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徐行对评委们的预骂响了空枪,要悻悻收回,沈渝钧他们最终获奖了。
众望所归,名副其实。回国都可带上尘埃落定的潇洒。自从有了她,沈渝钧荣誉有人共贺,喜悦有人分享。
云过天空,飞机落地帝都。
他的小狗来接他。手捧鲜花,翘首以盼。
甚至还多了个徐极。
“别转悠了。”
徐行恍若未闻。
“他来了。”
她一抬眼,立刻蝴蝶似的飞扑过去,“沈渝钧!”
“我的大艺术家,恭喜凯旋。”
“有没有等很久?”沈渝钧快步走来接过花束,摸摸她。又看向徐极,“哥。”
他现在叫得倒是顺口,徐极轻哼一声勉强接受,“走吧,带你们去吃饭。”
徐行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飞回来要好久呢,你有没有休息,现在累不累?”
“有点黑眼圈了,我看看。”
“在那边会不会吃得不习惯?你都……”
徐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儿亮?”
“嗯?”
沈渝钧牵着徐行:“抱歉,我们收敛一点。”
得,现在他成外人了。
徐行前两天跟他说要来帝都玩,徐极还以为她良心发现知道想他了,来看望他这个孤家寡人呢,谁知道她说:“沈渝钧去国外比赛拿奖啦,我们准备进京跨年庆祝。”
所以来找他尽地主之谊。
小情侣的浪漫他不懂,“我明天要出差,这车给你们用?”
“谢谢哥哥!”
徐行没心没肺,还得是沈渝钧会做人。饭桌上,他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辛苦哥了,瑞士手信。”
徐极打开来看,是款名表。
“贵重了点。”他又盖回去。
沈渝钧再推向他,“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徐极抬眸打量他:“徐家的门,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进。”
国庆那会儿虽说也算过了明面,但那只是恋爱,一家人两家人的,现在说未免有点太早。
徐行低头默默吃饭,完全不敢说话。
“我会竭尽全力争取。”
徐极没有表态,转跟徐行说,“打算去哪里玩?节假日人多,出门提早计划。”
“沈渝钧在呢,你放心。”见他又要变脸,徐行忙说,“去游乐园,游乐园。”
“嗯。”
这个妹妹看来没救了。
吃完饭,他们说想在附近胡同逛逛,徐极就先走了。
两人牵手漫步街巷。帝都有现代都市的繁华,也有历史名城的古朴,徐行看见好些穿着格格装,踩着花盆底鞋的,好不新奇。
夜晚温度渐低,风愈凛冽。沈渝钧替她把围巾紧了紧,“冷不冷?”
徐行把手伸进他的衣兜:“这样就不冷啦。”
“糖葫芦,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
她听见叫卖声看过去,沈渝钧问:“想要吗?”
“嗯嗯。”
“我去给你买。”
徐行走累了,站在原地等候。
有几个年轻人上前来:“小姐姐你好,我们是科大新传系的学生,在做期末街采大作业,你现在有空嘛?方不方便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就几分钟。”
这架势,和当初她被季琳陈琅抓住邀拍春日企划一样一样的。徐行失笑:“是不是还要录视频?”
“对对!要的要的。”
她非常主动:“就在这拍吗?”
“对,都可以的。快快快,打光,麦呢?”
“来,你看着这里,自然对着镜头说就可以啦。”
几个人训练有素手脚麻利,迅速布好了现场,徐行被围在中间提问:
“你认为,对你来说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吗?”
哦豁。徐行觉得有点意外,“这个问题,世俗上不太好定义,就我而言,没有。”
“我觉得爱是永恒。”
“那是哪个瞬间使你觉得爱可以永恒的呢?”采访人追问。
街上这时忽然喧嚣起来,路人惊喜地纷纷抬起头:“哇,下雪了!”
“雪,是雪诶!”
