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就到这吧!”陆秦弓望着前方的御道,“你往前一直走,就到太极殿了。”
清焰抬头望去,大道宽阔,朱墙黄瓦,长长似通天。
还未及道谢,清焰便听后头一句惊呼:“表妹?”
清焰回头,便见一作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站在几步开外,柔美的长相酷似柳氏,她身边还站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看见清焰,只飞快地往她脸上扫了一眼,便又看向别处。
来人正是柳氏之女方隐荧及其夫君,平昌伯爵世子裴远星。
清焰连忙迎上前见礼。
方隐荧却蹙起了眉,拉住清焰的手道:“你怎么会在这?”
果然,是个人都知道以清焰的身份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是很不妥当的事。
清焰欲言又止,方隐荧一下就明白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慢慢才道:“无妨,一会你跟着我便是。”
清焰感激地道了声好,忽见裴远星拱手朝前作揖,“下官见过陆将军!”揶揄的语气,含笑的神情,显然,他们二人相熟。
陆秦弓微微一颔道,眼睛却定在清焰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方隐荧一把将清焰拉到身后,笑道:“陆三,她是我姑母的女儿,赵清焰。”
陆秦弓眉峰一挑,“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
“是伐木有怀人不寐,一灯清焰对高眠。”清焰从方隐荧身后探出小脑袋,一本正经解释道。
“小灯豆?这名字倒有趣。”陆秦弓一笑,转身往前走,裴远星则紧随其后。
方隐荧一哂,复又拉起清焰,边走以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问道:“胐胐,你何时与陆三攀上交情的?”
清焰摇头,“姐姐,我方才与舅母走失,这才碰巧遇上将军罢了。”
方隐荧哦了声,“这样最好。”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快步往太极宫去。
碧空如洗,不远处的大殿宛如一头酣睡的巨兽,锋芒暂敛。
太极宫正殿占地极广,屋顶金漆雕龙,气势压人,大殿由多根刻着栩栩如生的回旋盘龙的红色巨柱支撑,地铺金砖,正中设有龙头宝坐,底下案几无数。
大历民风开放,并不过度讲究男女大防,故而宴会男女同席是很平常的事,众人便在礼官的引领下入座。
清焰抬眸望向那张空荡荡的龙椅,距离不算太远,那条盘旋在座上的金龙隐约还能瞧真切。
柳氏早已在殿内等候,远远看见清焰与方隐荧相携而来,错愕不已,良久才上前,佯装嗔怪:“胐胐,你去了哪里?可让舅母一顿好找。”
清焰不着痕迹一笑,“见园中景色甚好,便多逛了会,让舅母担心了。”
柳氏将清焰仔仔细细打量一圈,“你在御花园可曾遇到什么人了?”
清焰眨眨眼:“我遇到的人可多了,不知舅母说的是哪一位?”
柳氏干笑道:“我就随口问问,你初次进宫,舅母是担心你冲撞了贵人。”
清焰但笑不语,心里却一阵后怕。她方才刺伤了当朝太子。那伤口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若被人瞧见问起,只怕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对于谢嘉来讲,这不过是他声色犬马的一生中,平平无奇的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明明始作俑者是他们,凭什么提心吊胆的是她?太不公平!
两人之间暗流汹涌,方隐荧想不察觉都难,正要开口,忽听柳氏低声道:“啊呀,那一位可是陆家三郎?”
清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靠近金龙宝座的案几旁,陆秦弓正端坐在那,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身着蟒袍的少年,那少年正跟他说着什么,面上的仰慕简直可以用泛滥来形容。陆秦弓则微微侧身去听,时不时还附和两句,显得很有耐心的模样。
方隐荧说那是皇五子谢恒。
清焰笑笑,却听身旁有人啧了啧,“曾经容冠京都的陆三郎哪,脸竟比我家马夫的还黑,还蓄起了胡子!”
说话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梳着单螺髻,圆润的脸,圆润的鼻头,圆圆的眼睛瞒是失望。
清焰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小娘子转过脸,不悦地挑眉,“笑什么!我知道你,你是寄居在方侍郎家的赵小娘子。我告诉你,你是没见过陆三从军前的模样,那张脸可是整个上京小娘子梦中的儿郎。”末了她还嘴硬般又加了句:“当然了不包括我,我那时还小。”
清焰这才知道这是兵部侍郎家的幺女,见她有意攀谈,便问道:“他是哪家的儿郎?”
