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难耐的七月,身姿单薄的小娘子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账册中,许是屋内过于闷热,热得小娘子的鬓角都沁出一层细薄的汗,白面含粉。
再过几日就到了各大庄子掌柜来对账的日子,许知微近日来忙得算是脚不沾地,恨不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省下来。
往年里她不会那么忙的,更不会接触到管家中馈,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更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夫人,就算铺子上的事在忙在急你也得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才是。”丫鬟明月端着午饭一进来,就热得像是被扔进蒸炉里。
来到角落里放置的冰桶,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的冰块早已融化成水,屋里又不开窗通风透气,能不热吗。
明月愤懑不平地推开窗,“这里的下人怎么伺候的,屋里那么热都不知道进来加冰,夫人你也是,你就不嫌热吗。”
“是我在理账的时候不喜别人进来。”许知微挽袖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面容恬静秀美。
府里的存冰有限,冰又一向是紧着爷们哥儿姐儿们用,以至于能分到她手里的少之又少。
“夫人,姑爷今日就回来了,你不打算亲自下厨吗。”明月突如其来的一句,也让许知微拿着毛笔的手腕一顿,一大团墨迹落下,污了一张澄心堂纸。
提到那前去治理忻州水患,现离家已有三月之久的枕边人即将归来,许知微向来清冷的面容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同池宴青梅竹马,两家又相邻,幼时她最爱做的事就是黏着比她大了四岁的邻家哥哥。
只是后面随着池爷爷升官后,他们两家的关系也渐渐不在往来,所以得知他上门来求娶自己时,开心得不行,认为月老终于听到了她的请求。
即便她知道池宴是迫于父辈定下的娃娃亲才娶的自己,实际上并不喜欢自己,二人的家世更不对等。
一个是名声在外的丞相之子,前途无量的御史大夫,一个落魄六品官的女儿,任谁见了都得要说一句他们许家高攀,哪怕如此,许知微仍一口应下。
因为她相信只要相处久了,池宴肯定会发现她的好,然后喜欢上她的,一如她偷偷喜欢了池宴很多年。
“他今日归京后定然得先进宫述职,就算圣人不留饭,他也得要去恩师那里一趟,你说等他回来的时候,腹内可还会留有空地。”就是因为了解,许知微才不着急,唯独垂下的长睫缀满落寞。
之前的她并非没有满怀欢喜的准备过,知他爱吃橙酿蟹,梅花豆腐,五宝鲜蔬还有松鼠桂鱼,七月份又正值鲜嫩的嫩藕,鲜甜的蛤蜊,清甜的丝瓜山药一一上市,她一大早就遣了丫鬟去买好食材,亲自下厨。
可是那日她从天亮等到天暗,才等来他一句,“抱歉,我已经吃过了。”
以至于他后面每一次外出不回府吃饭时,都会提前派小厮回来告诉她一声。
你看,即使他说过并不爱她,也能在很多小事上给予她正妻的尊重,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让她不爱,不喜,不恋。
这时,另一个丫鬟棠梨着急得小跑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
“夫人,姑爷回来了!”
许知微嘴上笑意一扬,又在棠梨下一句话中消失殆尽。
“不过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姑爷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
棠梨自知说错话了,忙窘迫地红着脸找补,“不是不是,是姑爷身边的长随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不是姑爷带回来的,不对,是姑爷让长随带回来的姑娘。”
眼瞧她越说越混乱的许知微深吸一口气,松开捏紧的笔杆,“去看看吧。”
无论那个姑娘是夫君带回来的,还是夫君让人带回来的,来者都是客,她理所当然得要去见上一面。
本来应该是由客人来拜见主人的,她却不在意那么多,也当在房里闷了许久后出去透下气。
也想要,早一点儿见到他。
夏日炎热,满池荷塘倒是开得绿萝青裳随风舞,芙蓉笑脸竞相迎。
穿过半疏半茂的藤花长廊的许知微来到客房外,远远地看见夫君身旁的长随宋眠正守在外边,连带着她心口一紧。
要知道宋眠平日里鲜少离身伺候,也不知道那人有多重要,值得夫君如此看重。
宋眠瞧见她,忙走过来,恭敬地喊了声夫人,又说,“林姑娘舟车劳顿许久,现如今已睡下了,待她醒来后我在让她前去拜见夫人。”
压下心底密密麻麻涩意的许知微捏了捏掌心 ,又状若无意地问起,“那位林姑娘是?”