下雪了。今冬初雪。
纷纷扬扬的白色绒花飘落,徐行也被吸引住了,目光顺着雪,追往镜头外,她看见沈渝钧手里拿着两根糖葫芦,正朝着她走来。
“现在。”她肯定地答。
此刻,我看着你走向我。
红糖点缀,飞雪为衬。那是和她两心相许的意中人。
他们自动为沈渝钧让开一条路,让他靠近她。画面里多出来一个人也丝毫不突兀,只印证了她,确有其事的回答。
沈渝钧说她很得媒体人喜爱,走到哪都有人拍。
徐行咬一口糖葫芦,问:“最得谁的喜爱?”
“我的喜爱。”
她听到想听的情话,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又摸出一个小瓶子,“你的手信。”
刚刚吃饭时她没收到自己的礼物,偷偷瞥了他不知道多少回,嘴翘得能挂油瓶了。
“这是什么?”
“瑞士的雪。”
瓶子是特殊材质的,保存了万里之外,一小杈落了雪的松枝。沈渝钧随身带回,送到她眼前。
徐行没想到他说的圣诞礼还有实体版,不过……
“你低一下头。”
瑞雪纷飞,有一片很调皮的,沾上沈渝钧的眼睫。徐行踮起脚,轻轻吻上去。
“我觉得最美的雪,在这里。”
一夜之间,红墙凝霜,帝都成了长安城。人人汉服纸伞,在宫墙外排起长队。
徐行刷到新闻还兴高采烈:“太好啦,今天我们去游乐园肯定人很少。”
结果就是到了门口,发现检票入园都要绕三圈。她脸都垮了,还好沈渝钧早有准备,带她直奔重点,去服务中心买了最高等的加速券,享有全园畅行优先权。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项目免排队直接玩。
原来童话世界里也可以有钞能力。
徐行不得不佩服,“你怎么知道有这个的?”
他瞥过来一眼,说:“沈渝钧在呢,你放心。”
和他一起,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徐行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敞开了向前冲。
沈渝钧陪她戴可爱的卡通发箍,给她背包拍照拎战利品,高空跳楼机说上就上,十转过山车奉陪到底。
徐行一下来半个人都瘫软了,“我不行,我不行了……”
“区区过山车,我能来回十趟。”他复述她十分钟前的原话,揶揄道:“这就不行了?”
“不许笑我!”
“好。那我们去玩一些你行的。”
沈渝钧带她去了儿童区。
都是些逗小孩的玩意,徐行不满:“你歧视谁呢,我已经是成熟的大学生了。”
“是我比较幼稚,我想玩。”
他走到一个展区前,熟练地拿起枪。对面墙上是成排的小气球,打中越多个,就能兑换更精美的玩偶。
“想要哪个?”
展柜上由低到高,摆放着很多毛绒娃娃,都憨态可掬,各有各的可爱。徐行指过去:“猫头鹰。”
那是头奖。一只戴着眼镜、穿着背带裤的特工猫头鹰。
沈渝钧一勾唇,单眼瞄准,扣动扳机“砰”地一下,气球应声而爆。
他没有停顿,连续射出,几乎百发百中。
这样就是纯纯在耍帅了。徐行直直盯着他的脸,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够了吗?”
工作人员面色不佳,愤愤道:“还差三个。”
“我也要玩!”徐行看得起了兴趣。
“那你来,我教你。”
沈渝钧手把着手,肩贴着肩给她调整姿势,动作暧昧得过分。
两人学得认真,一旁售货小哥一边心疼即将要送出去的奖品,一边心想:算了算了,小情侣的浪漫,总得有人成全,他懂。
徐行偏了几发,很快就掌握了窍门。
“我学会了,可以自己来。”
他贴在她耳边,“真的吗?”
“手别抖。”
徐行更抖了,脸不争气地发红,狠狠瞪他一眼。沈渝钧放开,让她自由发挥。
最后一枪飙出,成功命中,徐行的笑容和淡粉的气球一起炸开,顺利把头奖收入囊中,还赢得了周围一众小孩的喝彩,“姐姐好棒!”