“你不知道啊?”李十三娘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反应过来,“也是,你不在京中长大,自然不清楚。”
说着便凑近清焰,娓娓道来。
原来陆秦弓乃英国公陆郁亭第三子,除去皇室宗亲,这已是大历顶顶尊贵的人家了。他与陆家二娘陆菁菁乃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陆菁菁嫁给了平西郡王,三年前难产而亡,至于英国公府世子陆思安,娶的则是云阳侯嫡长女沈沉璧。
李十三娘说到这,又望着斜对面的一对青年男女道:“喏,便是对面第三排上首那两位。”
清焰眸光远远地寻过去,一瞧,果然没让她失望。
沈沉璧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她挽着个堕马髻,穿着一袭天蓝色绣仙鹤纹的石榴裙,长相很是娇美,举止也十分端庄,一旁的陆思安在她的衬托下显得平凡,不过中人之姿而已。
清焰没想到陆思安竟这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的模样。这么说来,陆秦弓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可他看起来不像啊!
清焰复又望向坐在陆思安前头的陆秦弓,感叹再俊的男子也不能不刮胡子,显凶是其次,还显老。
清焰略带嫌弃的眼神一时没收住,直到对面那人懒懒掀开眼帘朝她睇过来,双眸如电,吓得她赶紧低下了头。
真是!这么多人都在看他,怎么偏我被抓个正着!清焰腹诽,又偷偷递去一眼,却见陆秦弓已转过了头与身旁的谢恒说着什么,面上笑意更浓了。
李十三娘说完,又抓了案上摆着的橘子剥开,对清焰道:“你吃么?挺甜的。”
橘子汁儿多,吃多了会频繁如厕,清焰一朝被蛇咬,不敢再乱跑,便婉拒了。
李十三娘也不勉强,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陆将军娶妻了吗?”清焰理理额前的碎发,问得云淡风轻。
李十三娘撇撇嘴,“就他以前那名声,可没人敢搭理,没成想……”她咂咂嘴,“如今他倒成了人人仰望的存在,你说好笑不好笑?”
清焰更纳闷了:“陆将军家世人品样貌皆是上乘,为何要避之不及?”看来这其中有好长一段故事。
李十三娘很为难,“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见李十三娘三缄其口,清焰便不再勉强。
自古英雄出少年,而少年必定是命运多舛的,须得历经磨难才得以在灰烬中浴火重生。
清焰想,陆秦弓大抵就是那只凤凰吧。
李十三娘见清焰没再追根问底,长出一口气,又剥了个橘子。
宫宴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带侍女,连剥果子都得自己来,搞得一手黄澄澄的甜汁儿。
李十三娘刚吃完一个橘子,帝王銮驾已到殿外,众人站起来,目不斜视,准备接驾。
很快皇帝与众妃的仪杖浩浩荡荡地出现,众人跪地高呼吾皇万岁。清焰被人群淹没,耳朵被一声声的万岁震得翁翁响。待一切甫定,她拿眼细窥龙椅上的那位。
历帝谢致行眼神刚毅,很是英武,一身玄色八爪龙袍与他身上的王者气势相得益彰,纵然下巴被精心打理过的髭须遮住,仍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皇后与贵妃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帝左右两边。与貌美的苏贵妃相比,皇后的姿色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但她身上的端庄雍容,大气坚定则是苏贵妃望尘莫及的。
清焰想,这便是一国之母的体量吧。
一旁的李十三娘这会儿终于变成了一个文雅的淑女,早已没了之前的聒噪,安安静静的等着上菜。
众人稍定,皇后忽道:“咦?太子呢?”
皇后的声音跟她的神色一样从容,她微微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苏贵妃。
苏贵妃一落座便发现儿子不在殿内,心中又急又气,悄悄让人去找,不曾想还是让皇后发现。她正要起身告罪,却见皇帝的目光在殿中来回游走,“文卿亦不在。”
众人这才注意到门下侍中文仲康的座上空空如也,心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面面相觑间,一声凄厉的呼救从北偏殿传来。众人怔愣了一瞬,皆以为听错了耳,不料那尖叫一声盖过一声,像一把利办划向静谧的大殿。
内侍猛地一震,继而大呼:“有刺客?来人!护驾!”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殿内的女眷接连惊呼出声。眨眼间,殿外驻守的禁卫军蜂拥而上,将众人团团围住。
皇帝面色不变,他对身边的内侍黄广松道:“派人去看看。”
一队禁卫军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一人回来禀告,说已将北偏殿包围,刺客便在里头,插翅难飞。
“还有……太子殿下亦在里头,但殿下坚称他无事,还喝令我等撤兵,林都统猜测,殿下是被刺客挟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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