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您的橘子外卖来新单啦，请接单！”
舒画卡着小毛驴停在马路边，一脚撑地，一脚蹬在马路牙子上，正在啃煎饼果子，听见手机提示音，忙不迭扶正头上橙色头盔，探出个脑袋去看手机。
下午快三点，居然还有人点餐？
心里惊讶，舒画手指却是迅速一点，成功抢下这一单。
取餐的商家跟客户都挺远，舒画不再耽搁，三口并两口吞下剩余煎饼，包装袋扔进路旁垃圾桶，戴上口罩，右手一拧车把手，噌地一声上了路。
外卖是份粉丝牛肉汤，舒画到店后，商家已经出餐。
粉丝牛肉和汤汁分开包装，再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上面贴着外卖单号，放在保温箱。
舒画确认了外卖单上的顾客信息，跟商家打声招呼，拎着外卖出了门。
小电驴后面也绑着个橙色保温箱，是放外卖的，每日清洁消毒，很卫生。
将刚取到的外卖放进保温箱，舒画点手机屏幕，最近的送货路线即刻出现在地图上。
舒画简单看一眼，心里有了数，骑上车，摇摇摆摆上了路。
这个点不是交通高峰期，路上不堵，所以虽然要送的客户远在四公里外的商贸大厦，舒画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超时。
相反，越远的送货距离会带来越高的配送费。
再加上现在外卖骑手少，舒画这一单大概能拿五块。
她心情颇好哼着歌，已经打算晚上买一大杯珍珠奶茶奖励自己了。
蓝天白云，一只鸟儿在油画般的树上落脚。
舒画也捏了刹车，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
手机恰在这时响起，舒画捞起来一接，是她妈姜芸。
“喂，妈，你找我有事？我在工作呢，没事的话等晚上...”下了班再说。
姜芸语气很急，单刀直入：“舒画，你外婆晕倒了，你快去医院。”
舒画未说完的话与好心情在这刻戛然而止，缓了下才找回声音，“什…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是老家的金阿姨打电话通知我的，说是现在在镇上卫生院，说不定一会儿还要送去县医院，我现在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就算现在赶回去…”
一向镇定从容的姜芸声音难得有些颤栗发抖，舒画听见那边人声混乱嘈杂。
“给我来说——”舒画听见对面传来父亲舒志的声音，紧接着电话就被舒志接了过去。
“画画，你听我说，我们也是刚刚接到你外婆晕倒住院的消息，具体情况也不了解，你离的近先过去，我和你妈妈现在就动身往回赶。”
舒志条理清晰吩咐完，顿了顿又道。
“路上不要太急，记得注意安全，可以吗？”
“可以。”
舒画语气滞涩回复，挂了电话。
“哔——”
身后等不及的轿车鸣笛，舒画抬头一看，指示灯变绿，可以过马路了。
松开手刹拧动把手，舒画起步骑行，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她外婆都晕倒住院了，她要立刻赶去医院，还送个什么外卖呀！
正是这么一分神犹豫，忽视了旁边拐过来的一辆卡车，没有避让。
“哔——哔——哔——”
连续按了几声长喇叭，千钧一发之际，卡车司机一个急转，在两车相撞前擦边偏了过去，避免一场灾祸。
舒画被吓到，车头打摆倾斜，“啪”地摔倒在地。
劫后余生的卡车司机头伸出车外恶骂一句：“骑车不长眼睛呀！”
扬长而去。
身后的轿车坐了一对中年夫妻，心地善良，见她一个小姑娘摔倒在地不放心，过了马路后将车停在一边，下车跑了回来。
“没事吧？”
妻子扶起舒画，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拭。
幸好冬天衣服穿的多，虽然膝盖肘部的衣服都磨破了，但没受伤，真正出了血的是右手，手掌下缘蹭到了坚硬的地面，活生生磨掉了一层皮。
“我没事，”舒画一边用纸巾按住伤口止血，一边摇头，神色呆滞：“但是我外婆出事了，现在在医院。”
那妻子和丈夫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小姑娘刚刚过马路为什么会失魂摔倒了，原来是因为外婆进医院了。
不免心生同情，那妻子笑着安慰舒画，“既然进医院了有医生医治也不一定有事，你先别急，你外婆在哪个医院，要不我们送你过去？”
虽然现在自己正赶着要去办事，但送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去医院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她说完抬头看丈夫，果然丈夫并未反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舒画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赶去医院。
外婆住在一百多公里外的乡下，舒画自然不可能劳烦这一对萍水相逢的叔叔阿姨送自己过去，但这里位于高新园区，位置偏僻，并不好打车。
于是舒画将小电驴推到旁边的树下锁了，又搭了好心的叔叔阿姨的便车，到了车辆繁多的地方下车，之后，直接打了一辆车去乡下。
不确定外婆病情有没有加重送去县里，舒画找父亲要了金阿姨的电话，打过去问了情况。
还好，外婆并不严重，还在镇上的卫生院。
几通电话一打，舒画终于想起来打电话跟点了牛肉粉丝汤的顾客解释一下，可惜电量告急直接关机，只好就此作罢。
舒画赶到溪塘镇卫生院时，差不多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出示了健康码，过了测温门，舒画按照金阿姨电话中说的病房号上了住院部二楼，一推开门，正好看见一头齐耳短发的外婆靠在临窗的一张病床上，即将落幕的夕阳照了全身，皮肤松弛的左手上打着吊针，半明半昧。
若有所感，外婆睁开眼，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外孙女，很是惊讶地笑了起来。
“阿画，你怎么来了？”
一个多小时的担惊受怕在此刻尘埃落幕，舒画扶着病房门呼口气，状似很轻松地走进去。
“想你了呗，所以就来了。”
外婆听了这话并未相信，反而眉头一皱，“胡说，肯定是小金给你们打电话了，我都跟她说了没什么事，干嘛还要……”
