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恢复宁静,不久,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声音沉稳有力,在门外停了许久。
虞千梨没特意去记时间,但实在太安静了,大概有一盏茶。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才靠近,虞千梨闻到了淡淡的酒香,不浓郁,带着清甜,他喝的是果酒。
宿云生很安静地用秤杆挑起她的盖头,拿起酒盏倒满两杯酒,共饮合卺。
然后,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
虞千梨要抬头去看他,他却兀地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心跳从背后传来,一阵一阵,震得皮肤有些发麻。
虞千梨这才感觉到了一点紧张,意识到,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虞千梨感觉他有些不稳的呼吸打在自己后脖颈上,有些痒痒的,她想伸手去挠一挠,被抓住了手。
“公主……”微微沙哑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紧张不安。
他不太敢说太多话,多说多错。
可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宿云生,你……”才说出这几个字,耳垂就兀地被含住了,湿润灼热,虞千梨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手被紧紧扣住。
随后腰也被圈住,他就这么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脸侧。
虞千梨就着这个姿势,右脸贴着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她看见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冷清的眼眸,大概是因饮了酒,此刻带着点水润的意味。
像是在勾引。
虞千梨很难拒绝他的请求,他很虔诚。
她用空着的手抚上了他的嘴侧,半晌,探过头,舔了下旁边的位置。
有些甜,很淡,是葡萄味的酒。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声像离得很近,虞千梨脑袋有点昏昏的,还是能听见。
滴答滴答的。
连绵不断,一直在响。
虞千梨有点后悔那么快就同意了。
“公主”“公主”的,听的她有些头疼,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
……
翌日。
天空是澄净的蓝,缀着几朵云,悠闲安好,是很宁静的天。
虞千梨还是第一次宿在公主府,不免有些好奇。
鸟儿叽叽喳喳的,似乎格外喜欢落在院内那棵海棠树上。
她窝在软榻上,散漫地猜想着,大概是从其他州府移来的。
毕竟公主府才建了几年,不能长成那么大一棵树,叶子很多,映出地上很大一块阴影。
夏日好趁荫纳凉。
宿云生端着午膳进门,就看到她撑着脑袋一副出神的样子。
外面阳光看着盛,实则还有些冷,她却不肯好好穿衣,只盖着一块薄毯。
毯子也仅盖了一半,隐约能看见些淡红的星星点点。
宿云生轻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不由自主的想,
明明他只敢轻柔地动作,怎会如此。
膳食种类丰盛,大都是淡口的,很符合虞千梨的口味。
现在离午时还有段时间,虞千梨只才吃了几块糕点。
“公主未用早膳,微臣猜想您应当有些饿了,可先用些膳食。”宿云生把菜一一摆放在炕桌上,轻声开口。
宿云生看着她执筷夹菜,先是越过了中间那道,尝了更远的芋头,不太辣。
毯子滑落在榻上,宿云生靠前两步提了提,不让它一直掉下去。
“这醋鱼的味道倒与我平日吃的有些不同。”
宿云生看向中间那道鱼,已经少了两块,到虞千梨碗里。
他眨了下眼,“可是不合胃口?”
虞千梨又尝了一口,搁下筷子,“是你做的?”
鱼肉的刺都被剔掉了,摆盘并不如其他的精致。
而且他的目光落在这道菜上比其他菜多一点,有点明显。
宿云生轻轻“嗯”了一声,想起了之前有一次路过鸾鸣殿。
几个小宫女围着闲聊,他本没做他想,可谈论的对象是虞千梨,他多停了几步。
“公主近些时日胃口不佳,可把奴婢们都愁坏了。”
“公主今日午膳怎么又只吃了几口,这可不行。”
话题转的快,不一会儿就叹起了临安的新鲜事。
“听说近日千味楼推出了新的菜品,也不知口味如何呢。”
之后是画晴的声音,“郝公子时时在公主耳边念叨,他的那张嘴啊,直把那菜品描述得色香味俱全,她们可是馋了好久呢”
“下次郝公子再提起此事,您不如就答应了他吧。”
一直只听到几个小宫女的声音,他没想到虞千梨也在,还说“好”。
如今千味楼早已上了其他的菜品,宿云生看着她搁下的筷子,“公主上次提及钓鱼……”顿了顿,他问道:“可是不合胃口?”
没等她回答,宿云生正想示意就近的几道,狮子头,酿豆腐,都是千味楼一直流行的菜,适合配米饭。
虞千梨却靠着桌沿看他,她眼里带着笑意,“你以为我想吃鱼?”
