖入香云楼。”
“先前我们所查的书生案,其中那位叫游容的书生,是游佳莲的胞弟。”
青岚将书生案的卷宗重新整理了一番,递到蔺謇很前,只是他有些不解,“大人为何突然又想要查这桩书生案?”
眼下,侍郎之子的死,云京城中的乌丸人踪迹,件件桩桩都比这桩陈年书生案更着急。
蔺謇抬手去翻看卷宗,窗外麻雀攀上枝头,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不知为何,蔺謇的目光又落在那几卷画的磨损处。
左侧卷轴磨损说明作画之人喜用左手,可他曾与游佳莲有过几日接触。
游佳莲不善用左手。
说明她的画都不是自己所做。
蔺謇蹙眉问道:“青岚,你先前去香云楼时,可打听过付清为何喜欢游佳莲?”
青岚细细想了想,“听香云楼的老鸨云娘提起过,说付清很喜欢游佳莲的画,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云京不少贵人都喜欢游佳莲的画,听闻先前小晏侯也高价买过几幅。”
“不对。”
蔺謇声音沉沉,他的脸色泛白,心中疑惑似梨花窗棂上浮的沉灰,日头尚未出来,周遭还蒙着层青色。
“游佳莲本是良家子,不可能一直想要呆在香云楼这样的风尘之地,更何况她是名妓,那些人买她的画,出的赏钱已经够她挣够自己的赎金。”
青岚一听,觉得很是有道理,又继续问:“大人是觉得,游佳莲一直不愿离开香云楼,是有什么预谋?”
蔺謇摇了摇头,“应该不止是预谋,或许她一直在等付清的出现。”
“又或许不止是她。”
日头慢慢爬上窗格,檐下的灯笼光已灭,轻轻浮动,露出上面的图案。
灯笼。
双面灯笼。
“青岚,如今可还能找到颂府的灯笼?”
青岚未曾见过这般慌乱的蔺謇,倏忽听到他提起的事,更是感到诧异。
颂府的案子都结了许久,自己到哪去找颂府的灯笼。
青岚给蔺謇倒了杯茶,心虚道:“大人,颂府现在人去楼空,就算还有灯笼,怕是已经变成灰了。”
凉茶使蔺謇冷静下来,他看着茶盏上漂浮的叶。
他才明白,与游佳莲一同等着付清的,还有颂藜。
那个颂府四姑娘,如今晏侯府的画师,也善左右手作画。
她虽隐藏的很好,但先前在校尉司时,蔺謇见过她左掌根磨出的茧。
那是常年伏案之人才会有的茧子。
挂满颂府的双面灯笼,让他们误以为,颂家私藏珑城堪舆图。
游佳莲的画引来付清,付清交给圣上的是假的堪舆图,致使他入狱,暴露出他是杀害朱兴的凶手。
而游佳莲,她在恰好的时间向校尉司呈上旧案,加重了付清的罪责。
而后颂藜在青州交给冯玄冰半幅珑城堪舆图,因这半幅珑城堪舆图,被贬的冯玄冰得以回云京。
朱兴死后,堪舆图下落尽失,除却冯玄冰交上去的半幅,半点踪迹都无。
再加上近日,云京城中有乌丸人的踪迹,圣上也在朝中提及早日找回另外半幅堪舆图。
这几桩事,看似没有关联,实则藏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堪舆图,付清,朱兴,游佳莲,这些人与事都与死于禹州的宋家有关。
冥冥中,有一个人,在牵引着他去查禹州旧案。
而这个人,是颂藜。
颂藜与靖北侯究竟有什么关联?
又或者说,颂藜与宋鹂究竟有什么关系。
颂藜曾经在校尉司同他说,她与宋鹂在禹州是旧识。
可在他印象里,宋鹂清冷孤傲,将画艺视如己命,并非这般容易就将自己的画技授予他人。
蔺謇看向那扎被封起来的卷宗上。
是他先前翻找出来,有关宋家的。
靖北侯宋平芝自禹州一战后,成为大晋人人喊打的谋逆之臣。
百姓辱骂,书史者口诛笔伐,就连圣上都不愿提及宋家。
颂藜为何要引着他去查宋家。
难道当年在禹州,靖北军战败另有隐情?