“您既然知道是金阿姨给您打的电话，还问我做什么，”舒画打断她的话，检查了一下吊瓶和手上的针孔，在她身边蹲下来，仰着头看她：“外婆，我们才是你的亲人，您生病了我们理所应当过来照顾您，金阿姨只是村里邻居，可以偶尔帮忙，却不能代替我们照顾你。”
外婆训斥的脸庞如春水般化开，抬起手摸摸外孙女的头，慈爱笑道，“外婆知道，不过你们在外工作都忙，外婆怕麻烦你们。”
“怕麻烦我们就不怕麻烦金阿姨？别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您女儿呢！”
“胡说，”外婆佯装生气，努起嘴雷声大雨点小拍了下舒画的胳膊，“你这丫头，净说些有的没的。”
舒画不以为意，站起来四处看，“这里有插座么？我要打个电话，手机没电了。”
“有有有！这旁边墙上不就是么。”
刚刚还虚弱假寐的外婆充了鸡血似的坐起来，要把自己床旁柜子上的杂物移开给外孙女充电。
“您别动，还吊着水呢，我来。”
舒画伸手按住外婆，右手触手的冰凉却让她心底一惊，“外婆，你很冷么？”
“不冷，这是吊瓶里液体刚流进身体的温度，等吊完水就好了。”
舒画闻言看眼不断滴落流入外婆青色血管中的白色吊瓶，皱了皱眉，没说话。
将柜子上的纸巾钱包钥匙挪开，舒画在发黄的墙壁插座上充了手机，整理东西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几个口罩。
“外婆您这有口罩，怎么不戴呀？”
“口罩那玩意戴着不舒服，反正现在也没人，我就没戴了。”
“那也不成啊，这可是医院，进进出出人多，万一谁进来你没戴口罩多危险。”
舒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口罩，要给外婆戴上，外婆嘀嘀咕咕往后躲闪，显然不太情愿，“那等别人进来我再戴不行吗？”
“不行！”
舒画严词拒绝，又往前进了两步，将口罩严严实实戴在外婆耳朵上，还在鼻梁处压实。
看着因为戴了口罩不高兴耷拉着眉眼的小老太太，盛燕伸手扯了扯外婆衣袖诱哄：“乖......”
“我说是谁这么有本事让我们严老太乖乖戴上口罩呢，原来是小画回来了。”
病房门被推开，正是之前打电话通知姜芸的金玉凤。
舒画笑着跟她打招呼，“金阿姨，今天多谢你送我外婆来医院。”
“哈呀，都是一个村的邻居，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严老太身体健健康康，就千好万好了。”
外婆笑着嗔她，“整个春水村，谁都说不过你的一张巧嘴。”
舒画也笑，正要跟着说两句，旁边充了电开机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号码是橘子外卖的经理，舒画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接通电话。
“喂——”
舒画刚开口，对面就是一阵炮轰。
“舒画，你死去哪里了？怎么外卖送着送着就不......”
舒画赶紧捂住手机外放，跟外婆和金阿姨打声招呼，出去接电话。
原来那个顾客在规定时限没等到外卖后，打电话给她，连续打了三个，第一个占线，后两个没通。之后直接打了橘子外卖的客服电话投诉，橘子外卖千哄万哄哄好顾客后立即联系她，自然也没联系上。
舒画再三解释自己这边突发意外，声明自己会赔付这次外卖并向顾客赔礼道歉，也没能熄灭经理因为被顾客再三指责辱骂以及一直联系不上舒画的汹汹怒火。
“舒画，我郑重通知你，你被解雇了！”
经理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舒画怅然若失之余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她在坐车回来的路上就预料到了会这样，而现在，终于发生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就是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舒画转身，正好看见金玉凤。她就站在自己身后三米开外的地方，似乎有一会儿了。
一股被人看破囧事的尴尬从舒画脚趾爬上来，她勉强上前，佯装无事地开口：“金阿姨，您出来了，正好，我有点外婆的事想要问问您。”
“我外婆这次晕倒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舒画咬下唇，“她这个人性格好强，不爱给我们添麻烦，我要是直接问她，她肯定说自己没什么事。”
“你倒是了解你外婆，”金玉凤深深看她一眼，笑道，“不过你外婆这次是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脖子上长了个结节，影响血液疏通，外加血压有些高，在家里做饭没注意地上有水，滑倒就晕过去了。”
“结节？”
“嗯，没事，良性的，挂几天水就消了。”金玉凤说完顿了下，才道，“不过老人上了年纪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毛病，我也是怕有意外，才联系了你妈妈，你们不会怪我吧？”
金玉凤会联系姜芸完全是出自好心，舒画又怎么会怪她。
“金阿姨，您这说的什么话，平日里多亏了您照顾我外婆，我们一家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呢！”
“你这样说阿姨就放心了。”金玉凤舒了一口气，顿了片刻又问，“现在这社会工作不太好找吧？”
自以为刚刚躲过一劫没被金玉凤听见电话的舒画尴尬一笑，“哈？”
“既然都是熟人阿姨也就不跟你见外了。”
金玉凤开门见山，“快要过年了，村支部要统计返乡人员，忙不过来，打算招两个志愿者帮忙，有补贴但不多，你既然刚刚丢了工作，要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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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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