宿云生摩挲着杯口,不管是不是想吃鱼,他都会做。
大概是真的觉得有趣,虞千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说让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宽大的手心被敲了一下。
宿云生有些怔愣,盯着手心,手仍直直伸着,忘了收。
虞千梨收回筷子,继续吃菜,只是这次那道醋鱼多夹了几口。
宿云生蜷起手,缓慢缩了回去。
午后,侍女们开始整理来自各个地方的贺礼以及许多从鸾鸣殿带来的东西。
都是她常用的物品,成婚了宫里自然为她准备了新的,可有一些,像那张她爱躺的小榻,还是旧的用着顺手。
画晴眼尖,看到了那把小桃木剑,拿去问虞千梨如何处置。
宿云生的东西不多,他自己就收好了。
他一夜没睡,又很早就起身了,眼下都出了点青,虞千梨让他去小憩一会儿,可他仍精神头好得很,要守在一旁。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把小木剑。
这把小桃木剑,霎时让他想起了之前,他与公主一同赏月。
莽撞来到临安,说他奋不顾身也好,不自量力也罢。
两年,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探花,可能是皇上看他有眼缘,他有幸得了一个五品的官职,与那年的状元同阶。
那两年内,他不眠不休,经常宿在大理寺。
同僚们散职休假时,只有他掌的部门亮着灯,处理的案子最多。
他和狱内的犯人待的最久,和许多人都认识了,并且知道了他们的身世往来,能点的出关押的每个人每个时辰爱做些什么。
他没关注过外界人对他的说法,只知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在传他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他没太在意,那影响不了他。
后来,又有许多人开始称赞他无私为民,他的名声渐渐转变起来,皇上也问他要不要其他赏赐,金银钱财,只要他想。
他拒绝了,回说继续任官即可。
于是他的官途更顺,皇帝越发赏识他,周围其他大臣也相继与他交好,即使他性子不热切,也还是有许多人赞赏他。
官居三品的时候,他已经来临安两年有余了。
那是他第一次路过鸾鸣殿,他从前从来只敢绕道。
鸾鸣殿本就和上朝的路相悖,他也特意没从这条道上经过过。
一开始是觉得还不够,后来,不知为何,隔得越久,就越胆怯。
从前那个抵抗父亲与贪官奸商,说着要拯救无辜百姓的少年,如今已经帮助过许多人了,甚至很多百姓感谢他,会备上心意上门,夸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在狱中,他日日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可在宫中,不过是走一条道,他却变得如此胆小,畏首畏尾。
原来那条道和其它的道没什么不同,路上也有鸟鸣,有花香,只是安静了些。
是他心怀鬼胎,怕露出异常,才避之如蛇蝎。
小桃木剑之前被收在柜子里,现在拿出来,有些积灰了,但擦拭过后,还是崭新的,却没当初那么锋利了。
虞千梨问他还记不记得这把桃木剑,他说“记得”,静静地凝视着它,眼神很柔和。
桃木剑记得,莲花灯记得,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记得。
一清二楚,从来不曾忘记。
这次搬到公主府,除了画晴和几个常用的宫女,宿云生府里的那两个小婢女也跟来了。
一个叫灵玉,一个叫山岚,是一双姐妹,很是讨喜,和虞千梨熟悉了,总爱跟她身边几个宫女凑在一块玩儿。
她们偷偷告诉虞千梨,公子平日里不怎么回府,但每次回府,不处理公务的时候,尤其爱待在卧房内的一个隔间里,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隔间不小,但公子不让下人们进那里,平时都是自己打扫的,所以她们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虞千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贺礼大多是一些奇珍异宝,外族进贡的东西,大家总会有所好奇。
侍女们收拾着贺礼,虞千梨却对一个铜炉感到有些奇怪。
很小,不像是用于炼药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刮痕,用手摸上去,却感觉没有刮蹭的痕迹,只有些密密扎扎的触感。
莫不是哪位使者不小心随进贺礼的?应该没有这么粗心吧。
虞千梨随手放进了柜子里。
下午她逛了逛这所府邸,上次才看了几眼,就被气走了。
府邸真的很大,坐落在西街,这条街最是人少静谧,当时虞渊来问过她的心意选的。
后院有一片大花圃,不过要穿过蜿蜒曲折的廊道才能看见。
已经种了几色花,鲜艳锦簇的开着,迎风招摇,很是夺目。
往旁边走,亭台楼阁处,坐落在元湖边。
这片湖水很清澈,莲花还未开,夏日里应该会结许多莲蓬,可用药。
那朵并蒂莲花应该也会在下月开,她还没见过并蒂莲花。
晚间,宿云生怕她午时没吃好,第一次吃新招的厨娘做的饭菜,可能会不合口味,还亲自去千味楼打包了许多吃食回来。
他自己没怎么吃,倒是一直给虞千梨布菜。
碗里的菜满满当当的,而且都是自己爱吃的,虞千梨默默抬头,看着丝毫不感到奇怪的人,“你吃的比我还少啊?”
宿云生理解了下,低头看自己只有米饭的碗,摇摇头,“不是。”
“哦,”虞千梨应着,“吃你的。”
宿云生点下头,停下给她夹菜的手,老老实实的吃起自己的饭。
虞千梨扒着那一大碗,腮帮子都嚼累了。
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筷子上夹了满满的菜,宿云生抬起头,菜“啪塔”一声掉到他碗里。
他望过去,做事的人一脸正经,她碗里少了一小半菜。
不是她自己吃掉的,刚还有一大半呢,她吃的没这么快。
宿云生低头看自己的碗,默默夹起她送过来的菜,吃掉。
天还不晚,宿云生坐在桌边翻看卷轴,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人。
显然是有些撑了,吃完晚膳开始虞千梨就在院子里转悠,算上下午,今天转悠一天了。
画晴跟在身后偷笑,以前可怎么劝都劝不动,今日这么勤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