她把那只猫头鹰抱满怀,“是哥哥很棒哦,哥哥教的。”
徐行人缘比沈渝钧好了不止一点,小孩们异口同声:“还是姐姐最棒。”
她高兴得嘿嘿笑,被沈渝钧摸摸头,凑近她说:“妹妹最棒。”
在小学生领域找回了点信心,徐行又勇敢冲锋了几个滑翔摇摆类的刺激项目,尖叫到累了,就去旋转木马上当公主。
等她转了几圈下来,沈渝钧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来一支花,俯身献给她。
她高兴接过,“我的骑士,下一站去哪里?”
“恐龙秘境。”他说,“可能有点恐怖,公主殿下害怕么。”
徐行大手一挥,“我们体育生不怕这些。”
天已经黑了,这“鬼屋”氛围更足,人挤着人,时不时爆发一两声尖叫,效果拉满。
徐行被沈渝钧牵着往前走,各种奇形怪状的龙在脚边、路旁、头顶,有的会嘎吱嘎吱怪叫着伸舌头,有的躲在草丛里,时不时出其不意地“滋啦”喷水。
洞穴里灯光幽暗,有个幻灯屏播放着影片,讲述远古时代这些生物的故事。
她靠近了些去听,突然有只龙飞出来“哗”地吐出几团火光朝她面门袭来,徐行吓得一把埋进沈渝钧怀里,“这是什么?”
“假的,没事。”他嗓音含笑。徐行惊魂未定,这下半步都不敢离开沈渝钧。
指示牌预告着前面是终极**oss霸王龙展区,徐行连连后退,攥着他衣服:“那个我们就不去了吧。”
“你们体育生不怕这些。”看她满脸哀怨,沈渝钧大方伸出胳膊:“怕就抱紧我。”
徐行闭上眼抓住,舍命陪君子了。
霸王龙的老巢很气派,本尊体型更大,吼声也更响,做得很逼真。徐行还在等它要放什么大招呢,周围骤然暗下来。
她屏息凝神,然一分钟过去了,人群隐隐有些混乱,还是没有后续。
“这也是节目效果?”
沈渝钧扣紧她的手:“好像不是。”
“走吧走吧,什么都没有。”有人发着牢骚往外,就在他即将迈出去时,一道铁门“哐当”一声下落,锁住了。
“怎么回事儿?”
“打不开了!”他们上手拉闸门,没拉动。
墙上的红色指示灯亮了,接着一阵播报:“各位游客稍安勿躁,霸王龙展区目前出现一点小故障,工作人员正在紧急处理,预计五分钟内恢复,请大家原地等候,勿大声喧哗……”
“那干嘛把门也关上?先让我们出去啊。”
“就是啊,搞什么呢。”
广播没有起到什么安抚效果,小孩子开始哇哇大哭,大人们声声谩骂。
徐行他们就站在门边,又有人想上前来推,沈渝钧拦住:“等一会儿吧,推不开的。”
他们的冷静没有感染到对方,来人语气急躁:“关你什么事儿啊,让开!”
他另一只手想推人,被徐行制止,她牢牢掐住那截手腕:“说了,等一下。听不懂吗?”
有人举着闪光灯照向这边,大家面面相觑,一时真的被两个年轻人唬住。
“实在非常抱歉……”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园区经理终于赶到,“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
他这边说着场面话,那边叫人打开门,却根本没有游客愿意听他讲,全都争着抢着往前挤。
“别急别急!都可以出去的。”
“哎哟!”
路一通,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推推搡搡间,徐行的手空了:“沈渝钧!”
人声嘈杂,她的喊叫被淹没。
徐行一直维持着的淡定也开始动摇,她急急走出去四处张望,满目都是人,却独不见他。
家长在安慰小孩,朋友在互相问候,员工在点头哈腰,只有月色凉薄,叫她看清这些无关紧要。
徐行丧气地低下头退到角落。
“我在这里。”她重新被握住手,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
再抬头,灯亮了,沈渝钧找到她,“对不起。刚刚有个小朋友快摔倒,我扶了一把,再回过头你就不见了。”
“有没有吓到?都是我的错。”
“徐行?”