“林姑娘在忻州时救过爷一回,爷得知林姑娘此番是为进京寻亲,怜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便带上了她,也为偿还救命之恩。”
原是这样,来时许知微那颗高高挂起的心终是放了回去,又在听见他受伤时呼吸一窒,语气也变得急迫,“夫君他伤得可重。”
他既受了伤,为何不在信中言明一二。
宋眠瞅她,小心地回:“大人没说,应该是怕夫人担心。”
“不过大人伤得并不重,也都是些皮外伤。”
回到落梅院后的许知微也没了继续对账的心,特别是一想到宋眠说他今晚上会回来吃饭,便坐不住的来到小厨房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
只是刚折好青菜,又将手停了下来。
懊恼的忘了他回来后,定是要去正厅吃的,成婚三年,自己和他单独用餐的次数更是少得一个巴掌能数清楚。
给她体面是真的,不爱她也是真的。
推门进来的明月见她还站着发呆,急得把人推进房里,“我的好夫人呀,你明知道姑爷今天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你怎么不打扮打扮,好压下那个姑娘的气焰。”
“你要知道按照话本里的剧情,一般男人外出后带回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十之**就是破坏感情的狐狸精,要么就是养在外面的娘子。”
被人摁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许知微抬眸凝望着铜镜里的人。
铜镜里的美人脸色略显苍白,唇色却像抿了胭脂般的艳丽,一头乌黑长发迤逦落下,衬得那张脸儿越发小而白。
许知微抚摸上自己的脸,浅浅一笑,“我在打扮不也这样吗,你也说了那位姑娘只是夫君带回来的朋友,若日后夫君每带回来一个姑娘,我都要如临大敌吗。”
她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因为她信池宴,信他的人品,也信他的说到做到。
明月却是否认,“谁说的,夫人平日里不打扮都漂亮,要是打扮一下肯定能让姑爷惊艳得移不开眼。”
更恨铁不成钢,“这可是姑爷第一次带姑娘回来,夫人你可得要长点心了。”
虽说姑爷和夫人感情是很好,姑爷房里也没有通房姨娘一流,更不会狎妓夜宿柳眠。
但姑爷是洁身自好,不代表外面的狂蜂浪蝶不往姑爷身上扑啊。
“我信他不会是那种人,所以你不用再说了。”况且池宴并不喜爱女子打扮过盛,衣着过于艳丽,所以她在成婚后连胭脂都鲜少涂抹。
随着夜幕降临,月枝挂上柳梢头。
说好要回来吃晚饭的人迟迟却没有回来,就连婆母公爹小姑子等人也没有出现,不由让许知微的一颗心跟着往下沉了沉。
生怕他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他不回来吃饭,定会提前派人告知她一声。
“少夫人,菜可要拿去热一下?”棠梨看着早已凉透了的菜,问道。
“不用,在等等。”有些菜回锅热一次就会风味大减,何况是回锅多次。
只是这一声在等等,却是从日暮沉沉的傍晚等到天边彻底暗了,连月亮都爬上了柳梢头。
空旷冷清的正厅里没有让人进来掌灯,唯有一道落寞萧瑟的影子守着一桌子早已凉透了的饭菜。
眼前的场景也让许知微想起来,有一次小姑子突然让她去厨房准备晚饭,说要为回来的大伯一家接风洗尘,还说他们想要吃金陵的特色菜。
那是她嫁进池府后第一次被人拜托,而她又是金陵人,便决定亲自动手下厨。
可是那天也和今天一样,她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事后才知道他们早就订了酒楼,她难过的去问小姑子为什么骗她。
小姑子却说,我当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当真了,而且我们池家人的聚会,你一个外人来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心口拢上一层苦涩的许知微还是决定亲自去松福院一趟。
若是夫君回来了,定是会去见母亲。
夫君说过会回来吃饭,更不会对自己食言。
只是等人到了松福院,才发现松福院早已歇了灯。
既歇了灯,自是不好在打扰。
很快,被派去前院打听消息的明月也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夫人,姑爷回来了,只是……姑爷去了客房那里。”
客房,便是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落脚的地方。
“老夫人还说他们已经吃过了,就不过来用饭了,让夫人自便。”最后几句,明月说得极为小声,更为夫人不值。
指尖蜷缩着的许知微听完后,心口没由来的涌来一股惶恐不安。
她的夫君是个对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距离的君子,以前别说和女子单独相处了,亦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可如今却带了个姑娘回来,回府的第一件事还是去见那位姑娘
如何能让她不慌,不忧,不恐。
才刚起身,本就血糖偏底还没有吃晚饭的许知微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混沌模糊的视野里忽然闯入一道黑影。
男人宽肩窄腰,一件古板又死气沉沉的墨青色对襟长袍穿在他身份穿在他身上更显儒雅矜贵,露出的一截清癯腕骨映于团墨上,清冷又易折。
仅凭一个影,许知薇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离家三月的夫君。
心口忽然弥漫上密密麻麻的欢喜取代了原先的酸涩,眼睛近乎贪婪地盯着逐渐向她走来的男人,连呼吸都变得紧张急促起来。
她好像,许久未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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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未婚夫失忆后带回来一个姑娘》
文案:未婚夫一月前领兵剿匪,谁曾想在半月前失踪了。
明黛为此日夜祈福只为他平安,因为现在距离他们的婚期仅有三月。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哀求,他回来了,只是身边已然依偎了另一个女子,他甚至将自己给忘了。
在明黛问他婚约时,他笑说是儿时诺言做不得数,说他此生挚爱唯有那女子一人。
明黛知道他是失忆了才会忘记自己,所以她想尽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可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呵斥她恬不知耻,并当众说他燕珩就算是恢复了记忆也绝对不会娶她为妻,更甚是将她推下湖的时候。
明黛发现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把最后一次留给自己的尊严吧。
她之前不想放弃,只是不希望等他恢复记忆后,责怪她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放弃他们的感情。
可是在她决定放弃后,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儿时诺言做不得数的人却眼睛通红的说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说他后悔了,说他此生最爱的人唯有她明黛一人。
可她已经给过了他很多次机会,所以她没有回头,转身嫁给了表哥。
却未想到,他会在自己成婚那日拦住她的花轿,将尊严都碾碎在脚底,甚至以命相逼只为求她回头。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三年后再见燕珩时,是已为安阳王的他来奉旨抄她的家。
彼时的他是风光无限,手握重权的安阳王。
她是落魄到泥泞里的罪臣之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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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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