青岚在一侧,突然想到,“大人,我记得先前游佳莲遇害前,曾特别想去一趟游家旧宅。”
蔺謇思忖片刻,道:“如今祁王干涉李宁原的案子,我们一时半会也不好查下去,你先派人去一趟游家旧宅,看看可有什么之前遗漏的证据。”
青岚领命离开书房。
蔺謇抬眸,望向窗外芭蕉,烈日灼灼,春日过,已至长赢。
-
谢府宅院已有百年之久,庭院深深,许是初夏,院中已种上粉荷,偶尔清香。
“你们两个记住了,家主喜静喜洁,你们跟着张仆妇后面好生做活,进了谢家,可不比先前的别院,凡事都要尽心。”
管家吩咐着面前二人,这两人看着气度不凡,若非谢良才从别院送来,他还以为这两人是落难的大户人家。
“是。”
“是。”
伪装这种事,颂藜早已学的炉火纯青,没曾想,晏回竟也没出一点差错。
“马家来的人住东厢房。”
晏回看出颂藜的想法,便先行开口。
“此番来的人并非马尚书,而是马子钦和他的侧夫人。”
颂藜诧异问:“颂玲芸?”
晏回抬眸看她,许是想到她们二人的关系,便道,“如此说来,小拂柳与那侧夫人好像是姊妹。”
颂藜冷笑:“我与这位马家夫人可不能算作姊妹,颂藜可没有姐姐,只有一位战死的兄长颂祯。”
“不过,我听闻,马家与晏家可也算的上表亲,若是马家当真涉嫌谋害皇子,清王与马家,小晏侯会选哪一个?”
初夏风燥,拂过院中粉荷,书香隐隐,听了这话,晏回一时语滞。
张仆妇吩咐了一圈,过来见他二人站在那处,语气严厉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刚来就躲懒?将这张书案搬去窗前。”
颂藜压低嗓子,抬眸一笑,“来了来了,我与阿兄未曾见过大户人家的书屋,这第一次见便看花了眼,还请张妈妈莫怪。”
张仆妇只当他们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又交代了几句先出去了。
晏回侧目而望,那张书案是雕花梨木所制。
梨木喜光,北沂多雨,这书案难道是马家送来的?
他上前,扛起那张书案径直向前走,颂藜跟随其后,他朝颂藜使了个眼色,随后装作崴脚,将那书案砸在了地上。
书案被砸出裂痕,发出巨响。
院中洒扫的婆子侍女听到这动静,都吓了一跳。
张仆妇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眼前一景,大惊失色道:“这是谁做的,是谁?”
见到傻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后,怒气冲冲,“你们砸坏了家主最喜爱的书案。”
晏回忙低头认错,“是小的的错,可有挽回的法子?”
张仆妇冷哼:“还能有什么法子,这是前岁,云京贵人送来的赏赐,你还是想想怎么领家主的责罚吧,管家也真是,怎么将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人招进来。”
张仆妇嫌弃至极,见状便就要将他们二人拖去领罚。
颂藜见状忙说:“张妈妈,此事或许有回旋的余地,您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家主。若是能将这书案修复完整,想必家主也不会责罚于你。”
颂藜知晓张仆妇为何着急将她与晏回拖去受罚,她与晏回昨日才到的谢府,今日跟着张仆妇洒扫便出了事。
若是谢家主知晓,定会连罪张仆妇,若是先将她与晏回领去受罚,到时罪过只在她与晏回身上。
张仆妇眼睛骨碌一转,没想到这两个小厮是聪明人。
只可惜来错了地方。
“你们要见家主?”
颂藜轻轻一笑:“是。”
张仆妇冷哼出声:“这张书案是家主最喜欢的,你们不愿好好受罚,竟想着去家主面前献殷勤,可别怪我提醒你们,家主可不比我们这,若是到时候你们小命丢了,我可不负责。”
晏回忙跟着附和:“是矣是矣,还请张妈妈引荐,这书案我们可以复原。”
张仆妇将他们二人丢给管家,只将事情原委说清。
管家蹙眉,显然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不错的人,做事竟这般糊涂。
“家主今日与贵客商议要事,你们二人出了如此差错,若是家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怪罪。”
颂藜仔细摸索这两个字。
从张仆妇和管家的口里,重复说出怪罪二字。
颂藜观察过这张书案,除去云京的梨花木,样式图案,工艺构造都无特殊之处,不管是在宋家,还是在晏侯府,这类书案,她都见过许多种。
为何这张书案会让谢家主如此动怒,令家仆如此担忧畏惧。
是因为这张书案是由马家所送,还是因为……
谢家主本就是易怒的人。
可是宋鹂记得,祖父同她说过,谢梁并非喜怒无常之人。
谢家主究竟是谁。
是谢风还是谢家的谁。
女主在回忆旧事的时候,我写的是她原本的名字,不是bug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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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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