“没事。”徐行回过神来,“我没事。”
“那我们走吧。”
沈渝钧给她买了一杯热拿铁暖手,顺便压惊。他们来到了梦幻城堡外,这里满街霓虹,明亮温馨,和刚刚的阴森乱象相去甚远了。
徐行一路神色恍惚,沈渝钧以为她还在后怕,捻着她指节:“对不起,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在怪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徐行说,“你要是那么冷漠袖手旁观才不行呢。”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嗯?”
曾经也有一个夜晚,昏暗,月凉无声,徐行跟丢了他,找得焦急。
刚刚她好像一瞬间跟那个自己重叠了,心里有道声音在说,不用慌,不用乱,亮灯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了。
他真的出现了。阿拉丁神灯听见她的心声。
“我想起上一次,我这样找你,是在那个音乐节。”
“你还记得吗?”
沈渝钧点头,“怎么了?”
“你还敢说怎么了!”徐行忍不住跳脚,“那可是我人生最大的一次失败。”
第一次主动和人搭讪,结果他送了那么一个修罗场。
每每想起,那口顺了的心气又要开梗了。
沈渝钧笑:“不是失败。”
“那时候,我也喜欢你的。”
城堡的钟声远远传来,零点至,无数烟花在空中绽开,气球往上飘,欢快的乐声奏响。徐行怔怔地看着他。
沈渝钧像那时一样朝她伸手,“不祝我新年快乐吗?”
语气无二,帅气如初。
徐行紧紧贴上去,“新年快乐——”
“我亲爱的。”
绚烂的烟花夜,他们相拥着亲吻,和天底下无数有情人没有分别。
只是因为她的这个称呼,回去后沈渝钧疯了似的不知餍足,逼着她叫了一遍又一遍。帝都后面的旅程完全被搁置,他们没有再出过房间。
整整三天三夜。
他说他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这“最特别的三天”。
徐行醒醒睡睡,不知今夕是何年。
难得一个沈渝钧没有粘住她的空档,她去摸手机点开,未读消息久得像上辈子的事,班群里谁扯着嗓子喊:“兄弟们新年快乐!!”
吓她好大一跳,看向窗外,再看回屏幕。
已经是三号傍晚了。
她锁屏上那张脸现在看来像魔鬼一样可怕,徐行颤抖着手摁灭,趴回枕上“嗷呜”一声哀叹。
“叫什么呢?”
魔鬼来了。
徐行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你走。”
“走不了。”沈渝钧靠近,“来帮你擦药。”
她一个激灵,“擦哪里?”
“你说呢?”
他拉她被子。徐行死死拽住,“不要!”
没得商量,这里是他的主场。
又一阵闻者心惊的“打斗”,结束后一个气息微乱,一个骨酥筋软。
“起来了,我们去吃饭?”沈渝钧温声哄诱。
她目光含怨,咬唇不说话。
“不要这样看着我。”
徐行立马推开他坐起来。
他的生日,准备的是烛光晚餐。
席上他的欲言又止,徐行通通装没看到。憋到回去路上,沈渝钧才堵住她控诉,“我的礼物呢?”
“你不是已经收了吗?”
徐行挑眉,“既要又要,要了还要?”
“对。”他无耻道,“你给不给。”
“不给我搜身了。”
徐行一秒破功,“你怎么知道我带在身上。”
她从他的禁锢中钻出来往前走,沈渝钧跟在她身后,“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轻轻一句话,徐行停下脚步,回头,把那个准备了两个月的小礼物塞到他手中,“生日快乐。”
她又转身要走,被沈渝钧从背后抱住。
寂寥的街边,雪又开始洋洋地落。他环着她看清是个锦囊,针脚细密,精致工巧,绣的是一个正在舞动的小人。
是他。
沈渝钧掰她的手指,“有没有弄伤?”
“好不好看?”她不答反问。
“我很喜欢。”他心里塌软了一块,“里面是什么?”
“我给你求的平安符。沈渝钧,祝你长命百岁,所求皆如愿。”
“我所求,是和这个人白头偕老。”他牵起她的手,“你会让我如愿吗?”
徐行攀着他的肩膀盖下一章:“当然。”
潇潇白雪落满头,恰似经年后,暮鼓钟,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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